御制 奏疏 条议 书 碑记 序 墓志 文 诗
晴川先生有言曰:关中著作,正、嘉间,延安称极盛云。与大复沧溟迭,相为伯仲。惜也,秦人一炬,荡无存也。石又易剥于风雨,西京以还无文章。弇州将有所为,而感慨系之。兴搜遗编,得名公先达、骚人墨客作之,有关于经济,切于中州京物者:奏疏、条议、书、碑记、序、墓志、传、跋、文、诗。而御制有祭告文,宜取以弁焉。志艺文。
御 制
祭告桥陵文
[顺治八年四月初七日,康熙九年,祭告文同]
自古帝王,受天明命,维道统而新治统。圣贤代起,先后一揆。功德载籍,炳若日星。明禋大典,亟宜肇修。敬遣耑官,代将牲帛。神其鉴享!
奏 疏
奏边机十事疏
张 亢
王师每出不利,岂非节制不立,号令不明,训练不至,器械不精。或中敌诡计,或自我贪功,或左右前后自不相救,或进退出入未知其便,或兵多而不能用,或兵少而不能避,或为持权所逼,或因懦将所牵,或人马困饥而不能奋,或山川险阻而不能通,此皆将不知兵之弊也。未闻深究致败之由,而为之措置,徒益兵马,未见胜术。一也。
去春,敌至州,诸路发援兵,而河东、秦凤各踰千里,泾原、环庆不减十程。去秋,贼出镇戎,远至鄜延发兵,千里远斗,锐气已衰。如贼已退,乃是空劳师徒异。时更,寇别路必又如此,是谓不战而自弊。二也。
今鄜延副都总管许怀德,兼管勾环庆军。环庆副总管王仲宝兼鄜延。其泾原、秦凤总管等,亦兼邻路。虽令互相策应,然环州至延州十四、五驿,径赴亦不下十驿。泾原至秦凤千里。若发兵互援,而山路险恶,人马之力已竭。三也。
四路军马,各不下五六万,朝廷竭力供亿,而边臣但言兵少,每路欲更增十万人,亦未见功效。且兵无节制,一弊;无奇正,二弊;无应援,三弊;主将不一,四弊;兵分势弱,五弊。有此五弊,如驱市人而战,虽有百万,亦无益于事。四也。
古人教习,须三年而后成。今之用兵,已三年矣。将帅之材,孰贤孰愚?攻守之术,孰得孰失?累年败衅,而居边要者,未知何谋,便更数年未罢兵,国用民力,何以克堪?若因之以饥馑,加之以他寇,则安危之策,未知何如。五也。
今言边事者甚众,朝廷或即奏可,或再详究以闻,或付有司前条方行,后令即变。胥吏有钞录之劳,官吏无商略之暇,边防军政,无一定制。六也。
夏竦、陈执中,皆朝廷大臣,凡有边事,当付之不疑。今但主文书,守诏令,每有宣命,则翻录行下,如诸处申禀则令侯。朝廷如是,则何必以大臣主事。七也。
前,河北用兵裁官,以省费。今,陕西日以增员,如制置青白蓝使、副,招抚蕃部使臣十余员,所占兵士千余人,请给岁约万缗。复有都大、提举、马铺、器甲之类,诸州并募,克敌制胜。保捷、广锐、宣毅等兵,久未曾团结训练,但费军廪,无益边备。八也。
今军有手艺者,管兵之官,每一指挥,抽占三之一。如延州诸将不出,即有兵两万。除五千守城之外,其余止一万五千。若有警急,三日内不能团集。况四十里外便是敌境,一有奔突,何以备之?九也。
陕西教集乡兵,共十余万人。市井无赖,名挂尺籍,岂无奸盗杂于其中?苟无措置,他日为患不细。十也。
盐法疏
帖木儿
近蒙委巡,历奉元东道至元元年各州县户口额办盐课。
其陕西运司官不思转运之方,每年预期差人分道赍引,遍散州县。甫及旬日,杖限追钞,不问民之有无。照诸处运司之例,皆运官召商发卖。惟陕西等处盐司,近年散于民户,且如陕西行省食盐之户,该办课二十万三千一百六十四锭有余,于内巩昌、延安等处,认定课钞一万六千二百七十一锭;庆阳、环州、凤翔、兴元等处,岁办课一万七千九百八十五锭。其余课钞,先因关陕旱,饥民多流亡,准中书省咨至顺三年盐课十分为率,减免四分。于今三载,尚有亏负,盖因户口凋残,十亡八九。纵或有复业者,家产已空。迩来岁颇丰收,而物价甚贱,得钞为艰。本司官皆勒有司,征办无分高下,一概给散。少者不下二三引,每引收价银三锭。富家无以应办,贫民安能措划?粜终岁之粮,不酬一引之价。缓则输息而借贷,急则典鬻妻、子。纵引目到手,力窘不能装运,止容各处盐商勒价收买。旧债未偿,新引又至,民力有限,官赋无穷。又,宁夏所产韦红、盐池不办课程。除巩昌等处循例认纳干课,从便食用外,其池邻接陕西环州百余里。红盐味甘而价贱,解盐味苦而价贵。百姓私相贩易,不可禁约。
以此参详,河东盐池,除捞盐户口食盐外,办课引数,今后宜从运官设法募商兴贩。但遇行盐之数,每人毋得侵蚀韦红。盐法运司,每岁分输官吏,监视听民采取立法抽分,依例发卖,每引收价钞二锭。自黄河以西,从民食用。通办运司元额课钞,因而夹带至黄河东南者,同私盐法罪之。陕西兴贩办盐者不禁,如此,庶官民两便而课,亦无亏矣!
备陈灾变疏
马懋才
为备陈实见异常灾变,以祈圣鉴事。
臣,陕西安塞人也,中天启五年进士,备员、行人。初差关外解赏,再差贵州典试,三差湖广颁诏。奔驰四载,往还数万余里。其间,如关内当柳河之败,黔南当围困之余,人民奔窜,景象凋残,皆臣所经见。然未有极苦楚、极凄惨如臣所见臣乡之异灾者。
臣接邸报,见诸臣俱疏:有言父弃其子、夫鬻其妻者;有言掘草根以饲马,采白石以充饥者。犹未详言其甚也。而今且何如?臣请得详悉,为皇上言之。
臣奉差事竣,道经臣乡延安府,自去岁一年无雨,草木枯焦。八、九月间,民争采山间蓬草而食,其粒类糠皮,其味苦而涩,食之仅可延以不死。至十月以后,而蓬草尽,则剥树皮而食。诸树惟榆树差善,杂他树以为食,亦可稍缓其死。迨年终,而树皮又尽矣,则又掘山中石块而食。其石名“青叶”,味腥而腻,少食辄饱,不数日则腹胀下坠而死。民有不甘于食石以死者,始相聚为盗,而一二稍有积贮之民,遂为所劫,而抢掠无遗矣。有司亦不能禁治,间有获者,亦恬不知畏,且曰:“死于饥,与死于盗等耳。与其坐而饥死,何若为盗而死?犹得为饱死鬼也!”最可悯者,有安塞城西有粪场二十处,每晨必弃二、三婴儿于其中,有啼泣者,有叫号者,有呼其父母者,有食其粪土者。至次晨,则所弃之子已无一,而又有弃之者矣。更可异者,童稚辈及独行者,一出城外,便无踪影。后见门外之人,炊人骨以为薪,煮人肉以为食,始知前之人皆为其所食。而食人之人,亦不数日面目赤肿,内发燥热而死矣。于是,死者枕藉,臭气熏天。县城外掘数坑,每坑可容数百人,用以掩其遗骸。臣来之时,已满三坑有余,而数里之外不及掩者,又不知其凡几矣。小县如此,大县可知;一处如此,他处可知。幸有抚臣岳和声拮据独苦,以弥盗而兼之拯救,捐俸煮粥以之率,而道、府、州、县各有所施以赈济。然粥有限而饥者无穷,杯水车薪,其何能济乎?
臣仰窥皇上,宵衣旰食,无念不为民生虑,无刻不为安民计。若不急救此一方遗黎,恐死者死矣,为盗者为盗矣。见有之民,旦多莫必其命,西北疆域,几成无人之区矣。伏乞敕下该部从长计议,或发赈济,或蠲加派,或姑减其分数,或缓待之秋成,惟在皇上急为涣汗耳。
然,臣犹有说焉。国初,每十户编为一甲,十甲编为一里。今之里、甲寥落,户口萧条,已不复如其初矣。况当九死一生之际,即不蠲不减,民亦有呼之而不应者。官司束于功令之严,不得不严为催科,如一户止有一二人,势必令此一二人而赔一户之钱粮;一甲止有一二户,势必令此一二户而赔一甲之钱粮。等而上之,一里、一县,无不皆然。则见在之民,止有抱恨而逃,漂流异地,栖泊无依,恒产既亡,怀资易尽,梦断乡关之路,魂消沟壑之填,又安得不相率而为盗者乎?此处逃之于彼,彼处复逃之于此,转相逃,则转相为盗,此盗之所以遍秦中也。
臣目睹此光景,心几痛裂,知皇上亦必恻然动念,当事诸臣,自有筹划。然早一日,则救数千万之生灵,迟一日,则毙数千万之性命。惟皇上速加之意也。
大抵总秦地而言,庆阳、延安以北,饥荒至十分之极,而盗贼则稍次之;西安、汉中以下,盗贼至十分之极,而饥荒则稍次之。缘系异常灾变,从来所未经见者,不敢不据实以闻。伏乞睿鉴施行,臣不胜激切战栗之至。
[旨“览奏延庆等处饥荒情状,朕心恻然。应议蠲赈,议减缓。该部从长计,覆预备仓谷,救荒首务。地方官平日留心,何至束手无策?本境宽恤事,宜一并申饬。行该部知道。”后,部议应遣官发赈,并查灾荒,分数蠲赋。奉旨发帑金十万,差御史吴甡耑任往赈,务俾饥民得沾实惠,合府俱蠲赋一半。灾荒之甚,有全蠲二、三年者。抚按各以救荒条奏,次第上焉。]
再陈孑遗情形疏
马懋才
为严邑横被屠掠,孑遗势将垂尽,谨陈盗贼根由,并拟拯救实著,仰祈圣明垂鉴事。
臣接邸报,见按臣吴甡有《安塞复报攻克》一疏,内言“安塞被土人野同进勾贼谭雄,将城攻开”等情。臣弟懋学等亦被贼掳去,家破人离。臣悲愤填膺,不得不控告君父之前矣。
安塞四载饥荒,死亡大半,止有城中士绅并一二稍可糊口之家茕茕,朝不保暮。自知县柴国弼以拮据多方,积劳病故,而经历胡崇凯代庖县治,向者抚良御暴之法,尽废弛矣。遂致野同进勾贼内应,破城杀掠。
贼首谭雄者,旧不闻有此名也。据书,此称边贼,不知其为老柴、独虎与点灯刘六等之党与否,亦不知其宁塞神一魁之徒类否。臣窃料之,县北八十里地名谭家营,谭雄或即此处之土贼。不然,何勾引内应者即谭家世亲为野同进耶?同进,夙号神奸,曾为收头,克扣钱粮,充军,脱免。每从大盗,入而复出者数四,而人亦习以为常,不之问也。本县自县城五里而外,俱为饥民,即俱化为盗贼。有同进以为之招,有谭雄以为之率,一呼而数千人响应,又何有于弹丸一瘠邑乎!督抚道将,屯集宁塞,日以围困神贼为事,诚不意其突有此变。而延地大雪冻阻,粜之路不通,续命之膏已断,恐安塞破后,定、清、长、绥之间,有继安塞而发难者,府城亦难独保。府城不保,则镇靖、清平、榆林一带动摇,饥军饥民相煽为乱,事将不可知也。夫残破者残破矣,杀掠者杀掠矣,其残破杀掠之所余者,可听其一时俱尽乎?向者,皇上已慨发赈金十万,天恩非不浩荡也,而延民牛犋俱尽,籽粒全无,所赖金钱,止可缓须臾之死,安能为长久之计,保其一足永足,而不生变乱乎?
臣为之划一策,于此可一难永易,一劳永逸者:必再需十万金钱,以为牛种之资,令抚按稽核于上,守令督理于下,尽驱其见在之民,以毕力于农亩。夫且定为经制,著为工程。以言其人,则城中见在者可历历数也;以言其地,则城外荒废者不知其几也。地有余而人有数,可一一计亩而授也。知某里共若干人,可耕若干地,须用牛犋若干,籽粒若干,糗粮草料若干,可一一按户而给也。每里择其民之稍有行简者为之首,如领一亩之费,必验耕一亩之田,领百亩之费,必验耕百亩之田。而游惰之民有惩处焉,混冒之民有罚治焉,可一一竣日而稽也。彼为守令者,既无征收之钱粮,又无断理之词讼。何如就以此为政事,而督其兴作;抚按亦就以此为功令,而课其殿。最乎,则民既以有所赖而延其喘,又以有所事而戢其思,必不至勾引内应,而开门延盗。坚壁清野,又何患盗之不坐困而思解散,又何患盗之不自危而思逃亡乎?然后协力击剿,以逸待劳,盗自潜踪,不一年而复睹清宁景象矣。至于残破之地,需赈更急,抚按诸臣自能及时设处,以定惊魂,而延余息,不待再计也。
残破之地,需正官更急。选此地者,如生入鬼门,无论精神与形气,俱就消亡。即有长才,谁能枵腹而理?即有廉吏,谁能携赀以存?自非立定,一不次之。擢未有能鼓其意向,而得其成效也。是在皇上加之意耳。
臣向为行人,时于崇祯四年二月内,曾具《备陈实见异常灾变以祈圣鉴》一疏。因言催科之不善,民将呼之不应,而必日聚为盗,势将遍秦中,不可扑灭者。幸蒙圣明动念,奉旨“览奏延庆等府饥荒情状。朕心恻然,应议蠲赈减缓。该部从长计,覆预备仓谷。救荒首务,地方官平日留心,何至束手无策?本境宽恤事宜,一并申饬。行该部知道。钦此。”使当时奉行,仰体圣念,早为之计,何至有今日,而使臣不幸而言之中哉!臣家业既已消散,骨肉俱已沦亡,臣痛愤于中,披血沥胆,非为臣一家计也。故不禁言之娓娓,字涉冗长,伏乞宽宥,省鉴施行。臣何胜战栗悚息,激切待命之至。
请蠲黄甫川烟税疏
白如梅
谨题为移查事。
据布政司呈,该臣查看得黄甫川烟税无征一案,先经陕抚臣贾汉夏题请蠲免,部谓关系税课之事,难以即行轻议,请敕臣同该抚严查,追征解部等因。臣遵即严行,查追批驳,不遗余力。
今据司称:黄甫川系边隅小地,从来原无贩烟客商,亦无额征烟税。初因湖茶雍滞,茶课自顺治十六年,杀虎口郎中径坐税银,以致各商罄本赔纳,逃窜无迹。至顺治十七年,前抚臣张中第目击商货两绝,国税无措,有每包一分之请,实欲轻税招商,非有烟而求减税也。不意,各商赔穷四散,裹足不前。自此,黄甫川并无一商一货,课银凭何追征等情。臣思:税课项,必旧有额设,商集货市,自可递年征税,以佐国用。
查:黄甫川委系偏小边隅,偶因先年茶商顺带之黑烟,布图垫纳茶课,乃缘坐税。又致罄本赔纳,随即星散。前抚臣张中第目击其艰,故有每包征银一分之请,盖冀其税轻,或可招商复来。不意迄今商货两绝,杳无一至。非惟递年之税课无望,而从前之逋欠亦万难追征矣。
今经臣查驳,该道、厅、营、路各官,佥称无税无货,甘心具结。夫孰无身家功名之念,而代商隐税,自干罪戾耶?且黄甫川逼近杀虎口地方,若果有商有货,道路之万耳万目,共睹共闻,自所难掩。前抚臣林天擎,必不敢两请题免于先。陕抚臣贾汉复,亦必不敢继请蠲免于后也。此项烟税,委系无征。仰恳皇上俯念边隅之赔苦为难,屡查之情确非谬,特赐蠲免。在朝廷,不致徒悬税额空名,而地方臣民,可免追征逋课之实累矣!
既经呈详前来,谨会通陕西抚臣贾汉复合词具题。伏乞睿鉴,敕部议覆施行。谨题。
延属丁徭疏
杨素蕴
为延属困苦已极,丁徭重累难堪,敬陈积弊,仰祈敕部详议,以救孑遗事。
明季,天下之乱起于西北,而臣乡延属,实首被其害。李自成、张献忠等纵横流毒二十余年,老稚杀戮,少壮抢掠,伤心惨目,已不忍言。继以崇祯十三年,天灾流行,父子相食,几无遗类。总计,此方之民,半死于锋镝,半死于饥馑,今日之存者,实百分之一,皆出万死而就一生者也。是以原野萧条,室庐荒废。目宜君至延绥,南北千里之内,有经行数日不见烟火者,惟满目蓬蒿,遍地虎狼而已。计非休息生聚,费国家数十年培养之力,必不能复元气而措安全。乃今之积困大害,更有万倍于他处者,丁徭是也。臣若缄嘿不言,则疾苦壅于上闻,惟有日朘月削,趋于死亡而已矣。
臣宦直隶,即以直隶之钱粮比之。直隶地亩丁粮,总名曰“条鞭起解”,存留通融支收,每丁额征不过一钱二分,是以百姓乐输易完。若延属则不然,田亩所出者名曰“大粮”,人丁所出者名曰“条鞭”。“大粮”以供起解,额征犹有定数;“条鞭”以备存留,官役之俸薪工食出其中,师生之廪饩出其中。此犹曰必不可已之经费也。甚至各上司提册、催号之使费,出其中;各差役需索供应之繁杂,亦出其中;而本州县驿递、城守诸务,又种种,群出其中。嗟嗟!百孔千疮,何一非此,晨星落落,半死半活之血膏哉。故,每丁每岁有费至三两者,有费至四两者,较之一钱二分之额征,其相去宁止倍蓰乎!
夫延安处万山之中,土地寒薄,收获有限。而数年来,金生粟死,成米数石,仅能易银一两。且其人复皆赋资愚鲁,不善治生商贾;又别无舟车往来,经营运用之方,株守本业,积蓄几何?即罄上户一家之产,尚不足供终岁三丁之费,而况鹄面鸠形之众,啼饥而号寒者乎!是以淳朴者,鬻卖男女以偿之;其奸滑者,非携家远徙,则铤而走险耳。
每见值开征之期,父子蹙额,夫妻愁叹,相率而捐亲戚、弃坟墓者累累,若丧家之狗,失巢之鸟,进无所依,退无所据,流离琐尾,良可恻然。即官其地者,睹此颠连光景,亦皆有死之心,无生之乐。然而事势所迫,补救无术。惟有饮泣叹息而已矣。若不早为破除此弊,恐非尽延安之民,驱于乐土,尽延安之州县,胥为荒丘不止也。
伏祈皇上,痛念此一方孑遗,敕下该部,行令彼处,抚按道、府,力加厘正额定款项。纵丁少费多,不敢望如一钱二分之轻,亦宜曲为调剂,去其无益,俾不至重困难支,则奄奄残黎庶,其渐有起色乎!
伏祈睿鉴全览,敕部详议施行。
救荒疏
姚祖顼
为请沛皇仁,速赈山东、河南之奇荒,以轸民命,以培国本事。
臣闻盛世之灾荒,厄于气数;帝王之轸恤,自有常经。古者三年耕,则有一年之蓄;九年耕,则有三年之蓄。胡冢宰制,国用必权三十年之通其闻。虽有水旱凶荒,而民不至死徙流亡者。根本之计,讲之于素轸恤之道,施之及时也。今者军需方殷,赋税孔亟,竭小民终岁之苦。值屡丰无歉之年,犹且一岁之入,不足供一岁之用,往往一有灾荒,见告致烦。我皇上宵旰忧劳,或下诏蠲租,或发帑赈济。数十年来,虽无余三余一之蓄,而每遇灾祲,斯民不至失所者,皆我皇上赈恤之德意,有以造之也。
客岁火星司令,旱魃为虐,在在皆然,而山东、河南之间,被灾有尤甚者。臣于去冬即闻,灾甚之处,民皆艰食,死者委填于沟壑,生者徙转于道路,迄今草根树皮俱经食尽,且有人相食者矣。如此情形,一入我皇上痌之怀,不知何如其恻然悯念?而臣于此犹有虑焉者,恐彼无良之徒,迫于饥寒,铤而走险,抢窃不已,必至啸聚。河南、山东逼近肘腋,而又为漕运经行咽喉之要地,其足贻庙堂以隐忧者何穷也,使其乌合势炽,殄民劳师扑灭,既已伤国本,戕生愈以干天和。微论师行,粮食所费不赀;设使波及无辜,为害滋大。盖从来盗贼之起,其初莫非饥民也。此非可虑者一也。
即谓我国家深仁厚泽,沦洽于闾阊者三十余,而且干城腹心,布置严密,恩威所被,断断必无意外之患。抑思民为邦本,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若不早为之所,人民死徙,田畴荒芜,赋税于何出,军需于何给?此其可虑者又一也。前,此东抚臣虽具灾荒一书,近日情状尚未闻,绘图入告也。倘必待其陈请,必待其议覆,必待其查勘轻重、分数。辗转往复,动经数月,辟之援溺拯焚,所争止在须臾。以朝不保暮之孑遗,望恩不啻溺焚,而犹拘寻常救灾之例。与之从容论分数,较重轻,然后从而拯之,援之,此必不能待之数也。乞我皇上立沛恩纶,速救眉睫之急,或发帑金,或令各该抚动支正项,便宜赈济,事后销算,始可下苏民困,上挽天心矣。
臣闻从来救荒之策,备之于未然,救之于已然耳。夫所谓备者,不外义仓、社仓、赎锾、积谷数政。乃司牧者或忽而弗讲,或虚应故事,一旦猝遇灾荒,束手待毙。则所谓备于未然者,无足恃,不得不议救于已然矣。议救之策,或曰缓征,或曰蠲租,或曰赈济。然而有未可以概施者,夫缓征止可行于灾轻之处,蠲租止可及于有产之家。而灾重之地方与无告之茕民,未必俱蒙其恩也。又况,已征在官者,必不能仍还之百姓;未征在民者,所争止迟速之一间。则缓,固无济,蠲亦虚惠,总不如议赈之为普也。即议赈矣,必得廉洁不苟、实心任事之臣,务使天泽有以下究,灾民实沾其惠,而后全活者众。否则,中饱墨吏之橐如囊。时,直隶总督白秉贞,以十数万赈济之帑金,侵肥己囊,取千百张诡名之领状,朦胧了事。虽后经发觉追赃,曾何救于当日之灾黎乎?此议赈,必在得人也。况近日天心厌乱,吴逆已绝,二三党羽离心离德。值此遣官招抚,自当悔罪归诚。太平之象,指日可望。而中原之民,罹此凶灾,发帑赈济,择人委任,此刻不容缓者也。倘虞钱粮匮乏,或设官劝输,暂开事例,补还正项,一转移间,于国赋无损,于民命有裨。此一策也。即不然,于河工人夫,勿令佥派,概行招募。无论男妇,计口算工。田间子女,习于劳苦,用其力役,必无虚糜。如此,则流移之民,无抛弃室家之顾虑,而应募者众,于河工亦有资矣。昔人有寓赈济于工作者,此一策也。
惟在我皇上加意黎元,毅然行之,以期有济耳。臣从轸恤灾民起见,一得之愚字,多逾格统,乞睿鉴。敕部速议施行。奉旨:“该部速议具奏。”
弭变疏
姚祖顼
为殿灾非常,弭变有道。伏请少宽圣怀,保泰圣恭,以仰慰两宫之慈眷,俯安万国之人心事。
臣于本月初三日,因米价腾贵,具有严禁堆囤一疏,五鼓进呈,北至朝门,始知太和殿被灾,随蹶趋。赴蹶,但见火势熖天,仓皇莫措。臣于内阁九卿台省词臣,低徊丹墀之侧,恨不焦头烂额,以图扑灭。奈火威愈烈,不可向迩,俄顷之间,灰飞瓦崩。惟有抚膺咨嗟,踟蹰顾虑,以为我国家需费方殷,何堪复遭此非常灾异乎!更念太和殿乃临民出政之地,万国之所瞻仰者。一旦化为灰烬瓦砾之区,我皇上于此不知何如其惊惶,何如其惕励!思以仰答天心,俯安黎庶也。
臣愚以为:宫殿之灾,自古有之。虽曰上天示儆,或亦气数使然。往往人君遇有灾变,必不肯委之气数,而引为己咎者。盖以变不虚生,致之有由。于是,思所以挽回之,或下诏罪己,纳谏求言;或肆赦改元,聿新政令。弭灾之道,固不一端,要皆可以斟酌时宜,次第举行者也。惟是我皇上以求治过殷,宵旰不遑,数日以来,积劳成瘁。兹值圣躬初愈,忽罹奇灾,始则惊惶,继而惕励,忧愤大过,恐伤五内。臣所以鳃鳃窃虑,终夜彷徨而不能成寐者。
诚以我皇上之一身,上而天地祖宗之所式凭,两宫母后之所依赖;下而圣子、神孙之所仰承,中外臣民之所维系者也。伏惟圣怀,少自宽解,保合太和,从容图治,以弭灾祲,并谕大小臣工洗心涤虑,共矢修省。庶几天意可回,而薄海内外,咸得永戴尧天舜日于无既矣。
臣虽小臣,爱君之诚,义不容默,谨沥愚忠,冒于天庭。统冀慈鉴,不胜战栗,待命之至。
[奉旨:“这本说得是。知道了。该部知道。”]
请蠲黄甫川烟税疏
贾汉复
题为移查事。
据布政司 承蒙本部院批查:黄甫川烟税,先年坐派银二千二百余金,商民包赔虽完,缘由呈详到臣。该臣看得黄甫地处极边,从前原无烟税之额,只缘茶商以茶课难完,带卖小包黑烟,希获微利,凑完茶课。因而十六年坐派烟税,数至二千有奇。维时羁比,茶商虽各罄本赔完,而此后,各商以黄甫为陷阱,尽皆逃散,兼以杀虎口时加搜查,并无一商一烟至黄甫矣。
然黄甫既无卖烟之人,税银自无所出。屡经严驳,该道厅查访最确。若稍有微收,该管各官宁敢不畏功令,自于隐匿之咎乎?似应照数豁免,以恤残黎者也。
秦地折正疏
陈 爌
臣闻致治郅隆之理,莫善于因。而定制之始,即诏赋税。以万历年则例为准,此上下均平,酌古准今之大道。
臣备藩于秦,即详查所属,如延安府洛川等处十九州、县,硗瘠之地,地寒霜早,穷边独有秋收。况顺治五、六年间,复遭兵燹蹂躏者乎!昔丰裕之时,系四亩五亩折为一亩,以定正赋,行二百余年,未有变也。
自兴屯厅高应选不遵旧额,欲各亩其亩,各赋其赋,妄行开报,是一亩而五售其亩,一赋而五倍其赋,民其堪此乎?民有不得已控诉者,有隐忍吞声而不敢自鸣者,有部文洞彻而更正者,亦有未获更正而仍然偏累者。卒之,赋不能完,而贻上以加征之名,何如并蠲加征之虚名,使各归旧额,以收完纳之实效乎!
按志书所载,尚有班班可考者。且臣父明中丞惟芝,昔令洛川,俱行折正,其旧乘犹有存者,宁至今而此法不可行耶?况夫,典章文物,悉以百姓之心为心,岂此一隅之民,可使有额外之亩,额外之赋耶?
如果臣言不谬,伏祈敕行折正,悉以旧额征粮,则秦民其少瘳矣。
告急请兵疏
俞 亮
为孤城危在旦夕,孤臣惟有一死。伏祈速发大兵,以解倒悬事。
又五月二十七日,神木副将孙为军务事:“照得协属各营堡官,奉公守法,素切忠勤,向来大小诸事,甘苦共同。所有各官印信,合行饬知,为此,仰各官,文到速将印信亲赍赴神面缴,省本协带兵亲临。毋迟刻时。”
伏念臣本草野下士,荷蒙世祖皇帝殊恩,拔置丁酉科解元,叨中戊戌科二甲进士,且钦定论题,臣在场屋,感激之诚,至于泣下,复诏见乾清门,温旨下问。武科之重,礼遇之隆,纲目三千年来,未有甚于今日者也。今复蒙皇上殊恩,量移边职。臣虽捐躯图报,亦难以仰答世祖皇帝与皇上之恩于万一也。
今神木副将孙崇雅久蓄叛志,为贼声援,引贼入城,肆行淫掠,杀害道臣,戮及县官,欲图不轨,调职缴印。伏念臣读书学古,世守忠孝。臣子大义,讲之有素,位卑无兵,不能灭贼。内省诸心,已负重罪,岂肯从逆以背恩!但边堡无兵,更值调尽。臣虽逆知此贼无谋,以逆顺祸福,劝谕军民共相坚守。然一路惶惶,人心尽变,孤立无援,呼天莫应。孤山去神木百三十里,朝发夕至,若一有失,榆林道绝,黄河失险,恢复甚难。今特差庚戌科进士、弟俞京,前来请兵,臣忍死以待。伏望皇上速发大兵以解倒悬,以救万民。则臣全家均有回生之日矣。
奉旨:“孤山堡守备俞亮,当逆贼孙崇雅反叛,票行缴印。不肯缴印,差弟前来请兵。可嘉!事平之日,议叙可也。”
康熙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奉兵部议:“俞亮应加一等。现系署都司佥书,管守备事。今应授为都司佥书可也。具题”。
奉旨:“俞亮破贼,要印不与,又差弟请兵。深为可嘉。议叙尚轻,着再议具奏。钦此。”
“相应将守备俞亮从优加二等。俞亮见系署都司佥书管守备事。今应加以署游击,仍管守备事可也。奉旨依议。”
条 议
延民疾苦五条
许 瑶
一议:为天下之民,莫穷于延;天下之赋,莫重于延。国有加增之名,而愈损其实;民有重科之熟,而并驱之荒。伏乞宪台特展补天之忠,重造残疆之命,豁除必不可得之虚粮,以培养渐有可臻之实效事。
窃本道所管十九州、县,荒残伤惨之状,亘古史传所未闻。若非身亲其地,几不知普天之下有如此荒区;率土之民,有如此茕苦者。千里顽山,四围重阻,商贾难以至其地,行旅难以出其乡。以此,经营之路既绝,有力难以催请而得财,有粟难以货卖而得银。毕世穴居豕游,锱铢罕得见面,此其独穷于天下之民也,地实为之也。况乎流寇首发大难,闯逆始祸毒痛,皆在此地,故蹂躏更惨。及我朝定鼎,复经王逆作乱,再值旱涝非常,漂没更烈,此其更穷于昔日之延民也,时实为之也。民生莫不有居室,而延民独瓦砾丘墟,窟土而处。夏则百虫所啮,潦则覆压所伤。民生莫不有衣食,而延民独赭黔百结,肘露踵穿。百蔬并无遗种,葱蒜至贱,不可骤得。以出赋之地言之,所谓南东其亩者,皆建瓴侧立。粪、溉不能仰而置诸上,淋、潦又复冲而泻诸下,故又穷于耕。地则崖凸石坡,沙砾相错;气则日寒霜早,虽大稔之后,仅可一收,故又穷于获。《禹贡》所谓下、中三错,《周礼》所谓再易三易,言其地收一年,必废两年也。
明朝二百余年,物力全盛之时,皆以折正起科,或八、九亩出一亩之赋,或三、五亩出一亩之赋。本朝因兵燹之后,人民存者不及十分之二,所在抛荒,止就熟地照折完办。民虽穷于昔日,赋未变于昔日也。夫何兴屯道厅从岁额不敷起见,专以清丈为事,及令民间自行开首,概将官尺二百四十步计亩报粮,岂真有神驰鬼使,忽能厘荒而熟哉!不过以熟包荒,是非增地直加税耳。由是,鄜州之民,一亩之地九赋其粮;洛川之民,一亩之地八赋其粮。含忍包赔,向隅莫诉。陈布政奏疏所称“赋不能完,而贻上以加增之名者”,伤哉其言之矣。如洛川、宜川等处,拖欠十六年粮银各千余两,虽敲扑命,莫繇垫纳分毫。官受罚受革,而无补于国;民累死累逃,而无益于粮。既有现在赔比之苦,遂隳将来开垦之心。是有加赋之虚名,以显累朝廷之德意,反贻耗赋之实害,以默损国家之元神。民生安得而保聚,旧赋何由而渐复哉?
本道莅任三阅月,百姓纷纷告苦,因而详考各州县赋役全书,原开折正字样,合之现在通行丈量所得之亩数,除肤、甘二县已准折正不开外,确见四亩折一亩者,延川、宜川也;五亩折一亩者,延长、宜君、中部也;八亩折一亩者,洛川也。分上、中、下三等,上等三亩折一,中等五亩折一,下等九亩折一者,鄜州也。虽布政司屡见确查,未经覆题请旨,小民徒喁喁望风,未得实沾苏息。
伏乞宪台以旋乾转坤之力,行救焚拯溺之心,特赐题请通行,分别照旧折正。从此,民完应纳之粮,必挈妻子而归乡里,立见生聚教训,还富庶之生齿。而原田每尽力开垦,以全复旧额,此非请减赋,实基增赋之原也。伏候采择。
一议:为虚丁之贻害甚重,现丁之赔累已极,逃丁之复业无期。伏乞题明实在户口,永豁包赔,令民生思慕故土,徭役渐还旧额事。
窃照古者,十六受役,六十归田,而民有丁差,此租庸遗意也。天下户口,每丁不过以几分计,多至以一钱计。独今日延民之苦,有赤贫只身而岁纳至七、八两不止者。较之几分,则一丁已至百丁,较之一钱,亦以一丁而至八十丁矣。
究其由,全盛之时,延徭已重于天下,然众擎易举,丁多徭均,自足供一县之用。及七遭兵燹,人民逃死,存者止十分之二。而一县经费所需,尚未能尽减于昔日也。于是,以十分之用而责之二分之民,数丁之供,坐之一丁。按册,则丁多;阅人,则丁寡。问其姓名,则大半已登鬼录;稽其户里,则亲族并无识认。生者代死者与差,现者替逃者肩役。人无固志,逋亡愈多。破窑非可恋之居,蓝缕〈褴褛〉无难挈之物,流离转徙,客死他乡,此既兴去土之思,彼宁怀生还之望。所以,现丁亦变为逃丁,而逃丁永不能复为现丁者,皆虚丁之害也。
本道到任以来,尽出所携。一捐以筑城垣;再捐以恤孤老;三捐以制器操赏,振饬武备;四捐以助倒塌窑穴者,修盖房屋者,招抚流移,安辑老弱。然而鸿雁仍嗷于中泽,狐兔竟绝于丘首,岂皆无坟墓骨肉,足动怀来,恶保聚而乐危亡哉?令烦祸重,徭役为之驱,故宁抱头裹足而莫敢前也。兴言及此,拊心呕血,无计剜肉而医疮。以宜君一邑言之,原设三十八里,今止存一里,里不满十甲,甲又无全户,户又多单丁,则户口之衰落可知也。如延长以一千六百余丁,而包七千六百余丁,已蒙按院批候,会题九属,喁喁望风,不啻解倒悬,拯焚溺。
伏乞严檄各州、县,彻底清查,据现在实丁,册报供役,将所谓老丁、偏丁、供丁、帮丁诸项名色,尽行革除,题请永免。则一丁止纳一丁之徭,而包纳数丁与赔纳亡丁等令,永不为生民之害矣。将见旬日之间,挈妻孥、负颁白而归者踵相接。井邑村落,烟火渐稠,而鸡犬桑麻,保聚日繁。可尽复丁徭之旧额,而再见熙皥之皇风矣。伏候采择。
一议:为驮盐系延属之最苦。缴课非经国之讦谟。谨酌两便之策,以拯五属之剥肤,以垂盐政之永利事。
窃照盐法成例,招集商贩,疏通官引,此万古不易之定制也。奈庆、延等府,因无商贩,不得不向户口散引。引散矣,又不得不责令户口驮盐,乃驮盐一也。而州县坐落,与盐池有近有远,则利害判然于其间矣。如庆阳之环县,去盐池最近,则其民以驮盐为最乐。盖四围山岭,有米不能出粜而易银,惟驮得盐一引,可获四五钱之利;其本处卖之不尽者,即卖之远池州县,所获更倍。故其民争相趋于盐利,虽禁之不能止者,路愈近则利愈广也。如延安之宜川、延川、宜君、中部、延长等县,坐落延属之极东南,去盐池甚远,则其民以驮盐为最苦。崎岖险隘,往返三千余里,运载艰难。驮盐一引,脚价较引价不啻十倍,至售盐之后,尚不足偿资斧之费,此赔折之苦也。存头畜者,犹堪支持,至贫无力者,背负肩荷,辛苦万状。如宜川县,该盐引一千二百九十六道,计盐二十五万九千二百斤,须用长驴五千一百八十四头,竭一县之力,无从设处,此脚力之苦也。宜川册丁一千一百有奇,以两驴一人计之,得夫二千五百九十二名,即空国而负贩,其孰是力南亩而应正供者乎?势必至抛芜田地,此伤农之苦也。故其民自我朝以来,皆甘心纳课缴引,而不愿驮盐。其所食之盐,皆买之近池州、县之步贩耳。
然而司盐计者,凛奉功令,恐与民间纳银,不得升合食盐之敕谕相左,势不得不责之以驮。是欲小民实沾国家恩惠也,而不知小民不惟不沾恩惠,反而倾家荡产,以至惊窜转徙者矣。故其民视驮盐之苦,更苦于包丁、包地者,盖地远而害深也。然则听其纳课而不驮盐,则在朝廷,即不可受不与而取之名。在盐院,亦不肯任虚销引而实收课之责。此不可也。必欲强之驮盐而后纳课,是欲强其至苦,而躯之以甚不便;矫其所愿,出之常课而迫以赔累之奇祸。无益于国而有害于民,又不可也。为之奈何?
窃以为,不责远池州、县之民驮盐,而责远池州、县之民销引。是在国,既非不与而取之课;而在民,又无矫所愿而强所苦之害。此策之两便者也,是在宪台一转移而已。则今近池州、县之民,惟冀多得一引,以为谋利之资,亦有私自与远池州、县之民,取引以往驮者,此民间之私弊,一转移而为国家之公利。若明计远池州、县,将引转卖近池州、县之民,在朝廷视之,依然商贾也,何害于国?在民,既得薄利,复免远涉,且可优游纳课,而国税不至于疾民矣。
伏乞宪台慨赐题明,永著为例,是盐税无缺额之忧,数县有更生之庆矣。伏候采择。
一议:为朝廷之大体宜存,孤贫之哀吁宜恤。伏乞宪台申明仓谷补给之旨,严禁倒追月粮之弊,以成养老之政事。
照得文王发政施仁,必先鳏寡孤独;天子巡狩列国,首问养老尊贤。未有堂堂天朝,下与茕茕无告之民算及锱铢,将所谓养孤孑、食耆老者何在也?日者,国用告缺,司农裁及月粮,有识者已鳃鳃过计,屡见告章矣;然司农之下念贫民,未尝不周挚也。奉有明旨,令天下各州、县,于赎谷预备仓粮内支给,是朝廷所裁者,裁存留之月粮,未尝裁仓谷之支给。月裁于此,而仓谷给于彼,并未尝少孤贫之分毫也。有济国用,而无损皇仁。司农之计,未尝不尽善。
忆本道前守直隶之广平,实实遵行,每岁按季将仓谷给发。在孤贫,初不闻有裁扣之令也。夫何一入乌延之境,荒残惨目,见百姓皆似孤贫,而问孤贫反绝少。骇而问之,则曰:孤贫粮已尽裁也。问州县官以何故不给仓谷?则曰:未奉上行也。岂各省与直隶奉旨之上行亦有殊耶?此可为长太息者一也。更奇者,至洛川、鄜州等处,忽有孤贫来迎,本道意谓王政何幸犹存也!乃大不然。则以倒追十、十一等年食过月粮,敲扑押比,而不容其流散者也。本道益骇异伤心。夫以孤贫既不给其新粮矣,反追食过旧粮,自古有此王政乎?且度追之果可得乎?追之既不可得,而徒伤朝廷大体,彼牧者独何心乎?因立行该州县查报。据回文,有称未除荒之前给过,而今追者;有称以本色当折色,计折色则银数未浮,计本色则米数已多,而追米者。食粮已过数年,食粮人已死过半,止就一息尚存之孤贫,追复从前已散之仓口,非惟不仁,抑亦不知矣。此可为长太息者二也。
伏乞宪台彻底清查,如系未经报部之粮,直与蠲免;如系必不可蠲之数,即于现贮预备仓谷赈济之内,作正支补,仍谕合属各查现在仓谷,遵旨按季支给,庶皇仁得广,而国体攸隆矣。伏候采择。
一议:为疲驿之待济甚迫,协站之应用多亏。伏乞宪台题归藩司,就近支用,一为转移,各奏实效事。
窃照冲繁驿递,业有协济通用之法。但协济之银,出自别州各县。则凡应协者,征解未必应时,催头守候,非止一次,甚至驿官窘极,只得求应协州县胥役,挪济一时,或扣减以称谢,或别物以抵偿。潜伏弊端,暗生销〈消〉耗。如青阳等驿之于洛川等县,告苦无休,合无将应协银两若干,照数解入藩司销算。而待济州县,每年应受济银若干,即在本州县额解钱粮内照数支领,永为定例。则驿递既省盘费守候之苦,又省子母盘债与半领亏折之累。一转移间,而钱粮藉以核实,皇华藉以长裕矣。伏候采择。
折亩议
鲍开茂
则壤定赋,额在全书。下有惟正之供,即上有经久无弊之制,非可轻议增减者也。延属沙漠极边,所历多荒岩穷谷,加之叠罹兵燧,断井寒烟。在昔,四亩而折一亩,或六亩而折一亩者,正念此硗瘠之地,凋瘁之民,胼胝余生,不忍重困,未可与畇畇原隰同日语耳。
自兴屯捏报之后,鄜属一州各县,按地起科,遂作定额。昔五六亩而折一亩者,各亩其亩矣。五六亩而办一亩之赋者,各赋其赋矣。有司奉功令为考成,穷民认虚浮而赔纳,辗转苦累,力尽骨枯。年来上下勘查,屡驳屡控,无非欲为边塞遗黎请一旦之命,略图休息耳。余目睹凋残,业将三川折正前由,通详各宪,现在行查,及鄜郡之虚地浮粮,尚堪悬未定。剥肤之痛,呼吁频年,所不得与甘、肤两县邀一视之仁,当亦浩荡皇恩恻焉。动念者矣,莫非王土。去其捏报之数,则计亩承粮。总此,穷黎免其赔累之苦,则归输恐后,益以见折正之举,实大利大害,所关民生之休戚,国赋之盈缩。
引领于各宪题请者,以日为岁,辟之疾痛呼天,情非得已,实未敢轻议增减者也。所有应折分数,稽之前详,条分缕析,敬陈一议,以备采择,以俟将来查报,则鄜民其有瘳乎?
书
答赵元昊书
范仲淹
仲淹谨修诚意,奉书于夏国大王。
伏以先大王归向朝廷,心如金石。我真宗皇帝命以同姓,待以骨肉之亲,封为夏王。履此山河之大,旌旗车服,降天子一等,恩信隆厚,始终如一。齐桓晋文之盛无以过此,朝聘之使往来如家。牛马驼羊之产,金银缯帛之货,交受其利不可胜纪。塞垣之下,逾三十年有耕无战,禾黍云合,甲胄尘委,养生丧死,各终天年。使藩汉之民,为尧舜之俗,此真宗皇帝之至化,亦先大王之大功也。
自先大王薨背,今皇帝震悼,累日嘻吁,遣使行吊赙之礼。以大王嗣守其国,爵命崇重,一如先大王。
昨者,大王以本国众多之情,推立大位,诚不获让,理有未安。而遣行人告于天子,又遣行人归其旌节。朝廷中外,莫不惊愤,请收行人,戮于都市。皇帝诏曰:非不能以四海之力支其一方,念先帝浓泽之厚意,及夏王忠顺之大功,岂以其一朝之失,而骤绝之?乃不杀而还。假有本国诸蕃之长,抗礼于大王,而能含容之若是乎?省初念终,天子何负于大王哉?
二年以来,疆事纷起,耕者废耒,织者废杼,边界萧然,岂独汉民之劳耶?使战守之人,日夜豺虎,兢为吞噬,死伤相枕,哭泣相闻。仁人为之流涕,智士为之扼腕。天子遣仲淹经度西事,而命之曰:有征无战,不杀非辜,王者之兵也。汝往,钦哉。仲淹拜手稽首,敢不夙夜于怀?至边之日,见诸将帅多务小功,不为大略,甚未副天子之意。
仲淹与大王虽未尝觌[1]会,向者同事朝廷,于天子则父母也,于大王则兄弟也。岂有孝于父母,而欲害于兄弟哉?可不为大王一二而陈之?
《传》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大王世居西土,衣冠、语言皆从本国之俗,何独名称与中朝天子侔拟,名岂正而言岂顺乎?如众情莫夺,亦有汉唐故事:单于、可汗皆本国极尊之声,具在方册。仲淹料大王必以契丹为比,故自谓可行。且契丹自石晋朝有援立之功,时已称帝。今大王世受天子建国封王之恩,如诸蕃众有叛朝廷者,大王当为霸主,率诸侯以伐之,则世世有功,王王不绝。乃欲拟契丹之称?究其体势,昭然不同。徒使疮痍病民,拒朝廷之礼,伤天地之仁。
《易》曰: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是以天地养万物,故其道不穷;圣人养万民,故其位不倾。又《传》曰:国家以仁获之,以仁守之者百世。昔在唐末,天下讻讻,群雄咆哮,日寻干戈,血我牲灵,腥我天地,灭我礼乐,绝我稼穑。皇天震怒,罚其不仁。五代王侯,覆亡相续。老氏曰:乐杀人者,不可如志于天下。诚不诬矣。
后唐显宗[改明宗为显宗,避德明名也]祈于上天曰:“愿早生圣人,以救天下。”是年,我太祖高皇帝应期而生,及厉试诸艰,中外忻戴,不血一刃,受禅于周。广南、江南,荆湖、江西、九江,万里之阻,一举而下,岂非应天顺人之至乎?于是,罢诸侯之兵,革五代之暴,垂八十年,天下无祸乱之忧。太宗皇帝,圣文神武,表正万邦,吴越纳疆,并皆就缚。真宗皇帝奉天体道,清净〈静〉无为,与契丹通好,受先大王贡礼。自兹,四海熙然同春。今皇帝坐朝至晏,从谏如流,有忤雷霆,虽死必赦。故四海之心,望如父母。此所谓以仁获之,以仁守之,百世之朝也。
仲淹料大王建议之初,人有离间,妄言边城无备,士心不齐,长驱而来,所向必下。今以强人猛马,奔冲汉地。二年于兹,汉之兵民,盖有血战而死者,无一城一将愿归大王者。此可见圣宋仁及天下,邦本不摇之验也。与夫,间者之说无乃异乎!
今天下久平,人人泰然,不习战斗,不熟纪律。刘平之徒,忠敢而进,不顾众寡,自取其困,余则或胜或负,伤亡俱多。大王国人,必以获刘平为贺。昔郑人侵蔡,获司马公子燮,郑人皆喜。惟子产曰:“小国无文德,而有武功,祸莫大焉。”而后,郑国之祸皆如子产之言。今,边上训练渐精,恩威已立,有功必赏,有罪必诛。将帅而下,人知纪律,莫不各思效命,争议进兵。如其不然,何时可了?今招讨司统兵四十万,约五路入界,著有律曰:生降者赏,杀降者斩;获精强者赏,害老幼妇女者斩。遇坚必战,遇险必夺,可取则取,可城则城。纵未能入贺兰之居,彼之兵民,降者、死者所失多矣。是大王自祸其民,官军之势,不获而已也。
仲淹又念皇帝“有征无战,不杀非辜”之训,夙夜于怀。虽师帅之行,君命有所不受,奈何锋刃之交,相伤必众。且番兵战死者,非有罪也,忠于大王耳。汉兵战死者,非有罪也,忠于天子耳。使忠孝之人,肝脑涂地,积累怨魄,为妖为灾,大王其可忽诸!朝廷以王者无外,有生之民,皆为赤子,何番汉之限哉?何胜负之言哉?仲淹与招讨大尉夏公、经略密学韩公,尝议其事,莫若通问于大王,计而决之。重人命也,其美利甚众。
大王如能以爱民为意,礼下朝廷,复其王爵,承先大王之志,天下孰不称贤?一也。如众多之情,三让不获。前所谓汉唐故事,单于可汗之称,尚有可稽,于本国语言为便,复不失其尊大。二也。臣贡上国,存中外之体,不召天下之怒怨,不速天下之兵,使番汉边人复见康乐。三也。又大王之国,府用或阙,朝廷每岁必有金、帛之厚赐,为大王助。四也。又从来贡使人止此,称番吏之职,以避中朝之尊,按汉诸侯王相,皆出朝拜;又吴越王钱氏,有承制补官故事。功高者受朝廷之命,亦足隆大王之体。五也。昨者边臣上言,乞招致番部首领。仲淹亦已请罢。大王告谕诸番首领,不须去父母之邦,但回意中朝,则太平之乐,遐迩同之。六也。国家以四海之广,岂无遗才?有在大王之国者,朝廷不戮其家,安全如故,宜善事主以报国。士之知,惟同心向顺,自不失其富贵,而宗族之人,必更优恤。七也。又马、牛、驼、羊之产,金、银、缯、帛之货,有无交易,各得其所。八也。大王从之,则上下同其美利。不然,生民之患,何时而息哉?
仲淹今日之言,非独利于大王,盖以奉君亲之训,救生民之患,合天地之仁而已。惟大王择焉。不宣。
仲淹再拜。
上延绥岳中丞论剿抚书
赵 彦
荒徼残疆,年来承福星普照,建钺肃清,固已烽烟宁谧,刁斗不惊,将乐享太平之业矣。夫何昊天不吊,旱魅为虐,以致饿莩〈殍〉载道,饥民走挺。始而攘窃,以资一饱,既而盗粮畜,以为己利,遂渐至于明火执刃,而劫及乡堡,将逼城池者,燎原之势,安可无为?杞忧在曲突徙薪,高明自有硕画,但某明农家食日,睹时事之非,不得不过为鳃鳃虑焉。
宋先贤有云:小盗宜思所以安之,勿思所以胜之;大盗宜思所以胜之,勿思所以安之。以今日而论,似小盗也。在初,意亦怜此无知,不过冻馁之余,姑免须臾死耳,予之矜全,赐以赈恤,何难革面革心?孰知愚民愚甚:始惧其法,既贷以生,遂视为利。在既逞者,既已不死;而未逞者,何苦束手待毙,而不乐一试耶?试之者众,而一倡百和,腼不知耻,尤可言也。甚至鹰眼疾视,以王法为不足畏,以狂肆为可得计,降而复叛者屡见告矣,叛而复降者不深罪矣。在有司,不过曰小盗安之之术也。以愚见度之,已非小盗矣。胜、广之徒,岂非当日一夫耶!后日之事,将有不忍言、不敢言者。缄默不言,非所以为朝廷,非所以为乡井,尤非所以报知。我也以叨在饼幪之下,兼缔兰谱世谊,宁有忌讳欤!愚者一得,并忆某先在山东平妖已试之效,为烦睿听,可乎?
剿、抚二字,原不可分。初以愚民受惑,急于抚而势莫可戢。后则勤于剿,而情有可悯。剿以胁其威,抚以恤其困。先剿而后抚,可也;先抚而后剿,不可也。剿抚并用,犹未为可也。今日之抚局,已成养疮矣,又成诲盗矣。某非不念民命之可哀,但民愚甚狡,不大创之则不惩。以合台旌钺所指,何异拉朽,直追捣穴,力竭受刃,而姑存不忍之心,一体歼厥渠魁,协从罔治之训。剿,可也;抚,可也;剿抚并用,可也。如屡降屡叛之卒,何难袅〈枭〉首辕门,以一警百。尧舜之仁,不废放诛。不然,狼子野心,以抚为要挟,以剿为虚文,所谓国法天讨者何在?
某熟计远思,非为目前计,正欲杜乱萌而收全功,赖台台造福无既也。
狂瞽率陈,惟鉴。不宣。
拟上察荒满官书
赵廷飏
在昔,司会持筹,先悉民间疾苦。太师陈诗,不遗闾里豳歌。愚每读其书,未尝不掩卷遐思也。今日,圣天子宵旰时艰,念切民依,颁修省之诏,下蠲免之纶者,不啻谆谆,尤恐庙堂之持画,徒为纸上空言;外吏之奉行,莫尽心中实事。
以司农之属,素秉国衡,计天下户口、版籍者,无不详而且悉。故分省授任,三秦尤要特简。渔阳勋裔,一代从龙之彦,持节以往曰:“汝往钦哉。在官之拖欠,毋致乾没;在民之拖欠,尽行蠲免。”深山穷谷之中,闻风感泣,莫不举手加额,欣然相告曰:“下情上达,在此举也。”
愚欂栌竖儒,蒿目时艰,延属之苦,素所疚心。若肤施为愚世服先畴地,其冲疲已非朝夕。自明末,奇荒相继,及干戈扰攘。二十年来,孑遗之民,枕尸遍野,腴田化为战场,可耕之土,供税不支。复因兴屯遗害,造无地之粮,嗷嗷待命,其咨何堪?兼之,忽曰清丈,忽曰自首。每于熟田之中,虚增亩数,茕茕向隅,壅于上闻。至户口日减,包丁赔纳,追呼敲朴,不至膏枯血干不止。地安得不芜?粮安得不累?民安得不逃?逃安得不远?
窃幸年来丰稔,民牧作主,尚苦疮痍未能即起,残疆未能速兴。方今福曜贲临,目击城垣之颓损,烟火之寥落,想无不恻然者。解倒悬而肉白骨,下以造福生民,上以昭宣皇泽,在执事公忠自矢,爱养为怀。星轺所履之地,将庆阳和。愚之鳃鳃杞忧者,又恐炀灶之奸祟,从中作溪壑之欲,狐以假威,致雀角衅争,复鼠缩怀畏,是使皇仁罔暨而民困日深也。伏愿正以持己,恕以接物,跋履不遑,与地方有司开诚相喻,力靖榻边狐鼠;同舟共济,无疑梁上杯蛇。即地方之利弊,不厌反覆推详,以实心行实政,将荒残之状一一入告焉。使无名之屯,早得折正;虚悬之丁,从头开除。又必以清丈自首款项,彻底清查。或责之新开垦者,或清之有地无粮者。决勿令里甲朦胧捏注,复严束从役滋弊。则兴一事,民自获一事之利;宽一分,民自受一分之赐。千疮百孔,稍有生机,地方幸欤,国家之福也。
敬陈管见,曷胜悚切。
碑 记
黄帝庙碑记
李 昉
天下暴乱,圣人用干戈而净之;天下宁静,圣人用道德而化之。昔有蚩尤肆残毒,孰能去焉?涿鹿有氛祲,孰能平焉?黄帝所为振神威而大定也。云宫纪符瑞,孰能享焉?土德成运数,孰能兴焉?黄帝所以神明,德而致太平也。千载而下,披史册览五帝之旧记,阅经籍稽百王之大典,以治世之法为师范,以严祀之礼立教化。
大宋阐统之十有三祀,开宝纪号之五载,彝伦攸叙,万国咸宁。西逾邛之乡,东极神枢之地,北穷绝塞,南极丹崖,靡不沐皇风而被德教,万里之斥堠无虞,四方之风雨咸若。文武并用,农战交修。师旅无六月之征,仓瘐备九年之蓄。途歌里唱,远颂近谣矣。而我皇帝陛下,握乾符,受天命,为亿兆之主,居九重之尊。静则端拱凝旒,采八方之琛赆;动则灵旗萃辂,荡六合之妖孽。圜丘展礼,天地享其至诚;万物效灵,人神协其佳瑞。所谓登三皇而迈五帝也。
一日御便殿,顾谓辅臣曰:“前代帝王有功德昭著,泽及生民者,宜加崇奉,岂可庙貌隳而享祀寂寞乎?当命有司,遍加兴葺。”辅臣承命,拜称万岁,即日颁旨,洋洋德音,无翼而飞腾域中矣。今坊州黄帝庙,即其一也。本州守土臣以厥功告毕,列状来文,诏以掌纶之臣昉,俾文之以琬琰,用纪其修建之迹。臣昉,谨摭旧史而扬言曰:
昔者炎帝道衰,诸侯未制;惟力是恃,伊民何依?黄帝于是神聪明之德,振威武之气。雕虎一啸,猛暴不觉震惊;神龙未起,陆梁先知悚惧。始以兵法治其乱,次以帝道柔其心。寰海尘飞,一朝尽息。修德振旅,劝农务穑。登沅湘而逐熏鬻,无远不临;举风后而用力牧,惟贤是试。少昊、颛顼嗣其瑞云之德而宇宙清;唐虞尧舜法其垂衣之道而域中化。天生斯民,树之司牧。为司牧者,能以黄帝修身理国之道,以御今之世,而生民不登仁寿之域者,未之有也。天有历数,钟我皇朝。考求参订,征祀事于前文;芹藻频繁,荐时羞于广殿。羽卫似巡于东海,神兵如战于阪泉。尚应德于威灵,永垂休于黎献。虔遵睿旨,谨序。
新建榆林卫庙学记
刘 翊
成化八年春,巡抚右副都御史青神余君子俊言:“延安之榆林,地本春秋白翟所居。自秦迄今,无所建置。入国朝,永乐初,守臣奏筑营寨,集军望守。积二三十年来,城郭渐完,生聚渐多,宜于兹立卫学,以宿重兵,以训武胄与戍卒子弟俊秀者,俾读儒书,知夫尊君亲上之义。以攘外安内,岂非经理边陲万世之策哉!”
疏入,制可。子俊乃即城之西、卫之右,相地为学宫。心画指授,已有定规。未几,迁总督关陕以去。十二年春,浙右丁君大容,巡抚是邦,询谋于众,首举此事。乃训百工,乃饬五材,爰自大成殿庑、棂星、戟门、文昌祠而神之,庙貌备矣。明伦堂、东西四斋、师生讲肄之所,燕寝之舍,而人之游息具矣。又于学之西为射圃,为内、外舍,以处生徒。圣贤有像,祠祀有器,制度焕然,猗欤盛哉!一时,子弟环睹盛事,莫不忻忻然。愿学众至数百人,遂礼乡进士纪温,司教事。
噫!穷边绝徼,学校郁郁乎可观,如此固不可无言。窃惟自昔将家之子,读孙吴韬略之书,讲坐作进退之法,挽强引重,越骑运槊,乃其职也。而今乃以文教,岂不曰吾儒之书,所言仁义之言,其所为教,则孝悌忠信之行也。今使介胄之子弟,以白衣咕哔其间,使仁义之道,孝悌忠信之行,熟之于平日,用之于缓急,知义利之辨,得仁勇之方,识定志坚,见危授命,于以亲上死长,安内攘外,无不可者。故孔子曰:“我战则克。”又岂孙吴之足云哉?
重修静因庵记
王 令
余尝读儒书而知佛之为名,必不可有也。及读《心经》《楞严》诸书,而知佛之为教,又必不可无。何也?佛教云者,与人为善者也。与人为善而第曰:色空不异,拟议不参焉。不几,引人于旷渺无为之域,与大雄氏垂教之婆心大相刺谬乎。而说者曰:“西方有佛而无相,东土有相而无佛。”似矣。然质之垂教者之心,则又皆缁流附会之说,要非舍己从人者事也。佛本无相者也,教人为佛,则又必不可无相者也。是祖意之存亡,初无涉于色相,而佛教之盛衰,端必赖于庄严。此梵宫之所由作,而丛林之所由广也。
吾延界在西鄙,枕佛为邻,自清凉诸山而外,净土自多巃嵸。乃郡之东郭十里余,有柳树店者,此土名也,地居两山谷口,晴峦峙其上,清流走其下,而且林木森蔚,鸟韵花霏,殊称名胜。昔,本郡都督萧公以游览之余,创建佛刹于兹,曰“静因庵”,曰“妙香阁”,以居佛像,以藏经。乘意者为晚年皈依地,亦与人为善之意也,迄今数十年矣。屡经兵火,佛土几成焦尘,庙貌空存,而钟鼓不闻。
时癸丑岁,余观兵南海,有本寺僧徒名寂忻者,万里来粤告余以故,且索予捐赀重新。余曰:“子未闻道乎?无相则留,有形必坏。此理数之必然,何乃深憾于招提?子休矣,将毋重滋夫尘累。”寂忻曰:“僧闻之矣。佛地不存于僧,而存于护。惜僧众之人即佛,教亦不系于僧而系于维持。僧教之主萧公创始之日,已言之矣。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也。现身者说法,公得无留意乎?”余闻言唯唯,爰捐俸附僧,俾归修治,一以满此僧之愿,一以成萧公之志。因向余索记,余口占一偈以送之。偈曰:
庵名静因,因梵而静。妙香为阁,阁香斯兢。无阁无庵,风帆自定。静而无因,人天皆病。汝其念兹,适如汝性。
尊经阁记
杨 怀
成化丁未夏,督学娄公临延长,见邑庠之《颁诏大诰三编》及《五经》《四书》《性理大全》诸书,俱置敝室,将不免风雨鼠侵。因相明伦堂北山高处,命邑尹建阁藏诸书。侯捐俸倡输,鸠工庀材,创阁若干楹,名曰“尊经阁”。经始于成化戊申春,落成于己酉孟夏。怀承乏学谕,邑士大夫冀属余记,以垂不朽。
谨按:河出图,洛出书,伏羲画卦,大禹叙畴。若《典》 《谟》,若《训》 《诰》若《誓》 《命》,历圣相承,人文渐著。既而《易》混《八索》,《诗》《书》烦乱,《礼》《乐》散亡。孔子从而赞之,删之,定之,取鲁《春秋》而修之,六经始备。
自秦用李斯以焚书,不可谓非斯文一劫也。资汉之兴,首除挟书禁,而典籍始出。诸儒各以己见相穿凿,虽董子有《天人三策》,而溺于阴阳;唐韩愈有《原道》一篇,而不及格致;迨宋之濂溪周子,静窥理奥,而《太极》一图为群言祖;程氏两夫子亲承其教,多所发明。尤以新安朱子为集大成焉。于《易》,有《本义》 《启蒙》 《蓍卦考误》,于《书》有订定《蔡氏传》,于《诗》有《集传》,于《春秋》有《辨》,于《礼》《乐》有《通解》,又于《戴记》中取《学》《庸》二篇,与《论》《孟》列为《四书集注》,有章句或问,于《太极图》《通书》《西铭》有解,于凡先儒之说,或足其所未尽,或白其所未莹,或贯其所未一。起斯文于未坠,觉来裔于无穷,厥功亦何伟哉!使元无许鲁斋,斯文又不知其几坠地矣。
惟我太祖平定之余,即以儒术化成天下,以《四书》《五经》取士。太祖命儒臣纂辑《大全》一本,朱子之说颁示学宫,其嘉惠斯文,绵延天理民彝者,宁徒为科举之资,利禄之阶而已哉。欲天下从事于学者,讲之明,行之力,尊而勿失,庶不负圣贤之训,及颁降之意也。
尊经一阁修之,可勿亟亟欤。既告厥成,爰之为铭曰:
《河图》《洛书》,斯文开统。《六经》《四书》,传于周孔。颜、曾得真,子思嗣业。孟子既没,微言乃绝。有宋濂溪,道接不传。二程者出,受以至言。高宗南渡,朱子挺生。吾道正印,受之延平。《四书》有注,《六经》有解。功深泽茂,如山如海。圣贤不作,大元继华。道赖许公,不僭不差。太祖龙兴,扶植斯文。圣谟洋洋,嘉靖孔彰。真儒用世,吾道增光。明明太宗,丕续缵承。抚绥四海,崇重《六经》。爰命儒臣,以修以明。普天率土,是降是颁。翟水之阳,县曰延长,屏山钟秀,士类维昌。娄公戾止,命工创始。王公经营,筑阁于此,栋宇峻起,檐阁轩翔。宝藏《六经》,壮观邑庠。非经无道,非道无人。人不由道,宜鉴刻文。
肤施圣迹
僧 性泉
清凉古名山,在延安城东。峰峦崪峻,林木阴森,寒泉清洌见底,虽当盛夏,不苦暑气侵逼,四时且常含秋意。诚頣真入道之佳境也。
我祖释迦如来第三世为尸毗王,在此山岩穴入定。一日,岩底跏趺,休心见性,时有鹰逐鸽急投,王藏腋下。王欲救鸽,不忍鹰饥,乃割己肉以食之。已而,二鸟各见本形,鹰则释提桓因,鸽则毗首羯摩。稽首称赞曰:“王修忍辱行,验忍力坚否。”言毕而去。王以誓,愿力色身即如故。王证果后,传衣钵,乃建浮图于此山,绝顶瘗之。因题曰:“尸毗王冢。”后世因此福地,大加开拓,凿洞建阁,奉持香火,此山愈增奇特,殆如天开画图,非智力所能为者。以故,高轩贵介,仙客骚人,与凡行旅、经商、士民、卒伍过此者,必借口一观,以宽眼界。有不得者,终心歉然也。
于戏!我如来庄严不可思议,功德无有际岸。至今县曰“肤施”,乃祖此义而名之。山北有泉曰“定痂”,下有河曰“濯筋”,有川曰“鹰架”,又皆本此胜迹而命名,以志永久不忘也。然,今之游览者,惟以此山为观美,而不知我祖如来无上因缘,实始于此。今于王挂锡施肤处,甃地装颜,仍不揣荒钝,录其行实,镌于坚珉,庶使观者知有所本云。
范文正公庙记
马中锡
去延安西北三百里,有营曰“靖边”,其俗呼为“范将军马营”,其隘题为“老范关”。然莫考其所自也。或谓范仲淹知延州时,尝驻马于此,故营名云。然或又谓范雍亦尝知延州,而当时呼为“老范老子”。关之名,固当本于此也。二说未知孰是。
弘治己酉,予来监边储,营将刘锐白予:“范公尝有祠于此,岁久湮废,敢请复之”。予笑谓曰:“军旅中,乃欲理会俎豆事耶?虽然为之固,甚美,且恐陵谷变迁,图书莫考,庙貌成,而大、小范之思阋也。”锐则笑予,复谓曰:“《记》有曰‘有劳定国,则祀之’。仲淹昔在军中,西贼破胆,卒成边功,较之老范为夏人所欺者,不亦有劳而能定国乎!可祀无疑矣,汝其从事”。
锐乃度地于城南西偏,坐酉向辰,面沟背阜,中折可屋,遂集丁壮,具畚锸,诛林于山,陶甓于冶,不旬月,众工咸举。前辟大门,中为正寝,既塑泥像,复设画壁。左辅以厢,以居守典;周缭以垣,以严护卫。工既讫,谓庙无祭田,不足以供祀事,而赡守者移文于予,以其营田荒闲者,请予白诸巡抚都宪黄公黻。公是之,札予檄。锐俾知所请。已而,锐复砻巨石,请予记之。顾予方改命督学,以去久,弗克记。越五年,甲寅,予为大理少卿。锐复走介入京,趣之。
夫范公,一代奇材也。尝读其与夏国之书,不类宋人文字。其雄词迈气,直可与乐毅《报燕惠王》、李斯《上秦皇帝》两书争雄长。其文如此,宜其见诸事为者,彪炳轰烈,撑扶天地,与其文相称也。然在庆历间,拥强兵,据重镇,仅足以支吾元昊而已,卒不能捣灵武,而践贺兰者,何哉?意者,笔墨之词易工,而殳矛之功难立也。抑别有其说欤,故尝考之河外之事,一种世衡办之有余矣,尚须烦仲淹哉?观其枣龟之谍甫入,而天都野利之首即授,夏人固已夺之气矣。奈何当国者方事怀来,而种亦寻卒,使其绩弗竟然。则咎将谁任乎?兵法不谓,军不由中御。今延州寇在几席,朝廷千里,乃以通一书,夺一官。予不知其为帅者,将何以令于军耶!此古今之通弊也。
范公不泯,肹蚃之间,当必以予言为然矣。于是乎记。
范文正公庙碑
曾鹤龄
生有惠政及于民,则庙食其土,此自古以来守一州、令一县,苟以良称者然也。若范文正公之在延州,则未止于此。
公为宋仁宗朝名臣。康定初,赵元昊寇延州,兵抵城下,士女恟恟。安抚使范雍拥兵不能支,坐贬。公请自行,诏以公知延州。既至,选将阅军,修城筑寨,昼夜筹划,为战守备。备既具,则招流亡,开营田,奏免榷酤商税,有利兵民,知无不为。于是,敌人闻之恐至,有“无以延州为意”之言,日益北去,不得肆侵掠。此其有功于民大矣。
矧是时,元昊遣使诣五台,窥河东,道路既远,遂与诸酋饮血,约先攻鄜、延,然后自靖德、塞门、赤城三道并入。及闻公至延庆,不可攻,乃两遣人诣公请和。公两斥之,谓其必去僭号,尽臣节,以报累朝厚待之恩,始可言和。元昊虽未遽从,而志不得逞,久之,卒降。此其有功于国,又非小也。
计公有功于国与民,其大如此,则岂守一州、令一县之良者可与比哉?于是,庙食于延,更千百岁,益降而弗替,宜矣。其或庙圯祀缺,从而新之,续之。夫岂不宜,知其宜而因循弗举,殆非所以褒忠报德,激劝方来之意也。予尝谓,是实守土者之责。
今年,延州守、永丰陈公虬,上计[2]将还,诣予言曰:“公庙岁久且坏,而后甚隘,无以致虔”。副都御史陈公鑑奉命行边,过而兴慨。父老进曰:此吾民事也,愿即更而大之”。公曰:“虽然,须侯请于朝”。父老曰:“吾民上世赖公多矣。今新公庙,以劝来者,子孙又赖焉。一庙材甓之费弗大,孰不乐用命乎?”于是,不可以止,而落成有日矣。敢请文为记,归而劖诸石。
予闻之则喜,遂为之记。并拜系之以诗曰:巍巍范公,儒而善兵;威却西羌,功著延城。延人怀之,庙祀千载。遗风余烈,凛然犹在。庙隘且卑,公功则崇。百姓耆老,愿新公宫。谁其倡之,不日竣事。宪长郡侯,与公同志。有赫宪长,姑苏之英;有伟郡侯,世出庐陵。二公德业,允媲公美。百世有慕,拜三君子。
新城龙图书院碑
刘 仕
夫耀武右文,风纪以清;柔远能迩,绩是用熙。君子振民育德,匪教何兴?徽典叙揆,明伦弘化者,学也,昔之白鹿、紫阳所由启焉。尔经义治事,学以明道,是谓理义相维,彝伦攸叙。率绎天德之纯,允迪王道之化,故能殚勚其绩,声光于时,斯其阐人极,而耿休烈。胡安定之讲学,尹翁归之化蜀,内为近之,乃若挥羽临敌,舞干格苗,非仕优才弘,几何尔哉?
榆镇之新城,监司开府处也。宪副节度,则自今月川杨公始。先是镇靖戒严,公以台剡遴擢,规划壮猷,戢兵备而扬国威,西陲宴然者,且三载。公猷,犹欲宜修文德以来之也。
城居崇冈,壁峙千仞,岩区二亩,一方具瞻。公尝望而奇之,遂创为书院。前辟景范堂五楹,后构正学祠三楹,周缭屏墉、义路、礼门、坊表、龙图焉。新城故有范老关、驻马营,经略遗迹,膂力尽瘁。兴营田,障要害,结恩信,简阅兵,皆知延州事也。公景号题名,厥惟巍哉。祠祀孔子,东西以文正范公,云岩张子配之。实以经、书、子、史,不日告成。费给公帑,民不知劳。
公时设科振铎,絃诵沨然。于是,学师髦士,怀德而问记。夫恺悌之作人也,尚矣。是故,裨丽泽之益者,其业斯进修之克广;负宏毅之品者,其才自文武之兼资。河汾苏湖曰:“此嘉称也。盖业有专攻,术贵善学。学成于勤,惟勤则有功,惟功则可大。”贤人德业,胥此以懋。譬之治丝鲜类,攻玉无瑕。盐梅[3]以和不虞,其弗伦也;水火以济不虞,其相反也。故源非洙泗、横渠之流者,皆异端;人怀先忧后乐之心者,为荩臣。不然,掘井及泉,恶可以自已,若陟遐必自迩,其进顾无序乎!
公斯之举,干戈俎豆,良翰咸喜。故利用厚生,则睦族之义移于忠;理一分殊,则西铭之仁达诸天。由是,忠笃则义以立;公溥而仁以昭,塞上讴歌,可洋溢域中矣。多士其勖诸,故率履允元而经正,旁行敷锡而变通。敬义以立德,斯不孤是。则是效将无不善者矣。彼群聚逸豫,波逐风靡者,尚书院之枢,趋何为者耶!
公筮守汝,大兴水利,召杜遗爱,劖揭坚珉。秉宪河东,风行露濡,寝淮避鲍。分守河西,凿北地鹅池,引河流于城内,用防寇警。兹按部塞北,戎马倥偬,独能振文教于遐荒。盖锁钥望重,不徒龙图甲兵,可恃于无恐。其匡济辅世,有足征者,岂直一书院之鼓舞乎?念哉,其勿谖!愿学孔子,无以张子为少;济美文正,无以杨公为后。
公讳锦,字尚綗,山东益都人。起家丙辰进士。故念著之,俾边人士,世世感慕焉!
源头活水记
王彦奇
水之源流,与道之源流一也。不观之孔子乎,在川上而有“逝者如斯”之叹;不观之孟子乎,对徐子而有“原泉混混”之说。究其指归,盖取诸此。
乌延守独何心哉,凿泮池于黉宫,引斯水而注之中耶。噫嘻!守以天地万物,何者非道?道本无形,不可得而见。然其可指而易见者,莫如水之流运乎,昼夜而不息也。其所以不息者,有原本故也。况注之泮池,静深澄澈,渴可饮也,缨可濯也。芹藻以之而毓秀也,菱荷以之而生香也。苍苍焉,天光之相映也;淡淡焉,云影之徘徊也;洋洋焉,鱼之跃而得其所也。化育流行,上下昭著,又何非道之无往而不在乎?
诸士子能于此省察而有得焉,则体道之功,庶几自强而不息矣!用是观之,则知守也者,亦可谓孔孟传道之家。相欤守为谁?东川王彦奇也。
重修真武庙记
刘子诚
真武帝之神,载稽传言,率多不经。然天下郡邑,立庙崇祀,赫然称灵,其所由来久矣。
宜之神宇在七郎山巅,岁久就圯,盖其殿固弘敞,以重亭蔽其前,展谒悉于亭下。每岁时,优觋群戏于亭,神两侧列诸鬼神像。像皆渺小,且金碧剥落。土木日簌簌下,见者心易之。性菴刘子书院,去宇仅舍余。每顾而太息曰:神道贵严,严斯畏,畏斯感。亭下谒,亭下戏,何畏何感哉?尝以语主持僧宗儒。久之,宗儒谋于社老李风、王相诸人者,度材鸠工,移重亭于门焉,又建观音堂于殿左,二神祠于殿右。神与两侧神俱高大而金碧之。于是,展谒者仰观殿内,俨然神在。优觋游容,既不得戏嬉殿前,其侧神,皆矫然恕目如视。人辄心悚色动而反走,斯其于神道至严矣。
一日,刘子与友人鹤山刘子至宇,睹其恢恢??,惊目快心焉。曰:嘻!是皆其徒为之。孔庙学宫,将有水患,余乃倡议自西而徙之东。今垂十年,正败頺待理。其徒则绅衿,曾不齿及,视缁冕之不如,可为叹息!僧与诸社老罗拜,置辞曰:何当过誉?第是役也,亦心殚力竭矣。敢请为记。刘子曰:予固不文,尤不文异端,恶乎记。顾又俯思曰:神不异端,异端崇之。斯异端云:夫元帝者,在天为虚危之星,其位北,其行水,其象龟蛇,其数则一也。盖水色,元也;龟蛇,武也。而一,又数之始,气之元也。所谓北宫黑帝,其精元武者,此与净乐国王之说历考无征。抑月令其帝颛顼,其神元冥之义而失之,与我太宗文皇帝尊礼百神,定都燕蓟,适于神位相符。故特敕大臣于武当山鼎建琳宫,其神道设教之心渊乎深矣。迨今,神宇遍天下,善值之斯庆,恶值之斯殃。虽山氓野妇,咸祇畏神之灵。殆即一元之气,磅礴无遗。与鹤山子闻而辗拜曰:子殆洞神理哉!夫神庙圯于数十年之前,有僧以新之;神理隐于千百年之下,有子以阐之。新庙劝善也,阐理卫正也,均有功于神。子则更过之言不可泯。遂书,以刻诸石记其功。起于嘉靖丙寅春三月,竣于丁卯秋八月。
清平堡新修水口记
于慎行
清平之西有河从套中来,贯墙而入。平沙曼衍,岸址屹岌,久未有塞也。万历九年,明吾文公备兵靖边,既已,申布要束,拊循吏士,咸有成法。始以其暇,躬率将吏,行视城堡。至其地而骇曰:使敌攻吾之瑕,如枕席上过矣,恶用长城为哉?参将李君进曰:闻塞外数里有鲜鲃湖者,则水之源在焉,意可循而导也。公立行视,驰出塞,甫三里,得水所从来。有大石广纵数丈,水弥漫越之而流。公曰:此天作之险也。凿石为窦,使水潜出其中。吾因石而城之,以介内外,其庶乎?于是,度石之径轮,疏而三窦,引水而注焉。因甃石为墙于上,以控河之两岸。夹河而垣之,东长四百七十丈五尺,以属于边之东;西长五百二十一丈,以属于边之西。纚联迤靡,若张两翼。而关于石墙之间,为橹三楹,旁列夹室,戍者处之。其水淢汩瀎潏,投湍赴节,既备天险,亦称大观。信可谓规宏划巨,垂利无穷者矣。
清平于上郡,一斥堠之地耳。进而度之,上郡延袤千里,有如是险而未成者几何?又进而度之,诸边起山海至于陇西,有如是险而未成者几何?一时,贤大夫、将吏、建牙拥旄,人人如文公,各思毕力殚精,规久远之图,以称上旨。因以震慑戎区,耀威灵而讲武事,岂忧边患哉?
公名作四川涪州人,隆庆二年进士。
修学宫记
孔闻謤
时维甲戌,皇帝有天下七年。国家以余世俎豆,敕典容台,讨绵蕞之故实,无何谬登启事,移监河西诸路。除先二日,至自阙里,越明年乙亥元日,谒祖庙,释菜,礼成。
会苍〈仓〉鼠窜厥,古瓦粉署,梅梁并急,连御属有事诘戎,与属吏围带折著,申九拒之法,金城除器以戒不虞。靡皇聿新,庙貌冀展,妥侑春秋,歌云汉,逐阳党,乃雨,秋粗稔。仲冬,寇数万薄城下,烽火彻甘泉,掠西鄙郭寨不下。士若民率,余教昏旦戎陴,上下固志而御隆冲。已而,大将军将骁骑万三千来援,屯城内八阅日无战意。介士不戒,燎民间薪木尽,竟取庙中粢栋供爨具。监军使禁不行,坏两庑楹廪以四计,百姓无弗敌仇倳戟者。寇遁,将军以兵去,乃复假于有庙,迹湮蝌蚪,响辍金丝,忾焉!叹斯文之将丧,而谋爽鸠之业。旋以时诎寝。再明年,执事有抚寇之误。寇入,两践高奴之麦,三取厥禾,七月复遁。
余得悉其禄入,鸠材命工,用竟前志。首葺正殿,嗣缮两庑、门坊、壁垣、庭阶,几座之毕饰。盖始事于丙子十月,迄于丁丑。日躔参次,月轨赤陆,而告成焉。是役也,救敝启新,丽不凋朴,道法诸萃,义取诸大壮。堂构重辉,受春风于松牖;宫墙如故,悬日月于朱栏。得其门者,动几筵榱桷之思,于以衍在兹未坠之绪,庶不至空想于国门,虚流连于随会焉矣。
复二贤祠记
贾明孝
县南,故有“二贤祠”,祀云岩令张横渠、丹州推官胡安定,报德报功之无尽也。后,奸民改绘儒、释、道三圣像于中堂,而移二贤于大门之内。其隘,不能容膝,岁时祭拜于门外,日久以为固然。
孝来尹是邦,遂令民奉三圣像于别所,而复二贤故位,且仿文庙制,更为木主。一时僚属、士民纷有异议,以为轻三圣而重二贤。噫!常人溺于习俗,学者牵于所闻,夫安可以深论耶?述三教之所以异同,以及二贤之所以不可以不复者,用豁愚蒙,以示来兹。
夫《道德》一编,虚以为宗;《大乘》诸经,空以为妙。而吾夫子,意必固我尽绝者,非空耶。故颜氏得之,为若虚,为屡空,而号曰“亚圣”,盖圣贤之心体渊源,未有不若合符节者。顾儒者,虚涵而实运之,空存而有发之。故无声臭之中,酿位育参赞之理。视诸剖斗、折衡,无为自化,与夫爱河、苦海一切捐离,而舍筏登岸者,其作用固迥不侔也。犹龙之叹,仅见于《家语》之所载,而西方圣人“不治不乱”之说,似亦未必出尼父之口。假令三圣而共议一堂,宁保其不相枘凿,而后世乃必欲合而祀之,果何说耶?且以佛居中,而左老、右孔,又何其谬为轩轾,而肆无忌惮之若此耶?故余于三圣之道,概未有窥,而合祀之失其伦,不如分祀之全其尊,自为千古之确论也。矧佛老寺宇遍天下,而吾夫子万代王祀,何国蔑有?尤无用此区区聚居为矣。
噫!余于是重有感焉。老之初,不过清净而后遂流,为瞑目趺坐,婴儿姹女,丹鼎黄白之妄。佛之初,不过寂灭而后遂流,为割臂舍身,三途六道,福田益利之诞。儒之初,不过道德而后遂流,为饰章绘句,博闻强记,功名富贵之陋。浅,足以自误;而深,足以误人。非朝夕矣。延至今日,儒者犹有阐释先圣之微言,而模范当世者。而二氏之弊,竟至为大盗之渊薮。则释、老之学,偏而穷,终不若我儒之学大而通也。盖彼以其厌世者,转而为出世。故人亦其乱世者,托而为出世。黄冠缁衣流,宁可究诘其为何如人?若儒道,则炳炳朗朗,就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中为磨炼,至显至著。间有曲学阿世,伪学欺世者,人皆交口訾之矣,何所容其托耶?故曰:释、老之偏而穷,终不如吾道之大而通也。
汉,专训诂,无足道者;有宋,真儒辈出,横渠崛起其间。少喜谈兵,好释、老,晚而闻道,无论《正蒙》、东西《铭》诸作,继往圣而开来学,即其令云岩也。以敦本善俗为先,会乡耆,劝养老,询民间疾苦,百世而下,犹可想见其平易近民之风。若胡安定之司李丹州,以教授苏湖学法,随其人贤愚训之。而见者,知为安定先生弟子,其造士作人之功,又何伟也!
总之,皆仲尼之徒,夫有功德于宜,则宜当崇祀焉。假令素无祀宇,君子犹将礼以义起,况有而废之,抑独何心?水源木本之旨,毋乃悖耶!
故知三教之异同,与二贤之所以不可不复者,而不侫是举也,可以仰质圣贤,俯对苍赤矣!第人情厌常而喜新,恐不侫异日离此方,必有更起而为邪说者。遂托贞珉,垂不朽焉。
重建鼓楼城楼碑记
陈天植
金明一郡,俨然系三秦之藩屏。慨自闯孽流毒,遂使神州陆沉,草菅人物,丘墟城社,嗟兹封域,乌延非故。我皇清鼎新,守土者康田引养,民几衽席。夫何己丑之阨,王逆寇攘,王畛继摧;乙卯之变,朱逆煽乱,金瓯再缺。虽恢复,不旋踵而蹂躏残毁,楼阁剥落,几同瓦砾。
余于丁巳春奉命来守是邦,抚此残黎荒城,不啻痌之切身,怨咨之在咎。见夫城楼、鼓楼,败壁颓檐,不可恃为守望计。若不亟治,将毁者益毁,而废者竟废。故于哀鸿爰集后,己未季春,捐赀鸠工,令本府经历陈宏训、照磨倪继徐董之。计修鼓楼一、城楼四,敌楼九,栋宇塈茨,坚实耐久。洎修西山文昌阁、东城三元祠,金妆圣容,丹辉煌。虽神鉴式临,尚未可必而吉蠲维时,庶几无憾。五阅月而役乃竣,将昔之不堪风隧雨零者,今则攸除攸赖矣。
是役也,工费浩繁,独立难举,幸共事诸君子暨属邑众僚友,同输襄工。于是,笔以纪之,用志和衷之保厘云尔。
重修府学碑记
赵廷锡
粤稽建国君民,教学为先。故天子曰辟雍,诸侯曰泮宫,选士造士以升之。司徒司马,觉庠序术之名,三代为烈,甚盛典也。其制,自天子、诸侯之子,及凡民之俊秀,无人不然;由国学而郡、而邑,无地不然。一道德以同风俗,洵惟建学为亟亟哉!
吾延虽僻处西陲,声教所讫,人文递出。明兴三百年来,节义、文章,勋名炳炳。观风者莫不曰“生甫生申,非黉门之灵,杰不至此。”而黉宫之鼎建,与相沿而递修者,代有其人。以是记棠茇之实,以是广朴棫之泽,辉煌灿映,遂甲西陲矣。
鼎革之后,城社几墟,庙貌随之兵过,棘生每深,禾黍之悲。当上飞龙七年,庚寅岁,干戈甫息,一时司牧,多应运才。太守李公肇源,暨肤令范公光遇,乃倡谋而鼎新之。建正殿、戟门,以底法焉。既茨,丹未遑具也。嗣而太守陈公培基,建明伦堂矣,启圣两庑,后阁前坊,亦阙然,未遑具也。复遭己亥大水,而方新者复剥蚀焉,久废者终瓦砾焉。
嗟嗟,以天下古今之所共尊者,莫孔子;若天下古今风俗人才之系,莫孔子之庙。若他如禅林、释观,俱次第聿新,而黉宫盛地,历十余年,所尚未俱美,伊谁之责欤?
太守牛公,甫受事而恻然,乃捐俸劝修,百金首倡,并易枯柏之值,以陶瓦、甓石、榱牖、檁椽之资,刻〈克〉期而办。剥者新之,蚀者补之。正殿、戟门,焕然丹垩也,久废者创兴之。建启圣而敬达于报先,建两庑而祀隆于配飨,建乡贤、名宦而崇德,报功之典引于勿替,将礼制愈周,礼意毕达,于以造多士而鼓文风。视汉殷褒、晋范宁,皆以兴学劝士为治行第一,宁多让欤!
余因念学宫之重庠,序校之为名;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之为实;《典》《谟》《雅》《颂》《卦》《爻》之为诵;缟收端哻,鞸绅基逼,琮璜琚璃之为佩服;逶迤周旋,咏歌击拊之为容声。诸学士、大夫类能举之,独是修明祀典以崇先圣;乐育群英以奖后学,非命世之贤,不能此。我公廉以自持,俭以自奉,而独竭囊经营,建学乐育之是亟。且时进士之俊秀者,而朝夕训课之,他日成材之彦,联翩而起,孰非我公遗泽哉!生甫、生申,宁徒恃地灵使然欤!
斯举也,不病国,不劳民,不数月而规模大备,可睹全盛之遗。公乃不自为功,而一时同事诸功,谋名迹于青山之石,征文于余。余不文,亦何能谀?但咏《泮水》《閟宫》诸章,为今日颂,岂弟君子遐不作人,我公之谓也。其督工、经理、勤事、乐输之姓名,详勒碑阴,以共附不朽,可耳!
是为记。
重建轩辕黄帝庙碑记
杨素蕴
轩辕黄帝葬中部桥山,因庙于其地,祀之以圣人,功在万世不可忘也。旧庙坊州城北门,宋乃徙城东,即以保生宫更置为庙,或曰“保生宫”,庙别名也;或又曰“玉清观”。宋以前碑尽蚀,弗考创修。元人张敏《记略》述始末。今,其碑存。明,益廓,其制周匝可里许,为殿,为亭,为塾,为门,为厨,舍库,享胙厅举备,凡数十百楹。祀典隶太守,封内有司,春秋岁祀;三岁则太守亲将祀事,鄜刺史与洛、中、宜三邑之令长百执,以秋八月上甲祭,先期斋宿。而天子遣专官亦届时至,各以其地共。日启明灿,生徒鼓众,太守沐冕,对越,使臣敬致御帛,祝太守前,燎辉芬氲。左右斋稷,俨天子躬禋祀,帝陟降而歆焉。
顺治辛卯,先皇帝亲政,少宗伯王公铎,奉命来。盖天子御极,必特祭告,始也。自此三岁祭典。旷门塾圯,弗葺;又屡岁大雨,庙欹颓矣。巡抚都御史贾公,咨郡邑重新,而役众费繁,罔克举。康熙五年,太守王公莅我延,过庙俯仰者久之,慨然叹曰:事不可以诿难。于是,集令长、群吏议举役事,已,又谋之乡耆父老。乃众弗欲兴役事,佥曰“费”。王公曰:“乌有事关祀典废而不庙,而犹主封内山川,以福我民者乎?费,将不可以已也。矧今之举,固费;省,乃众弗欲兴役事?”佥曰:“疲矣。吾鄜,若洛,若中、宜之遗黎,劬劳而未已也,例役一州三县之人。”王公曰:“嗟!吾不忍苦而役。”佥曰:“廪其有余粟,不或帑多羡金,若犹未也。其何以兴役事?”王公曰:“诏禄二千石,吾弗受,捐以成大工。”佥又以土木之工,稽察匪易。王公又曰:“刘晏修艎,胡多其赀?吾期集事而已。”于是,请于都御史贾公与河西副宪鲍公,皆稔知王公贤。于是,庙之役作。而司理刘公亦咸襄厥事,广赀于文武之事延安土者。然后,专责中部县尉董其成是役也。程量有则,勾稽有簿。工弗集,请于太守,太守以时捐,发锻材木砖石栖炭。胶漆颜彩弗备,请于太守。太守平取公市给之,复间亲临,程其工。大殿成,两门继;门既亭,乃作唐、宋、元、明碑记列其中。然后周垣兴,閟宫实枚,门宇辉焕。黄帝垂拱四相,屏肃伟哉。足严祀事,光大典矣。然,费弗民病,役罔民劳。计之费省而役少,是何也?举度鲜不中程,惟太守贤也。
工始六年二月,迄十月。将落成,太守王公书役素蕴记焉。
素蕴按:天子主百神,取功德在民者,著之祀典,饬有司以时,黝垩庙宫,将以神人受职,课百辟绩,神之不享,民必罔治。是役也,官维人也;百神怀柔也,王维后也。贾公汉复,曲沃人;鲍公开茂,山东人;王公廷弼,辽东人;刘公翊圣,介休人。是年,会皇上亲历,几将祭告古帝王山川。蕴逢其盛,敬作记焉。
汉寿亭侯[4]庙记
刘尔
侯,志在兴汉者也。汉胡以不兴,侯志未得抒也。侯何以不得行其志?有败其成者也。
方侯之威震楚襄也,曹操欲徙许都,以避其锐,孙权非操敌也。吕蒙何人,遂能袭荆州?盖侯不亡,天下不三分,此有天焉,不可以人事咎也。侯以己亥秋亡,而曹丕于庚子春篡。呜呼!侯之系于汉存亡,为何如哉?或谓不先加于藏身背伺之吴,而先加于露刃面拒之魏为失计。使先吴之未发而图之,岂不可以得志?噫!此真以成败论英雄也。汉所难得志者,魏耳。故侯专力于操。操歼,则吴必不敢抗汉。然率败于权,非不智也,非权能图侯也。数也,命也,汉之不幸也。然侯大节磊磊,千余年来,帝王兴废不知凡几矣,而天下独无地无人不祀侯。则侯固至今存也。侯祀一日,则汉祀一日矣。总未能兴汉,固能存汉者也,则侯非终不得志者也。
三河旧有庙,雨颓。村人改建之,记落成之日,则康熙丁巳夏五月也。记地,则负坤面艮,得山水之胜也;记像,则甲胄军容也;记人,则师圣者与善男信女也;记之者,则三河钓者刘尔也。
创建三官庙记
陈天植
府城东南越溪几百武,岿然雄峙者,嘉岭也。其支盤亘而右,曰“三台”,山之隅,有寺大通。梵宫古刹,或突兀而特立,或错综以悬崖。左右前后,迤逦点缀者,祠宇僧舍。晴岚绿树,幽态修容,缤纷交映,足称一郡胜游地,而壑峰景况,差与清凉相伯仲。然,廓其有度者,观云美矣,而朴断堂构,尚须添设。余尝于公余日,偕宾友式敖其间。询知寺旁碎石瑶,磘上三元殿,为乱兵所毁。于是,慨其叹矣。乃相隙地,遂兴三元庙工心。
夫三元灵满天下,即无事作庙,翼翼未尝不洋洋其在上。然祠烝尝,要必渠渠其屋,而后祈报之有藉。况吾延赤子类多,善叩关庭而时吉蠲,将见明神之以陟以降也。一以广吾民之福田,一以壮形胜之甲观,一以补山灵之风气,不咸于一庙而攸藉哉。因会计庙貌费,殿三间,像数尊,垣墉砌址,门楼僧舍,木植工作,计颇繁多。余捐赀四十余,尚赖官绅与人随心乐输,共勷善果。择命府吏,董理落成,谨将助缘氏名勒之石画,以志不朽。后之贤人君子游其处,而思所以充拓之,尤吾之望也夫。是为记。
宜君城记
白乃贞
负北塞,阻环庆,洛水东带,南有黄龙山,迤而西与秦山会。峡急岭恶,屹然作上郡咽喉者,宜君城也。城因龟山之势而成之,实自胜国。成化中,县佐杨安,石滓易溃,又经寇熖城颓,宅狐兔者十年,居人至不识旧址。
我朝削平祸乱,顺治癸巳移重兵镇其地,始檄邑令入城。城无墉无壑,更数令,莫能城。康熙戊申,贾君以大将军冢嗣宰宜君,辇金至,举废坠,亟欲城其城。念民劳未可使也,乃除浮丁,苏驿困。已,又严保甲,兴学校,讲乡约,民康矣。然后谋版籍,会外艰。当去,宜民皇皇,走诣军门泣留。当是时,朱龙叛,沿边应之;朱砂岭贼又掠洛川,陷鄜州,继又合陷郡城,千里内无一坚壁,宜营参将杨宗道又悉兵屯甘泉。当是时,宜君留空城,又有贼陷中部,又侵自娘娘庙山。而贼之据郡城者,又欲扼金锁关以遏我师,且早晚下。当是时,宜君若累卵危。贾君昼夜环甲登陴。贼见君守孤城不去,疑不敢前。君乃间道亲率乡勇,驰追贼于娘娘庙山,得大胜。郡城中贼闻之,亦不敢南下。于是,我兵得进剿,俘朱龙,复延安。斯固天子声灵与师武臣力,然贾君亦兴有力焉。乱平,宜士民请曰:“非公,孰保我土?公实长城,公即长城。城终不可无。”于是,始城其城。民子来,戒勿亟。且自出资募役,未罚一夫,不匝月,成。
余同年杨子筠湄,自楚遣书请予记之。予曰:“城,大事也。春秋必书,慎民力也。昔,韩氏城新城,期十五日而成。段乔为司空,有役后期者,段乔执而囚之。囚者之子告封人子高曰:‘惟先生能活臣父之死。愿委之先生。’封人子高乃见段乔,自扶而上城,曰:‘美哉城乎!功若此,其大也。自古及今,能无有罪戮者,未之闻也。’封人子高出,段乔使人夜解其役之束缚,而出之。”
嗟!韩氏〈克〉期,子高用诈,段乔贪名,彼犹列于载籍,垂称至今。若贾君不劳民,不严令,其成也忽焉,可以传矣,能固圉也。其用民也,悦以忘劳也。工始于康熙戊午之九月,告成于十月。贾君讳有福,三韩人。
创建八蜡[5]庙记
孙 川
古之王者,以岁事成熟,搜群神而报祭之,谓之“大蜡”。蜡之祭有八:一先啬,主神农;二司啬,祀后稷也;三农,谓田畯也;四邮表畷,盖田畯督约,百姓闾井之处;五猫虎,迎其神也;六坊,七水庸,八昆虫。尝读蜡祝辞云:“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毋作,草木归其泽。”则祭之义可知矣。既蜡,又腊祭。先祖五祀,因令民得大饮,农事休息。月令孟冬,劳农以休息之是也。夏曰“嘉平”,殷曰“清祀”,周曰“大蜡”,汉曰“腊”,然皆举于建亥之月。“蜡”以息老,“腊”以息民,仁之至,义之尽也。凡兹郡邑,皆有专祀,以宅神展敬。
甲申秋,余来守延。问蜡祭之典,厥焉,不讲。余曰:噫嘻!延郡虽居边隅,而报本之祀弗崇,其何以诏我农人?于是,卜城之东南一里许,柳湖隙地为庙之址,乃出赀贸材,涓辰庀役,为堂三楹,缭以周垣,坚以甓甃,奉神之主居其中。每岁场功毕,率父老子弟,齐明承事,笾豆静嘉,粢盛丰洁,告克告硕,所以推惟本始,式昭令典也。故不惮详其名,释其义,为文勒石,以诏来者,俾永勿坏。又次数语,以为迎神送神之歌。歌曰:
日躔于枵,岁将更始。收藏既毕,聿崇清祀。播时百谷,厥有攸先。神功靡极,报本惟虔。黍稷馨香,盈俎溢豆。爰击土鼓,豳歌入奏。大享明祗,伏冀降祥。年成物阜,永绥无疆。
移建韩范二公合祀祠堂碑记
吴 瑞
古之所谓豪杰之士,必有大功德于民,而国家赖以久安而长治。无论当日之人,讴之颂之,即奕世而遥,莫不仰其泽而思所以报之。此有宋忠献韩公、文正范公,合庙而祀于郡之所自来也。
夫二公之文经武纬,出入将相,树有奇绩,度越寻常。信史褒之,郡志表之,固无俟予之缀一词,而所不能忘情于二公者。二公之功德,常爱慕于予。未经入陕之前,二公之灵爽,更凭依于予。既经来延之日,乙巳之冬,下车伊始,瞻拜先圣,不胜颤憟。窃以二公之肝胆,业与宇宙并其光华,而后起之颛蒙,定于隐微,期夫默佑,忍令庙貌倾颓,仪文简陋,其何以妥幽灵而致昭格也耶?予于是以山之麓者移于山之半,仍旧制而鼎新之。向之腐栋欹垣,今且直而平,完而固矣;向之低窪湫隘,今且高而朗、大而宽矣。无复风雨之飘摇,更免波涛之冲激矣。
予也恪遵祀典,时一至焉,仰二公之壮气,不啻亦临而亦质也。竭方寸之微忱,恍乎有见而有闻也。再至焉,亦如之;三至焉,亦无不如之。嗟乎!我生不辰,不获趋二公之后尘,望二公之颜色,亦尝读二公之书,思二公之志。而屣二公之祠,谒二公之灵,往往想见二公之为人,低回久之而不能去。爰抒数语,以勒诸石。
重修黑龙神祠碑记
吴 瑞
五龙山者,延郡自古祷雨之所也。山之下有庙,庙之旁有泉,郡人因泉以求神,因神以塑像,专祀之,以别于五龙祠,曰“黑龙王”。凡有所祷,其应如响。而系之以黑者,盖取北方象水之义要。其所以创庙之始、立祀之由,虽野史载之,好事传之,旧序述之,而其详究未可考。
岁乙巳,予蒙特简来守金明。簿书而外,社稷山川,风云雷雨,四时之所吉虔者,大抵不越乎祀典。而黑龙王之神,亦必与焉。越丙午,自春徂夏,连月不雨,民方以为忧。予乃约参戎张,偕郡之绅衿耆庶,日斋沐而步祷之。未几,而其云由然,其雨沛然,其苗勃然,赫突涤涤之溉,转而成优渥芃芃夫。而后,益信神之惠我民也,不浅。而当日之建庙以奉神,专祀以报神也,非诬。顾历年久远,渐即倾颓,未雨绸缪,庶免坵墟之虑。爰即禄秩所入,特为整顿,而神威庙貌赖肃观瞻。
噫!治民事神,二者相赖,不容偏废。民仰庇于神,神食报于民,情也,礼也,义也。谨与社稷、山川、雷雨诸坛并祀于不朽者也。予尽守土之责而敢忽诸?是故,绵力新之,以为之记。
重建府学尊经阁碑记
吴 瑞
唐虞以十六字开正学之渊源。由是,而禹,而汤,递相传于文武周公,孔、孟,以迄于今,亘古而常新,历久而不敝者,赖有经焉,以为之征信。经之所系,无不綦重哉!慨自秦火而过,图书澌灭,载籍沦亡,王迹熄而杂。霸兴若汉,若唐,其间非无名世者,而恒致叹于守先待后之难。宋儒辈出,以闻而知之者,肩而任之,清厘纯杂,剖析异同,分经立传,先王之道得以复光于天下后世,而天下后世之学者,咸得窥圣人之堂奥。经之所系,不綦重哉!我国家重道隆儒,文明大启,典章悉备,化育流行山之陬、海之隅,同轨同文,无远弗届,凡郡县胶庠之内,必别立藏书之所,曰“尊经阁”,诚重之也。
乙巳小春,予膺特简来守金明,庙谒之余,循墙而走,阁独阙如,蔓草荒烟,仅存基址。心窃伤之,询厥由来。佥曰:兵荒之后,告圯已久。前守三韩孙公力谋,经始而未遂焉。予维经也者,所以明先王之法,阐圣人之道者也。藏经于阁,所以尊圣王,而维持世道人心于勿替也。无阁,则经将安属?无阁则无经矣。无经,则上之人无以为教,而下之人无以为学矣。以我圣天子文明之治,而敢出此乎?非亟图所以兴起之不可。然而公功有执,土木有需,凋残之域,日望休息,而反予劳伤,未善也。越丁未初夏,予以所节禄食之资,偕郡学博张君玉衡,前肤邑令于君锡繁,率诸弟子刘维驹等,卜叶吉辰,方将踵成孙公之志。适伏陆有石明经者,蒙物议于乡,而事旋发,愿输所有冀蔽。爰书长吏白其事以请,予亦姑从。于是,命彼梓人,庇材鸠工,断度而寻尺之。经始于雍正五年四月下浣,阅两月落成。
噫!民不扰而事乃集,圣贤经传赖以收藏,而郡之读书怀古,好学深思者,从此执经问辨,其于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孟,今古相传之道,统庶几永庆,有征信也夫。是为记。
重修肤施县文庙碑记
吴 瑞
余之守延也已两载矣,敢云百废俱兴哉?亦聊以仰法前贤己耳。当重建郡学之尊经阁,规模初就,次及肤邑文庙。虽邑尚有宰,可无越俎。第念师旅以来,惟康熙六十一年,前令三韩于君锡繁,曾为拮据整顿,继此以往。今多以事故,频相更代,恒不久于其位,期夫留心学校者,盖阙如也。余乃进邑之绅士赵伯苍、高天潢、党正中等,商所以修理之。伯苍等慨然以为己责,问引于予,出劝多士,旬日之间,乐输大有成效。爰命工师及时兴作。余与文武诸同事,亦各量捐禄入,共襄盛举。由是,欹者以直,缺者以完,荒芜茅塞者,启辟而廓清之,暗淡沉沦者,轩翔而华彩之。所以妥先圣之灵,即以维斯文之盛庶,使读书被泽者,罔不入庙而思敬也。
是役也,经始于夏五之中浣,阅月告厥成功。然要非赵伯苍等之慷慨激昂,多士之同心协力,讵易。睹此,予安得不详其端末?勒石以垂永久也哉!
延安水利记[6]
(原志缺页)……抚民善政,未易更仆,数其大者。甫下车,适奉文开垦,羽檄频催,舆议沸然。时,绥、鄜、葭三州已有报垦成议。公抚膺叹曰:延民得保家室者,非以除荒政耶!倘此令遂行,民必不免播迁,司牧者尚忍默默哉?乃力阻三州,躬谒诸当事,具道延地难垦状,至再至三,且云:“宁失吾官,不敢累吾民。”当事者鉴其诚,遂罢开垦令。延民得免流离,三州亦赖以安堵。是我公之湛恩深泽,已沦浃十九城童叟肌髓中矣。乃犹谓,开垦之苦虽除,而灌溉之利未兴。遂遍历川谷,度其高下远迩,汲汲以水利为务。其在南郊,则于花石崖前后,凿石渠七十八丈,为土渠一里,引杏子河[7]水,为水田百余亩,嘉其旧名,仍为“延利渠”。其在郊东,则于五里铺桥儿沟口,得小水,为土渠,治水田数十余亩;又二十里,见有水自南谷出者。南谷者,马嘶川也。其水距原壤不甚悬绝,因溯流而上可一里,商度形势,成竹在胸,指挥工匠,循山麓穿石渠二十丈,土渠二里,引水而北达于田亩,自川口折而东至蓬头村,凡五里,灌田可数百余亩。工作悉躬自督之,经费悉捐俸赉之,远购稻种散之,民俾以时,播而种之。比年来,行过其地者,见夫苗芃芃而获济济,竟易稷而稻,易旱而水矣。公顾而色喜。因闻之上宪,署抚军韪其事,锡嘉名为“利民渠”,公复手书,以勒诸石。
吁!延郡水利,振古未闻。何忽见之今日耶?岂土脉与水势今忽异于昔所云耶?实惟我公怀利民之心,而复以明哲之识,坚其有为之力,故能排众论而破常格,创前此之未有,垂后世而无穷耳。则以今此开渠之心,洽诸前此罢垦之心,我公之为民谋者,其真无遗憾矣。夫是之谓能除大害,是之谓能兴大利,是之谓仁智勇之兼备。我延民之得遇我公也,其真有厚幸矣。
夫珑不敏,不能揄扬我公盛德,窃幸见所未见。因三沐三曜,记其始末,且以告我民之食其利者,务力祛惰拙之习,勤疏浚蓄洩之劳,世守而永赖之,以无负我公创始之深心云。
序
鼎修西山文昌阁序
陈培基
金明,据三秦上游,当事者重其地,每慎其人。
癸巳夏,余谬膺简命,守兹土,凛凛以弗克胜任是惧。然谊不惮难,即驱车渡河而西,历白沙,渡碧涧,以抵郡。观韩、范故治,忆当年伟绩,炳炳燐燐。况承重创之后,继起者何以不愧先贤,无负圣天子西顾意哉!
目击心怆,欲奏敉宁,首以观农兴学为议。幸岁稔年丰,少可慰旷。忧时,进同事,为牖户之谋。葺雉堞,修戍楼,皆捐俸鸠工,次第奏成。
一日,曳屐登山城之巅,凝眸登眺,史称“百二雄蕃”,信然。然兀突削色,不无巨观遗恨。披残碣,访旧治,知层楼一座,乃范文正公所建,名曰“镇西”。插云逼汉,以作一方保障。内绘文昌圣像,映奎躔,悬星斗,百代文人,实式灵之,诚大观哉!
时久制湮,举废者谁?余即膺守土,以谷我士民,虽云净烟清,粗安化日,而比年秋香春信,文运未光,岂非司教者责欤?慨然以修复自任。而木屑之费,毫不敢问国问民。然急公慕义之诚,谁不如我?
兹役也,揆文教者,在是;奋武卫者,亦在是。于以追踪韩、范,为安攘第一义,亦我同人所乐与有成,余何敢自恃其功?
敬弁数言,以为同事倡,抑以经始落成,将记时日,并同镌姓名于白石,而藉兹并寿焉尔。
修黑龙祠序
赵廷锡
粤稽遂皇十纪之始,传五龙氏乘云治天下。而吾上郡肤施,为出治所。汉宣帝曾立五龙仙人祠,以祀焉。今荒史具载,土人莫得其详,余尝参稽以考之,或云城东之两山相峡处,俗称“黑龙沟”,是乎?
是峪也,幽处于城市中,苍苍而冥窅,蹑足而入,所谓山深似太古者。近之,摸断碣,披虫刻,有“云根雨脉”四字,何取乎?山之阿,有幽泉,泉之前,有庙祠,皆以黑龙主之,象北方也。而神之变化与昭应,非止一时一事之可更仆。数功之著者,每与云汉兴歌,有祷辄应。此一方守土者,及土著者所尸祝不衰,将以惠我南亩,惟此耳!
兵燹后,城社几墟,苍〈仓〉鼠瓦宁,独玉华堪悲。凡春秋禋祀瞻拜,故宫之下者,莫不怆然。
丁酉春不雨,夏五月,不雨。时,署郡篆贰守刘公怒焉忧之,咨故实而步谒云门,睹苔藓斑棘,祝曰:“神其有灵,赐以甘霖,当聿新庙貌焉。”不移日而应。公倡僚属,劝士民,积黍鸠工,殿宇列像,亦稍有起色。未几,而公荣移矣,事得半而止矣。金碧庄严,不无有待而毕。
今年自春徂夏,濛雨不时,陇头草枯。及夏之仲,而亢阳殊甚。无麦无禾之惧,实为汹汹。适值新守牛公,以司空尚书郎奉简命而来。目击残疆孑遗,不啻痌及身,思所以轸恤而苏生者。初政黎然,咸歌来暮。任事未旬日,即盥沐摅虔,以祷桑林。阅两日,夜,诚与神通,密云起处,甘霖如注,千里滂沱,远近欢呼。咸曰:“此随车雨,一如郑公戬之出守处州时也。”士民德公。公曰:“偶然”。不自居功,而归于神。致牲以酬,辄慨然曰:“刘公之心,非我心哉?曷可不聿,观厥成焉。”赞礼诸子,踊跃以应,欲传公之德,以妥神之灵,以终前守之事。备述其由,问序于余,自愧不文,聊详颠末以记。
我公精诚之感,仁惠之施,此其一端耳。他日歌《甘棠》者,当于北山之侧,韩、范并祠焉。
而是祠之聿新,凡有涓滴,以助木屑,皆得附公,以志不朽耳。是为序。
墓志铭
刘奉政璋墓志铭
吕 枬
君姓刘氏,讳璋,字向德,别号北桥,延安中部县原村人,诰封中宪大夫。彰德知府,讳景者之子;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讳聪之弟;前刑部郎中仕之父也。仕主事刑部时,予任翰林修撰。君知南和县未几,自南和入京来,得数会晤于宣武门,义气辄相许可。予子今举人田,娶君第五女。越数年,今南京左通政,绥德马子汝骥,以翰林编修出为国子司业,亡其室,同君第六女,君亦与妻之。今年九月,仕先以大狱事谪戍柳州,恩诏宥还。闻君之讣,道路金陵托通政撰状,请予表。嗟乎!道义之交,婚姻之缔,予安能忍表,又安忍辞哉?
君之为南和也,邑当直隶之冲,诸务旁午,戴星莅政至忘寝食;一事未竟,亦不退。澧河自邢台来县,分为六渠,闸废久湮。乃选人掌籍,度田称时,引灌郊坰,民沾其利,比小江南,语在《学士棠邑穆公记》中。县十七社,十社土著旧民,余则国初山西徙来者。旧民故有田,又先奉例垦荒。于是,民有新旧,田有多寡,税有盈朒;兼以富者市田遗税,贫者田去税存。邑中阜罢常相悬也。君谕父老,躬丈丘亩,田税相证,贫富咸获,民率归业。陈状抚院,于是,真、顺、广、大四府之田,亦因以均焉。又尝括阖邑粮数,八千之额而一之,而兼派之弊顿革,而完输恒先诸邑矣。土习偷窳,贤科久乏,君首建庙学,延师立会,分经考业,增置名宦、乡贤二祠;又计百家建一社学,凡七十有八。月朔县试,岁考其成,絃诵之声,洋溢四封,过者褒嘉,后遂有登第者焉。邑厅事亦久敝陋,君曰:“我若辞劳,后为斯役者,宁不厉民乎?”乃鸠材庀工,伟壮倍昔,、舍、廪、库,焕然新美,冢宰增城湛公,亦尝记之然。犹加意马政,禁私乘,勤自点牧,以较肥瘠,三年孳乳,有马蕃庶。御史巡视,见驹骏充斥,深加称美,亟驰荐剡。初,先帝南巡,道路迎送,诸繁剧移。即今上驾过,沙河凋弊〈敝〉,令不任事,上官委为署篆,旬日而办。凡君诸所营建,费省而不扰,功立而日不竭者,皆若此。故君至南和,仓禀〈廪〉不继,比及五年,积粟二万,绿隍万树络绎。予谪判解州时,路过南和,行数十里,皆在蔚阴中,而道外田畴畅茂,真为乐土。常有“蝗不生鸡犬宁”之诗。故王巡按钧,谓诸州县曰:“做官当效刘南和也”。
乙酉,升霸州知州。州迩京邑,人多豪侠,民亦剽悍。君惩其一二魁黠,阖郡肃然。城既九河故道,岁十九潦,田多淹没,劫盗频兴。异时,大伙流贼皆出于此,除之复生,素称难治。君乃禁奢抑竞,平役薄征,而又演武练兵,严拾遗法。居且四年,水不为灾,城北牛沱河远徙一舍。民饶衣食,盗亦衰寝。君子谓:君于天有感云。马副使尝失兵备印,百方未获,君为祷诸城隍之祠,得屋后深入地中尺;已而又失,又祷,乃有得之砖坑中,其地与砖皆若未动。若遇旱祷雨辄应,南和及霸皆然。人以为君之纯诚云。
及己丑,得致仕还乡,修建祠屋,敦崇时祭,治圃桥山之麓,游息其中。尝遭岁歉,出陈贷济;而又倡引沮水灌邑东田,乡间穷饿咸依赖焉。若乃抚强知县之孤馆,蔺行人之家,完男女之怨旷,笃故旧之友爱。内无私嬖,外无随行,礼贤好义,节用敬宾,盖有古人之风,学者称北桥先生云。
始祖仕元,为万户侯,生泽。泽生简,简生国杰,君之高祖也。曾祖处荣。祖准,县学生,高亢执礼,常署学印。邑人士翕然宗之。配神木折氏,河南佥事鼎独之女,是生中宪公者也。则君固源流遐远,而有祖之风格者乎。
君先配张寿官俊之女,赠安人;继李氏,封安人。子四,长即刑部辛巳进士,政事气节,士林称重;次价、倬,俱秦府典膳;次儒,举人。盖君尝被盗,乃以身蔽而获免者也,即予室之侄婿云。
铭曰:于维北桥,抗志伊高。发言有则,威仪不佻。乡已中式,卷额复剽。奋厥材艺,犹举京兆。莅南和民,如赤子保。既砥田税,亦衡诸徭。百尔废坠,罔不咸调。嗣守霸郡,民思用饶。谁比诚悃,田弗水漂。行且三载,盗是用消。亶其获印,祟不能妖。通判为戾,罪非已招。高卧桥圃,一意嶕峣。宜尔孙子,侪辈迈超。载厥休问,百代如瑶。铭兹贞石,以戒后骄。
赵光禄赠员外章墓志铭
王豫嘉
吾秦之著姓,在延郡则首推天水赵氏为最。其科第世绵,文武著勋者,载在史册、通志、郡邑乘、世系诸书。余通而披阅,恒艳称而神往焉!
岁辛丑,为今上御极之首祚,大比天下士。余与赵子廷锡同苑观光,追随罔后。赵子怦怦于怀,每灯青漏永时告余曰:先考以寿终,适际沧桑,厄归穸矣。志尚缺,然不无有望于吾子。今阅十二年,岁癸丑,为赵子治天台之将报,最期也。忽以讣闻至,彼都人士如失慈父母,急擗踊归。走书告余曰:“前此请志之诚,未尝顷刻忘。今也,至于大故,将合考妣而祔祖茔次,从先志也。敢藉不朽,以光泉壤。”余不文,然曷敢辞?
按状:公讳章,号俊宇。其先宋裔也。自南渡后,散处于徽之休宁坌口者,丁以千计。明初有从戎而北,睹金明形胜,以隶藉焉,是为公始祖质。再传而业儒,三传而有对策者,为线竹令,至今尸而祝之。又再传而生子四:长仕,为公大父,嘉靖丙午,与兄瑶同举于乡。令晋之武乡。平反冤狱,人以于公期之,祀名宦,殁。以孙贵,赠太子太傅,兵部尚书,祀乡贤。祖妣杨氏,封淑人,赠一品夫人。亦四子,长一麟,即公父,早年称象贤,眉寿五封,后赠太傅大司马。妣李氏,封夫人,赠一品夫人。生子二:长彦,以功忠大节,载明记中,不复赘。次即公。公生,有奇兆,与太傅同幼而比肩共学,其聪颖亦相同。太傅弱冠成进士。公困诸生,试多不利,游国学,复不第。耻为五斗米折腰,一时名公卿乐与之游,遂引例授散京职,得光禄署之大官丞,久莞玉糈,称廉,出使者再,皆不辱君命。
年四十余,元配杨宜人不禄,而二子广印、大印皆呱呱待哺。继配王宜人,越年余,举一子廷廓,方弥月而亦不禄。鼓盆之恸,中馈需贤。卜得占,熊渭涘兆。以忠谏雒评事为妁,续得郭宜人,出名门,称淑配。中笄方新,即膺貤典,翟冠金帔,不减荆素。门内外雍雍肃肃,咸得主母,庆三孤亦藉以有成。
公惟淡薄宁静,虽吏隐金门时,萦情陶径,五旬余即请告归,不问生产事,谢绝纷华,屏迹公庭。开家塾,延名隽,以训课诸子树德为孜孜。两子经纬之业,已见施为,戊辰改元,遇覃恩受,长子封进兵部职方郎,杨、王俱赠宜人,郭封宜人。次年,大印屡著战功,晋都督同知,应晋阶得一品,命以例格,未果。
公喟然曰:“当年同生之兆,岂我欺乎?造物有参差,以齐之者,何必以眉睫观也。”益以积德训子为事。郭宜人又举五子,皆次第露头角,识者以大器目之。公惟闭户自怡,乐善为怀。他若救人之急,恤人之难,凡宗族乡党之婚祭,皆资助焉。更留意明农务,积粟以备饥荒。而两遘其凶,多所全活。有贷不能偿者,举盈笱之薄约而焚之,不责报,不言德。即乡有不率者,惟以德化之,人无不愧,而且感其天性孝友,与人和平,视富贵若浼,皆夙慧使然。自服官及归田三十余年,内助之贤,郭宜人为居多云。
迨庚辰,年七十八,矍健康强。伤时事之日非,隐有远忧,遂瞑然而逝。不三年,果有黍离之变。郭宜人率子女之未成立者,漂泊流离,备极困,衡惟问天自信,以陨越家声是惧。幸我皇清启运,再造残疆,又值文教聿兴,诸子争自砥砺,应运称多才。远迩闻风而感者,莫不曰:“光禄公之种德,郭宜人之砥节,以有今日,天道信不诬也。”诸子显扬,正未有艾!
郭宜人将为八帙庆而绣佛,忽仙,乘鹤不返,从公九泉,亦何恨耶!传之家乘,传之记载,可以永世,可以风世。
余得悉子之行,述而僭为论次,非敢以叙事行议论也。呜呼!可藉手以报不朽,盛事矣。
公生于嘉靖癸亥十二月初七日,距卒七十八年,时崇祯庚辰七月初四也。以癸未十一月十九日祔葬于赠太傅公父之次,与兄太傅分左右,皆公在日为之卜兆,而弗忍违。
杨宜人、王宜人,皆有贤德而不永,各另为新阡葬,及今,周甲子余矣。
兹因郭宜人之殁也,在康熙十一年十二月初五日,距生之岁,为万历甲午六月十四日,得寿七十九。今卜吉,皇清康熙十三年,岁次甲寅,四月初三日,合穴而归葬于郡西郊五里许,神仙沟采真崖之山。
公丈夫子八:
长,广印,兵部职方清吏司员外郎,先公而卒。娶孙氏,赠宜人。继娶杨氏,大参杨吉孙女,封宜人。
次,大印,甘固总兵,都督同知。娶王氏,翰林学士王大任之孙,知县王邦弼女,封夫人。皆先卒。皆杨宜人出。
又次,廷廓,为汉羌镇标游击。娶白氏,都御史白希绣侄女、经魁白希?女。继娶王氏,甲午举人王维世姊。王宜人出。
又次,隆印,为河南固始知县。因公尽瘁,祀名宦、乡贤。娶王氏,举人王评之孙,名士王体孚女。继娶尉氏,举人尉在廷之孙,庠生尉宰平女。
又次,廷锡,辛丑进士,方筮任天台令,多循声。娶马氏,乙丑进士、湖广参政马懋才女。继娶田氏,知县田穗之侄孙。
又次,廷英,贡监侯铨。娶杨氏,知县杨汝桂女。继娶杨氏,大司马、太保杨兆之孙,凤阳道佥事杨正苾女。
又次,廷飏,壬子拔贡。娶薛氏,丙辰进士、都给事中薛文周侄孙,贡士、通判、改授河南按察司经历薛廷谟女。
又次,廷嘉,壬子同选拔贡,娶马氏,知县马如龙孙,商州学正马懋华女。皆郭宜人出。
女三:
长,适廪生杨敷政;次,适总兵萧如蕙子、掌印萧佩;又次,适辛卯举人、贵定知县刘尔怡。俱郭宜人出。
孙男六人:
长标,增广生。娶郝氏,前乙丑进士、工部右侍郎郝名宦孙。
次权,戊子拔贡,见任福建延平同知。娶冯氏,运判冯登麟女。
又次樾,增广生。娶任氏,戊辰进士任明道女。继娶张氏,指挥使张书见女。又继苏氏。俱广印出。
又柄,指挥佥事。娶李氏,丙戌进士、瑞州府知府李赋秀孙,中书舍人李如棠女。继娶白氏,都御史白希绣孙,廪生白廷芝女。又继郭氏。大印出。
又棫,尚幼。廷英出。
又模,业儒。廷飏出。
孙女五:
长,适现任平定知州齐大岳子,庠生齐玉桓。次,适戊戌进士,现任雎宁知县石之玫子,庠生石翼泰。又三,俱幼,未字。俱廷飏出。
曾孙七人:
长振世,奉祀生。娶杨氏,大参杨吉重孙。继娶秦氏。
次振宗,庠生。娶张氏,知县张奇蕴孙。
又次振甲,庠生。娶杨氏,知县杨显之孙。俱标出。
又振声,庠生。娶白氏,教授白希绶孙。
又振烈,尚幼。俱权出。
又振文,庠生。娶杨氏,知县杨棲鸾女。樾出。
又振邦,业儒。柄出。
元孙五人:
长惇,业儒。振世出。
又愉、怿、恒,俱幼。振宗出。
又恂,业儒。振声出。
呜呼!生而荣,没而传,种德之报,亦云厚矣。况子孙蕃衍,于以有光前烈,为不可量者乎!康熙癸卯冬,督学使王公功成报最,而特崇祀乡贤,祖孙父子、兄弟,俎豆宫墙,流芳乡国。夫是之谓真不朽云。
敬为之铭,铭曰:
天水发祥,厥源孔长。肇迹金明,振振绳绳。宫保世褒,文武蔚兴。惟善是积,食报愈弘。伟哉我公,国家之桢。积厚流光,永贻令名。名自不朽,得天独厚。先兆有符,以观厥后。凤山之翼,神仙是宅。永奠冥居,寿此片石。
文
祭河神文
赵廷锡
顺治十七年六月朔,延之绅士、居民某等,敢昭告于河伯之神曰:
闻之带砺有盟,河山为重。幽明一理,祸福无私。载稽成德之朝,百灵效顺。试观有道之世,海不扬波。罗浮山下,朱鳖墨蚪之不惊;西海岸头,白衣赤冠之自若。虽因人事克修,多承河伯默佑。
吾延处万山峡谷之中,水势分南拱北冲之要。三山鼎峙,二水带围。观风者占为胜概,爰处者世享安澜。夫何气运之偶乖,以致泛滥之时闻?岂洚洞之灾,不忘帝世;抑降割之祸,莫奠殷邦。客岁滔天之熖,几殒城隍,而随波之惊魂未息;今年淫霖之虐,复洒井灶,而伤弓之疑畏弗宁。玉女披衣,莫睹五湖晴浪;巨灵驰马,似洩四渎洪涛。或天运之适值,恐劫数之未苏。茕茕孑遗,兵荒鼎革之余,城社几成鞠草;赫赫明神,日月照临之下,洪波何忍鱼民?
伏愿,悯新造之残疆,顺安澜而宁社稷。登余黎于彼岸,由故道以奠农桑。在当事不劳疏瀹,无烦智伯之行水,我居民永祀烝尝。惟效载封之祈天,恩赐造物。世纪神功,伏惟慈鉴,曷胜虔瞻。谨告。
吊秦公子扶苏文
谭吉璁
昔,秦始皇有二十余子,而独长子扶苏以数谏使外,将兵上郡,于三十一年先死。其后,六公子戮死于社,公子将、闾三人囚于内殿,拔剑自杀。又,公子十二人戮死咸阳市。公子高欲奔,恐收族,乃上书请从死,葬于骊山之足。胡亥遂赐钱十万以葬。
嗟乎!始皇死,未几,诸公子杀戮殆尽,所存者不过子婴及其子二人,而又复为项籍所族。天之报秦者,何酷也!
然二十余子之中,最贤者莫如扶苏。即其坑儒一谏,推崇孔子。及得遗诏,尚拥三十万众,以父命不敢拒,遂入内舍自杀。余以为恭世子后,一人而已!
今数千年后,扶苏之墓巍然,独存于绥德州治之北山上,岂非儒者之效欤?爰为文以吊之,其词曰:
维挽周之天醉,锡金策于强秦。
翦鹑首而是宅,灭六国而无垠。
爰去秦而著皇,示一统之威神。
遂坑儒而焚籍,放典则而不遵。
何公子之直谏,能奋士而信人。
乃北监于上郡,爰蒙难而遘屯。
辞三军以如剑,咸折骨而销魂。
云叆叇而惨淡,水潺湲而呜咽。
尊仲尼于日月,揭大道于乾坤。
启赤帝之过鲁,奠太牢以明禋。
宜诵法于万世,岂当代之称仁。
睹穹隆之遗寝,一霑洒于城闉。
诗
清凉漫兴
[唐]吕 岩
明初,一道人游清凉山,丰神飘逸,题诗石上。寺僧迹之,云影冉冉去。及观石上诗,有大唐进士吕岩题字,始知纯阳至此。
其一
云笼翠壁雪凝冰,百尺楼台度晚钟。
任我游来三五际,石阶踏冷不逢僧。
其二
悬崖断壁献层楼,日见金鸥水上浮。
数片白云山下过,一廉清兴问微州。
其三
朝飞玉液渡南条,古洞何人吹玉箫。
响如清夜涧声落,月影微微过断桥。
其四
好景多兮乐亦多,从来仙佛一哆啰。
翻经贝叶情偏惬,谁入天合扫石萝。
前题(清凉漫兴)
[宋]范仲淹
其一
金明阻西岭,清凉峙其东。
延水正中出,一郡两城雄。
其二
上上清凉山,逶迤复奇怪。
楼阁倚云岑,万井如天外。
其三
凿山成石宇,镵佛一万尊。
人世亦稀有,神功岂天存?
其四
洞似仙人名,仙去洞还在。
曲径白云深,幽栖自可爱。
羌 村
[唐]杜 甫
其一
峥嵘赤云西,日脚下平地。
柴门鸟雀噪,归客千里至。
妻孥怪我在,惊定还拭泪。
世乱遭飘荡,生还偶然遂。
邻人满墙头,感叹亦唏嘘。
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
其二
晚岁迫偷生,还家少欢趣。
娇儿不离膝,畏我复却去。
忆昔好追凉,故绕池边树。
萧萧北风劲,抚事煎百虑。
赖知禾黍收,已觉糟床注。
如今足斟酌,且应慰迟暮。
其三
群鸡正乱叫,客至鸡斗争。
驱鸡上树木,始闻叩柴荆。
父老四五人,问我久远行。
手中各有携,倾榼浊复清。
苦辞酒味薄,黍地无人耕。
兵革既未息,儿童尽东征。
请为父老歌,艰难愧深情。
歌罢仰天叹,四座泪纵横。
三川水[8]
[唐]杜 甫
我经华原来,不复见平陆。
北上惟土山,连天走穷谷。
火云无时出,飞电常在目。
自多穷岫雨,引潦相豗蹙。
蓊匌川气薰,群流会空曲。
清晨望高浪,忽谓阴崖促。
恐泥窜蛟龙,登危聚麋鹿。
枯查卷拔树,傀儡共充塞。
声吹鬼神下,势阅人代速。
不有万穴归,何以尊四渎。
及观泉源涨,反惧江海覆。
漂沙圻岸去,潄壑松柏秃。
乘陵破山门,回斡裂地轴。
交洛赴洪河,及关岂信宿。
应沉数州没,如听万室哭。
秽浊殊未清,风涛怒犹蓄。
何时通舟车,阴气不黪黩。
浮生有荡汩,吾道正羁束。
人寰难容身,石壁滑侧足。
云雷屯不已,艰险路更跼。
普天无川梁,欲济愿水缩。
因悲中林士,未脱众鱼腹。
举头向苍天,安得骑鸿鹄。
三川谷口读杜工部题刻识感
[明]王崇古
千山晴月古今同,万里归云涧壑空。
漂泊当年怜杜老,凄其异代忆陈公。
摩崖旧识山灵护,吊古新传草圣工。
锦水秦山均羁旅,天涯千载一归鸿。
鄜州夜月
[唐]杜 甫
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
遥怜小儿女,来解忆长安。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
何时倚虚愰,相照[9]泪痕干。
中秋寓鄜城忆子美[10]句
[清]赵廷锡
少陵今夜月,依然是鄜州。
光明圆万古,人去几千秋。
霜露荒城冷,山河旧影浮。
无从问遗迹,犹幸有诗留。
玉华宫
[唐]杜 甫
溪回松风长,苍鼠窜古瓦。
不知何王殿,遗构绝壁下。
阴房鬼火青,坏道哀湍泻。
万籁真笙竽,秋色正潇洒。
美人为黄土,况乃粉黛假。
当时侍金舆,故物独石马。
忧来藉草坐,浩歌泪盈把。
冉冉征途间,谁是长年者?
送饯从叔辞丰州幕归嵩阳旧居
[唐]卢 纶
白须宗孙侍座时,原持寿酒前致词。
致词何所拟,请自边城始。
边城贵者李将军,战鼓遥疑天上闻。
屯田布锦周千里,牧马攒花谥万群。
白云本是乔松伴,来绕青营复飞散。
三声昼角咽不通,万里蓬根一时断。
丰州闻说似凉州,沙塞清明部落稠。
行客已去依独戍,主人犹自在高楼。
梦视旌旆何由见,每值清风一回面。
洞里先生那怪迟,人天无路自无期。
砂泉丹井非同味,桂树榆林不并枝。
吾翁致身殊得计,地仙亦似三千岁。
莫着戎衣朝上清[11],东方曼倩[12]逢人轻。
过九原饮马泉[13]
[唐]李 益
绿杨着水草如烟,旧是胡儿饮马泉。
几处吹笳明月夜,何人倚剑白云天。
从来冻合关山道,今日分流汉使前。
莫遣行人照容鬓,恐惊憔悴入新年。
靖边城晚眺
[清]王际有
城凭险峻耸边楼,风急沙寒草色秋。
落日鸟声悲紫塞,连天雁影过黄流。
几年残灶飘余焰,四面荒山锁暮愁。
范老[14]当年临此地,必看新月忆吴钩。
无定河
[唐]陈 祐[15]
无定河边暮笛声,赫连台畔旅人情。
函关归路千余里,一夕秋风白发生。
凤凰山[16]
[唐]张 潮
茨菰叶烂别西湾,莲子花开犹未还。
妄梦不离江上水,人传郎在凤凰山。
城盐州
[唐]白居易
城盐州,城盐州,城在五原原上头。
蕃东节度钵阐布,忽见新城当要路。
金鸟飞传赞普闻,建牙穿剪集君臣。
君臣頳面有忧色,皆言勿谓唐无人。
自筑盐州十余载,左衽毡裘不犯塞。
昼牧牛羊夜捉生,长去新城百里外。
诸边急惊东戍人,惟此一道无烟尘。
灵夏潜安谁复辩,秦原暗通何处见。
鄜州驿路好马来,长安药肆黄蓍贱。
城盐州,城盐州,盐州未城天子忧。
德宗按图自空计,非关将略与庙谟。
吾闻高宗中宗世,北鄙狼狈最难制。
韩公创筑受降城,三城鼎峙屯汉兵。
东西互绝数千里,耳聆不闻边马声。
如今边将非无策,心笑韩公筑城壁。
相看养寇为身谋,各握强兵固恩泽。
愿分今日边将恩,褒赠韩公封子孙。
谁能将此盐州曲,翻作歌词闻至尊。
鄜畤怀古——兼忆名宦陈公
彭 年
敷城月色夜苍苍,白帝祠前短草黄。
天意不许劳梦协,霸图何事问蒸尝。
蓬莱旭日迎仙杖,汧渭寒云合大荒。
郡县只今谁守土,犹凭野老说甘棠。
鄜畤怀古
李 楷
于昭上帝惟高显,固丘燔柴牛栗茧。
谁分五畤秦文公,鄜畤何以祀元穹。
悠悠鄜畤犹之可,后人封禅笑煞我。
前 题
王弘撰
周之衰,秦之霸,为坛日梦蛇夜神。
若流火,纷以下,斩蛇帝子还军灞。
送浑将军出塞
[唐]高 适[17]
将军族贵兵且强,汉家已是浑邪王。
子孙相承在朝野,至今部曲燕支下。
控弦尽用阴山儿,登阵长骑大宛马。
银鞍玉勒绣蝥弧,每逐嫖姚破骨都。
李广从来先将士,卫青未肯学孙吴。
传有沙场千万骑,昨日边庭羽书至。
城头画角三四声,匣中宝刀昼夜鸣。
意气能甘万里去,辛勤动作一年行。
黄云白草无先后,朝建旌旗夕刁斗。
塞下应多侠少年,关西不见春杨柳。
从军借问所从谁?击剑酣歌当此时。
远别无轻绕朝策,平戎早献仲宣诗。
浑碱庙(次韵)
[明]杨汝业
浑邪部曲素称强,有唐再造忠武王。
祠宇森森生青野,英风凛凛千载下。
林响疑是宝刀鸣,岩啸犹如嘶战马。
娟娟新月肖弯弧,想象扬鞭上帝都。
立意从知超卫霍,勒勋故不让孙吴。
翠华西幸散缇骑,奉天赖有将军至。
师出每损刁斗声,凯奏常闻朱鹭鸣。
铁勒三千皆壮士,蛇予丈八敢横行。
迄今血食丰于后,异代仰仰若山斗。
阶下青泉万古明,门前蓊郁数株柳。
绕朝赠策今伊谁,游人共说鹰扬时。
我回醉狂无赖客,婆娑浪和达夫[18]诗。
白起庙
[明]萧九成
大将提兵振洛河,提兵一夕女墙过。
烟雾古庙残蝌蚪,营垒遗踪满薜萝。
侠气年年秋水绿,残碑隐隐夕阳多。
我来瞻拜添愁思,塞上悲茄正鼓鼍[19]。
柳 湖
[宋]范仲淹
种柳穿湖后,延安盛可游。
远怀忘泽国,真赏即瀛洲。
秀发千丝堕,光摇匹练柔。
折将赠归客,濯足向清流。
西 山
[清]刘尔怡
突兀压诸峰,高标凌明月。
阴壑鬼神奇,恶风震幽穴。
百川出乱流,林光互明灭。
上有聚散云,下泉清且冽。
俯仰天宇廓,棋分叠嶂列。
方知坤轴力,覆载小万物。
壶 口
[明]赵 撰
声若奔雷气若霃,濛濛如雨共沾襟。
悬开蛟窟多惊目,断辟龙关倍駴心。
高浪兼天星海阔,洪波翳日孟门阴。
当年疏凿劳神禹,祠倚东山桧柏森。
桥 山
[明]张三丰
披云履水谒桥陵,翠柏烟寒玉露轻。
袞冕霞飞天地老,文章星焕海山清。
巍巍凤阙迎仙岛,渺渺龙车驻帝城。
寂寞琼台遗汉武,一轮皓月古今明。
前 题(即桥山)
[明]李梦阳
黄帝骑龙事渺茫,桥山未必葬冠裳。
内经洩秘无天地,律吕通神有凤凰。
创见文明归制度,要知垂拱变洪荒。
汉皇巡视西游日,万有八千空路长。
提兵援部邑谒帝庙
[明]练国事
轩辕龙气郁苍苍,沮水东流日月长。
我为干戈思太古,谁从松柏探幽香。
祠前烽火连边塞,陵上烟云历汉唐。
黄帝鼎成何足异,不须攀髯类虚狂。
过桥陵次张三丰韵
[明]李维藩
秦川北斗有桥陵,沮水星环剑气轻。
日月光同文物盛,乾坤氛逐武戈清。
龙飞玉露寒苍柏,鼎铸金波满赤城。
可惜汉家雄略主,不将帝往望昆明。
前 题(过桥陵)
寇永清
暮雨初收登帝陵,塚头一望万绿轻。
露华满眼火龙暗,苔芭侵人屈轶清。
古柏封云迷虎豹,塞流环雾锁山城。
于今留得鼎湖月,犹是当年一样明。
登桥山黄帝宫
[明]王邦俊
山前紫气使车临,山下黄陵帝阙深。
经古桥门环逝水,当时翠跸御层岑。
汉台晓落碧云色,秦柏晴垂玉砌阴。
千载龙髯劳想象,鼎湖何处欲追寻。
前 题(登桥山黄帝宫)
[明]杨 兆
桥山之上有轩辕,寂寞松楸剑履存。
高塚旧余天子气,诸峰还让丈人尊。
青山雉尾当时事,白日龙髯何处屯?
犹是垂衣望仙侣,千官扈从隔崑仑。
桥 陵
[清]叶映榴
大荒浮黄云,众山失故黛。
划然川原开,苍翠杂烟霭。
居人为予言,桥陵在其内。
下车拂征望,屏息颙再拜。
古柏参青霄,枝叶如偃盖。
黄帝未仙时,此树乃先在。
其余二千株,环陵而向背。
陵庙与树连,云气时叆叇。
沮水流其中,触石发清籁。
怀古有余性,瞻眺得大概。
当年神圣兴,制作史具载。
条铜首山巅,铸鼎荆山界。
鼎成龙下迎,其说近于怪。
左彻不及从,抱弓致忠爱。
凿山葬主冠,庙祀崇百代。
且战且学仙,汉武发深嘅。
至今祈仙台,芳草尚淹蔼。
侯神幸维山,采药遍海外。
封禅何纷纷,徒为公孙卖。
予意帝至尊,不仙亦何害。
缅彼垂裳年,今古共嘉赖。
不死今有冢,此言良大快。
惟有柏长生,风雨勿能坏。
前 题(桥陵)
阮 涵
帝王钟北地,陵阜遍四偏。
邈哉轩辕皇,垂髯在荒天。
群臣招葬之,乌号至今传。
桥山溯子午,不计几何阡。
沮水走其麓,形势如桥然。
座拥华盖山,覆钟峙而前。
霁景尊丈人,支条太白联。
诸峰罗立状,参错儿孙牵。
周回十里许,高衍可畇田。
曲道纡徐上,原空草自芊。
深林碎绿多,云随布屩穿。
清辉流眼阔,秋色逼衣鲜。
环陵柏树密,岂下万余椽。
飞子郁芬氲,晴雨谢风烟。
比比皆树围,勿论小如拳。
寻碑究时代,乃载治平年。
请婚易柏松,坊州刺史贤。
千四百有余,松废柏能全。
柏长亦诚难,屡阅市朝迁。
龙纹轮细结[20],鹿尾让高悬[21]
宇内大观乎,帝力何有焉?
尤惊柏眉齐,丰萝缠股肩。
苍茫恣眺陟,杳霭思神仙。
神仙真爱柏,时抱白云眠。
台荒亭且灰,可为汉武怜。
塚中赊岁月,犹未若秦鞭。
卷叶送蜗吞,探幽卧马鞯[22]。
恨不日日游,瞥见纵沿缘。
题识由来少,藤筋好拂笺。
意匠勉经营,无力事雕镌。
偶然缥缈志,踽步已蹁跹。
庐 湾
[明]马汝骥
碉背孤城曲,川谷万岭偏。
乍晴沙日淡,首夏野云鲜。
酒洒花间石,琴挥树里泉。
独哀公子庙,遗像卧苍烟。
山 居
赵廷嘉
幽人迟睡起,呼酒过云林。
散步松荫下,悠悠适我心。
晓过子午岭
[明]刘三顾
野店烟消客梦惊,桓桓多士计宵征。
岭分子午知南北,星以完稀辨晦明。
两岸层峦留月影,几湾湍水带松声。
人情忙里天余况,马上相看一剑横。
安化寺[23]
[明]马汝骥
其一
悬刹俯清河,飞梯绕薜萝。
乍寒黄叶涩,向晚白云多。
四壁开经藏,三天落梵歌。
净心窥胜地,苍藓奈碑何?
其二
觅暇临荒野,探奇入化城。
天花春欲散,径草日初生。
山响连钟去,川光涌塔行。
寂寥尘不染,松桂惬幽情。
文屏山
张 朴
古庙当形胜,筵开入翠微。
诗坛依菊坐,玉盏依云挥。
城郭苍烟合,山岩红叶飞。
淹留成一醉,带月自天归。
还西山
[清]刘尔
山外西山水向东,白云家在半山中。
于今世已成无用,从此吾将守固穷。
野鸟啄残松底雪,旧书翻尽案头风。
早归收拾偕妻子,尚臣渔舟作钓翁。
蒙恬墓
[明]赵 绅
我来雕阴城,寻古独伤切。
忆昔祖龙代,刑政多乖缺。
蒙氏守北边,赵李居自列。
奈何疑忌生,至亲亦疏别。
一朝沙丘变,群罔谋遂结。
功臣见诛锄,冢嗣忽磨灭。
树封将军塚,泉流帝子咽。
张赢亦已矣,千载嗟忠哲。
前 题(蒙恬墓)
[清]郝鸿图
野鬼悲啼处,将军墓在兹。
秋风哀塞草,霜月冷枯枝。
惟有鼠成穴,还为狐所持。
依稀残碣在,尚说赐书时。
月儿台
张 珩
太宰旧游地,扶苏赏月台。
双流平野合,一径半山开。
石洞惟云度,花岩但鸟来。
登临兴不尽,徙席向莓苔。
前 题(月儿台)
[明]王训贤
台临溪上月临台,若个游人赏月来。
清夜碧岩香满院,一天秋水桂花开。
天宁寺
[明]王 琼
雕阴城南八月秋,招提突兀山之头。
扶藜直上凭虚立,四顾风景令人愁。
山势高低互隐现,雉堞盘回倚山转。
参差楼阁横紫烟,结曲河流拖白练。
扶苏本为谏坑儒,矫诏赐死奸臣谋。
至今儿童识其处,秦廷侫人已族诛。
蒙恬塚在世已远,筑城长塞见何浅。
三十万众上郡屯,飞刍转粟天下怨。
携家归宋李显忠,清涧城南血泪红。
师都何人僭帝号,瞬息富贵如飘风。
忠孝奸谀两安在,高山流水常不改。
洞中老僧睡未醒,原上游人空慷慨。
暮云收尽月华清,树杪风来萧飒声。
人生适意且行乐,世间宠辱何须惊。
前 题(天宁寺)
[明]孙 慎
坐对西山寺,清幽会客心。
霜林相旦夕,雪岭共高深。
殿阁空中象,笙竽物外音。
诸天才咫尺,公暇即登临。
前 题(天宁寺)
[明]刘 寿[24]
尘世清虚境,登临入望佳。
万山盘虎豹,一水斗龙蛇。
日落天低树,云开月照沙。
洞门钟磬寂,香雾绕昙花。
尸毗岩
熊师旦
凸出天惊语,其空雾补之。
风云多所诡,神佛以为祠。
名刻经苔隐,老岩被魅持。
尸毗已耳矣,未问何王时。
嘉岭山
[明]张廷玉
崱屴千峰秀出群,青葱赤木散朝氛。
虚空下瞰人游岛,星斗高排鸟去云。
二水连城三圣砦,军中老子一希文[25]
欲将图示王维手,旦暮阴晴像几分。
登清凉山
[明]王彦奇
步上城东日正西,层层楼阁与云齐。
分明目送三千里,仿佛身登万丈梯。
洞里禅僧曾入室,松间野鹤自在栖。
晚凉更上峰头去,银汉无声北斗低。
前 题(登清凉山)
赵 章
古刹残碑谁记年,肤施遗迹至今传。
层层塔近青霄外,冽冽寒生玉井边。
山色水光增生概,危栏高阁倚云巅。
鹤飞夜月来松畔,听有山僧讲道玄。
前 题(登清凉山)
[明]赵 彦
岩岩层阁倚危岑,曳屐皈依白刹深。
话对高僧闻半日,醉凭曲栏俯千寻。
金城指顾池云回,玉树鲜妍春色侵。
兴剧不堪归去急,斜阳落影照平林。
前 题(登清凉山)
赵隆印
曳履呼朋览胜来,聚星此日傍山隈。
偷闲高阁尘襟豁,凭眺危栏醉眼开。
好鸟檐前传客至,片云头上为诗催。
登临不倦游山兴,惜别频倾酒一杯。
清凉山
王 令
一片清凉地,登临欲问天。
晴峦原自静,飞阁几为悬。
避石窥樵路,循崖听汲泉。
桃花吹古洞,柏子落樽前。
佛面经谁辟,仙踪为若传。
碣残风雨蚀,壁立鬼神全。
说法闻前圣,论文愧昔贤。
同怜应切肤,无憾忆安禅。
僧向云中老,花从岭外鲜。
曲流怀远嶂,叠槛砌危巅。
城郭延青案,人烟接碧莲。
幽含千壑尽,洁歛一峰偏。
珠滴岩光动,楼巉鸟影迁。
摊风栖野树,驱月入深澶。
梵语空林里,钟声古木边。
今知尘世外,别自有机缘。
前 题(清凉山)
[明]杨本深
闲上招提问闭关,尸毗踪迹有无间。
幽僧扶杖朝冲雾,野鸟啼花晚傍山。
路回凭栏危瘦骨,诗豪逐兴放愁颜。
年来碌碌真虚度,到此遨游不欲还。
前 题(清凉山)
白希绣
厌俗寻佳景,登临喜胜游。
松风生左右,山色送清幽。
众妙元思豁,诸天胜界留。
独乘潇洒兴,更上最高头。
前 题(清凉山)
杨如桂
石雕一片玉,殿拱万尊金。
铁壁乾坤险,奔涛昼夜深。
空虚悬蜃阁,窈窕锁龙岑。
百雉萦双堞,天花落梵音。
登清凉山有感
王廷弼
其一
设险山城汔小康,观风犹自念遐荒。
岩疆耕凿劳生计,土谷穷愁累户粮。
霜白秋原禾黍薄,月明夜永雁鸿翔。
清凉安解斯民热,燧火从来困此方。
其二
三秦形胜古延州,地拔轮舆据上游。
千里提封烟灶冷,半隅阛阓土城秋。
筹时不具胸中甲,专郡徒殷境内谋。
记载诗湾与往事,只今延水尚东流。
其三
两界河山域井文,势喻翟道迥然分。
城侵六月胭脂雪,驿下三川祋祤云。
遗孑边氓空杼抽,不毛贡壤少耕耘。
几口凭吊西陲迹,拈望龙沙靖朔氛。
其四
采风坠升过城隈,断石荒瓷几劫灰。
一壑分天开郡邑,四峰环堵约池台。
星缠河朔图书异,秋立金明草木摧。
郊垒虽平终土满,绥柔不信范韩才。
前 题(登清凉山有感)
谢鸿儒
清凉仙界碧森森,石径纡回古洞深。
万佛庄严传色相,一帘香霭悟禅心。
横空鹤影蹁跹下,隔岸樵歌续断吟。
欲访烂柯人在否,桃花岩畔漫招寻。
前 题(登清凉山有感)
[明]杨 吉
月满回郎夜扣关,白莲遥对碧云间。
窗虚半偈闻僧语,阁倚千峰拥梵山。
石槛乍临消俗虑,松荫忽傍豁愁颜。
悠然兰若无人到,躐屐疑从物外还。
前 题(登清凉山有感)
王宣懿
丰林佳处此山巅,殿阁藏幽胜辋川。
古寺参差门不对,危径层折径如悬。
身经百战榆关后,节近重阳鹫岭前。
幸遇沙场烽火息,登临不用更筹边。
前 题(登清凉山有感)
朱光宗
坐对仙人洞,饱看睡佛岩。
游神堪砭俗,到面总非凡。
树隐山全见,崖悬日半兼。
少文如有兴,即此启图函。
前 题(登清凉山有感)
吕云藻
云树开仙境,山花娱野禽。
水从天外至,诗自醉中吟。
游清凉山寺遇雨诗湾步前人韵
[清]陈天植
其一
清凉隐隐岫云飞,复道逶迤去路微。
雨过山巅宜骋目,风来水面任吹衣。
空中画阁随人赏,石上诗豪伴落晖。
僧舍禅心常自在,几回谈笑却忘机。
其二
学海清流浅共深,层层叠叠岸边岑。
诗题蝌蚪新还旧,禅制毒龙起复沉。
赏玩宜存靡临志,登临莫忘用休心。
自公退食委蛇处,韩范芳踪着意寻。
春游清凉寺
董 珊
万山迹里觅琳宫,冠盖乘春野兴同。
藤蔓引阶空石碣,谷虚合殿响松风。
尘缘莫浪看渠好,色相从来本自空。
坐待元谈归路晚,烟霞深处夜闻钟。
九日邀饮清凉山
[明]杨宗气
入云瞻栋宇,隔树听笙簧。
叹世频斟酒,参禅漫蒸香。
鸟惊云外色,风送雨前凉。
此地已应寂,何劳问上方。
无 题
[清]牛天宿
清凉石刻多以牛字押韵,若为余姓嘲也。试笔和之,因以解嘲。
崱屴千寻石径幽,登临不数古林丘。
云水深锁藏经殿,烟树轻笼爱月楼。
把酒峰头舒远啸,题诗天际运奇筹。
千年胜事今谁继,太守风流独让牛。
蓬莱岛
[清]赵廷飏
海外三奇景,谁来移此间。
荒藤笼刹影,深雾锁苔斑。
子晋笙声杳,陶潜菊径闲。
遥承仙掌露,静听水潺潺。
鹫峰岩
[清]赵廷飏
悬岩插碧汉,峭壁更嶙峋。
日月开西夏,云烟绕北辰。
阴晴千里渺,寒暑四时春。
攀登浑无翼,凌虚似鸟身。
登清凉山
胡承铨
凌虚叠嶂绕云烟,老树森森石径偏。
殿古犹传飞锡客,洞深欲访烂柯仙。
仰观峭壁疑天路,俯视悬崖别有天。
欲向诗湾留姓字,恐教野鹤笑尘缘。
游太和山远眺
胡承铨
回还登绝壁,缓步到奇峰。
云暗龙归洞,露寒鹤竚松。
青霄日月近,绿野桑麻封。
已觉尘寰隔,微风远度钟。
蓬莱岛
倪继徐
为爱山头一段云,桃花洞口坐南薰。
当轩怪石窥仙路,入耳惊涛荡俗纷。
珠树琪花香作雨,绛坛紫府气成雯。
烂柯那处寻真迹,风到长松沥沥闻。
宿归一寺
杨廷翔
欹枕岩头石作床,白云片片锁僧房。
游人夜半敲门宿,不梦天王梦梵王。
游清凉寺
沈文华
其一
鹫峰高倚清凉寺,一派延流万古长。
今日我来登绝顶,松风犹带旧时香。
其二
丹岩翠壁海天秋,千里河山豁壮眸。
两腋清风无地着,披云直上最高楼。
张子[26]祠
张尧辅
先生优入圣之门,一令云岩迹尚存。
遗得桑麻传父老,沿来孝悌教儿孙。
学宗正脉承先哲,书著西铭启后昆。
庙貌巍峨松桧拱,过游自致万年尊。
过云岩怀张横渠
薛 刚
旧日云岩到,名贤迹尚存。
山城三面水,土屋数家村。
桑壶青连野,蘼芜绿到门。
民淳天外慕,耕织长儿孙。
榆塞叹
徐祯卿
榆塞西来草似烟,洛阳东望月如钱。
回肠时时轳轳转,兰心夜夜膏火燃。
虫吟下床露入幔,天河沉沉云曼曼。
青桐玉井一叶秋,满城寒砧星物换。
空传草草一行书,谁寄遥遥千里叹。
会日苦少离别长,人生失意恒过半。
呜咽泉[27]
[唐]胡 曾
举国贤良尽泪垂,扶苏屈死戍边时。
至今谷口泉呜咽,犹似当年恨李斯。
扶苏塚
[明]曹 琏
山势嵯峨接碧天,扶苏有墓葬危巅。
至今怨气形朝暮,代作飘飘一缕烟。
前 题(扶苏塚)
[清]王际有
城阙秋风起,凄凉太子坟。
千年成恨事,一纸误监军。
上郡月犹照,咸阳宫已焚。
李斯徒自害,何必废储君。
洛川忧旱
赵家相
造化何茫茫,天人真悬隔。
休咎随所值,应感不可测。
忆昔甲申岁,大祲困自翟。
四郊无青草,沟中多饿脊。
流移犹未复,室家尚唶唶。
此时春三月,农工正所迫。
时雨胡不降,太阳日焰赫。
二麦已就枯,嘉禾种未掷。
我为民父母,怀抱徒隘隘。
为思春不耕,衣食无所获。
衣食既不赡,民将为游魄。
苛矣惟富人,囊尚有积。
嗟嗟我穷民,流离在咫尺。
悠悠我之忧,坐卧不安席。
日夕叩苍冥,渺渺竟无益。
仰瞻星斗明,燥心浑如炙。
俯见黄尘起,愁肠伤如刺。
岂是天道远,下情终难白。
亦果人事乖,天故降此厄。
尚愿我元穹,为我念苍赤。
勿使往年灾,再为蒸民癖。
大降三日霖,滂沱满阡陌。
庶见仁爱心,免使众疾额。
金明[28]与雪石刘征君话旧
[清]白寿宸
老病临身伏枕余,相逢恳切问何如。
叮咛止是寻山约,反复惟看却聘书。
万里关心徒洒泪,两家遭乱各移居。
金明买酒难成醉,恋别空停客里车。
望石堂山有怀
刘 仕
其一
仓皇百粤戍,憔悴二亲忧。
夕月常流泪,蛮烟独倚楼。
梦随湘水逝,望入岭云悠。
万里平安信,何时至柳州。
其二
易水违亲幄,粤山杳故园。
苦吟愁更老,多思闷无言。
每日怜登怙,何年慰倚门。
晨昏诸弟在,独足效寒温。
早发隆益夜宿直罗有感
张 珩
危石山盘路,寒云涧落泉。
花开红带雨,林合翠浮烟。
日落孤村外,僧来野寺前。
直罗明月夜,何处是南川。
题兄诚庵隐居
张 珩
云卧深山峭,池塘兴有余。
桃源同避世,瓜陇独营庐。
貌古随时拙,心清与利疏。
来攀栖隐处,放鹤乐何如。
子午岭
刘 倬
南北亘古岭,纵横列万山。
桥陵今古在,驰道有无间。
北折庆延回,源分漆沮潺。
秦皇开凿后,塞上几人还。
九日集郎山
曹征用
黄花高会与秋逢,坐佛闲云小院东。
万里家沉烟水外,百年身落酒杯中。
轻阴冉冉连残照,归思绵绵接去鸿。
怪得近来潦倒甚,新诗无复建安风。
白庙川春日漫长
刘 宏
散步引吟傍水涯,柳含空翠杏飞花。
一声犬吠烟萝外,惊起鸬鹚队队斜。
杜甫宅
彭 年
草堂曾筑瀼西湾,老屋鄜州又数间。
秋水尚留筇杖往,春星犹带酒杯宽。
乱离失路奔行在,漂泊何心乐考槃。
客宦天涯皆万里,闺中有月不同看。
黑台山
马懋才
云拥峰峦合,山高碧汉通。
鸟飞迷故道,鸥泛识天空。
崱屴寰区胜,蓬莱瞻望雄。
何能登绝顶,盘石坐松风。
卜 居
岳 可
金尽天涯尚卜邻,萧然环堵倍伤神。
庭鸟绕树惊新主,壁鼠窥灯识远人。
屋破盘盂空貯月,烟销釜甑冷生尘。
飘零岂拙还乡计,无奈关山不渡贫。
玉女泉
杨素蕴
杯光含霁日,柳色映清波。
花正留春住,吾今载酒过。
潇骚问逸响,慷慨发悲歌。
欢醉须倾倒,相看去多日。
云间寺访友读书
[清]赵廷锡
其一
勒辔访幽景,山深野路迷。
踏冰凌石磴,印雪过清溪。
寺远闻经语,天空听鸟啼。
高僧来接引,得遂向雪栖。
其二
野寺深山里,萧萧古木疏。
松风飞梵响,花语点禅虚。
茹素分僧饭,翻经检蘘书。
静居莲子发,明月照蝉蜍。
归一寺
刘世芳
晴川谷口野人惊,何物风尘慨此行。
鸟立一松云不起,雨经五月草初生。
遥怜太传名难振,及至皈依恨已平。
佛日能开千古梦,肯言漂泊罢飞觥。
前 题(归一寺)
白可久
春游北郊外,绝顶寺门开。
云里一僧往,山中数客来。
落花平讲席,鸟迹印苍苔。
共坐闻清梵,焚香夜不回。
赠王书年府丞
俞 亮
榆溪几度挹清风,别后神伤明月中。
共是海天愁更远,偶赠王谢愧难同。
樱桃久已红山上,香草何曾绿塞东。
江右风流原足尚,何时归去话崆峒?
秋日过宜君
荆 柯
山色空濛接太虚,山形坳折挂柴车。
风吟曲槛声悲壮,日落孤村影卷舒。
野老闭门忧伏虎,征人涉水想游鱼。
数行雁字传秋意,谁送寒衣到客居?
送友还山
杨友竹
小窗读易已忘年,林下花开又草元。
笑我空翻看世眼,知君早办买山钱。
有台肯拂严陵钓,无食宁耕郑子田。
何日同栽三径柳,松阴竹影足春眠。
送刘敬又应征纂志
陈 明
雪花彩笔映奚蘘,班宋文词别艳香。
国史畏名多避诏,郡书秉好束征装。
山川改色迎旌旆,人物虚心待表扬。
若采陆沉怜部令,民贫何政可称良?
赠别陈西堂太宗
俞 亮
秋深锦字到边疆,绝塞关河跂路荒。
客夏三田烦召杜,今春杨柳灿文章[29]。
幸逢叔度清予吝,又别元龙逐楚狂。
每念仓皇情有歉,去秦犹恨未登堂。
兵过吊战场
[清]赵廷锡
揽辔归来径已荒,川原一望日斜阳。
磷生野草黄昏见,鬼哭春山白日忙。
破甑依然悬断涧,烬头犹自覄颓墙。
停车不忍一回首,何必别寻古战场。
轩辕挂甲柏
高 晏
古柏鳞鳞势若虬,舆传挂甲败蚩尤。
宫由开宝基初建,树岂轩辕世所留。
况复挥戈从涿鹿,何固释铠到坊州。
重重伟抱停华盖,拱拱宸居七百秋。
龙溪书院
[明]杨 兆
朝随几杖陡远岑,泽国茆堂下筑深。
太华彩云缠斗极,中原苍树待甘霖。
潭澄天落蛟龙影,桧蜜烟浮鹤鸣阴。
蒋径未荒芝草秀,兰标又报蹑琼林。
韩范祠
[清]陈天植
嘉岭峰前韩范祠,当年经略在于兹。
胸中兵甲无偏夏,乱后山川有断碑。
论世百年身是幻,筹边几夜鬓应丝。
景行仰止心频切,瞻拜高贤不胜思。
谒范公祠[30]
[明]余子俊
文武才名重古今,严祠何意睹簪缨。
闻风曾破羌戎胆,向日常存忧乐心。
故鼎有烟香篆续,断碑无字雨苔侵。
枝头鸟弄春声好,似共人间颂德音。
云梯山
[清]赵廷飏
丹梯曲折绕云岑,石凳参差玉露淋。
万叠峰回连斗宿,千层路转接蝉林。
幽崖倒影霞光落,老树凝寒秋气侵。
自是天然真胜概,青霄直上豁尘襟。
宿清平
[清]王际有
萧萧匹马过孤城,沙拥龙堆雉堞平。
山近榆关秋色早,地连西塞水声鸣。
边鸿初落云低树,暮角频吹月照营。
此地从来多战伐,中宵凭吊不胜情。
登燃藜楼
张廷玉
再入芝园眼欲薰,无边胜事正欣欣。
池中荷叶青浮盖,席上榴花笑舞裙。
对月登楼招醉客,燃藜说剑在兹文。
放看晴圃宽闲地,尽识华林清献君。
登延州城
[清]陈天植
孤城晚眺四茫茫,白骨青磷旧战场。
西去高山灵武近,北来绝塞夏州长。
烽烟几处余遗址,生聚何年辟大荒。
怀古遥遥追范老,甲兵曾以奠岩疆。
琵琶桥
[清]王 令
其一
入情皆至理,漫说琵琶桥。
流水原无着,空山何处调?
其二
有韵非丝竹,徒为听者喧。
此中无一物,空自叩云根。
何须矜异响,山水有清音。
莫向云门索,归来月下寻。
榆林七夕
[明]王 越
碧天如水晚云收,凉夜西风满戍楼。
为客十年经七夕,思家一夜抵千秋。
人和尝胆方为苦,事到聱牙便觉愁。
珍重榆林河下水,不关兴废自东流。
登北山寺观唐文皇遗像有感
石 星
山下溪声山上闻,孤松遥隔万里云。
可怜衣袂沾尘土,却羡袈裟远俗氛。
古佛尚存唐世像,残碑犹勒宋时文。
登临欲纵他乡目,漳水秦川路不分。
秋 怀
[明]李梦阳
曾为转饷趋榆塞,尚忆悲秋泪满衣。
沙白冻霜月皎皎,孤城哀笛雁飞飞。
还筹前后无功伐,推觫分明有是非。
西国壮丁轮輓尽,近边烟火至今稀。
西巡墙
陈其学
天入圁水带朔方,秋云压塞草茫茫。
不妨饮马樱桃涧,正想弯弓杏树梁。
屯戍年荒鸣鸟雀,山城日落下牛羊。
前旗遥指烽台北,尤有孤城枕短墙。
延安即事
[清]陈天植
凤翼联城势,乌延古郡名。
划疆而御侮,设险以防兵。
苍鹘望陴却,白猿临堑惊。
弹丸蜀剑阁,蕞尔楚方城。
叠翠环山秀,层波傍水清。
南连三辅重,北系一边宁。
十九屋罗邑,百千棋布营。
车辚原有赋,驷驖[31]讵无行。
桓桓麟阁帅,翼之凤池卿。
介石男儿节,凌霜女子贞。
残毁虽堪叹,士民尚可旌。
但求春雨足,兼愿岁徭轻。
天下干戈息,眼前教养成。
儿童骑竹马,父老厌梁羹。
击碎康衢壤,书余大有铭。
年年分社肉,处处缮歌楹。
何必桃源里,寂寥绝世情。
上郡城[32]
[明]李攀龙
叱驭何来绝塞游,独看山色向新秋。
人家渐出层崖树,客路高盘断壑流。
朔气忽随风雨至,孤城长傍夕阳愁。
五原子弟轻烽火,马上谈经半白头。
上郡演武场
宋 约
堠火起雕城,尘沙拥战声。
游军藏汉帜,牧马说边情。
霜落彪池浅,秋深太白明。
骠姚方虎视,不学请添兵。
答寄延绥王中丞慎微
王世贞
其一
中丞绣斧下青霄,十万军声静不嚣。
何恨五原春竹色,莫容戎马向秦骄。
其二
北风吹堕五云翰,念我余生傍钓竿。
三尺要离无左臂,只留肝胆待君看。
镇北台
[明]刘敏宽
重镇秋声霁色开,巡行不是为登台。
千山远向云霄列,一水还从沙漠来。
戍阁崔嵬天阙近,塞垣缭绕地维回。
凭高极目狼烟靖,恍是逍遥阆苑隈。
晋溪洞
任国相
王公遗像洞中收,留得烟霞万古秋。
晚岫云归僧舍寂,晴春鸟弄客窗幽。
双龙野外舟横渡,五虎城头月满楼。
从此倒觞归未得,任教鸡帻报更筹。
万佛洞
[明]萧如薰
孤峰悬鹫岭,半刹捧云根。
到觉人天近,平看佛日尊。
河山连远塞,花木隐高原。
不尽登临兴,惟闻钟磬喧。
睡佛洞
[清]王 令
谁凿空山石,幽溪貯大乘。
松梢闻涧水,花里见枯藤。
断岸冥樵叟,深龛憩老僧。
悬知清静理,风雨一残灯。
秋寓怀沮阳
[清]张凤翀
迩来游事拙,此去宦途凉。
寓久客似主,秋深病欲狂。
冻云栖树白,落叶染林黄。
衣薄不禁雨,屦残岂履霜。
只因囊底涩,将使鬓头苍。
豪兴全万索,交情半沮藏。
仆痴鼾气壮,僧寂忾声长。
把酒难邀月,翻诗空满床。
悲秋同宋玉,易老似冯唐。
一夜归家梦,三更到枕螀。
羊肠世路蹇,鸡肋旅怀伤。
何日还秦岭,同人话沮阳。
梅花村月夜闻笛
[清]王 令
才入名山梦已醒,何来幽响逼人听。
依稀似放空山咽,仿佛如参细雨零。
隐隐松风飘远岫,萧萧日籁堕仙亭。
分明一片凄凉骨,吹彻梅花问渺冥。
甲戌初冬同万坚之饷部行边观红石峡卢副师置酒山堂
钱天锡
弭盖期荒缴,弯弧跨锦鞯。
岁时分大阅,部曲领中坚。
马度駞峰外,人行雁塞边。
鸟鸣山寂寂,水乱石溅溅。
削壁皆衘赤,嵌空各斗奸。
荒城会易马,列障可屯田。
入峡涛弥怒,缘溪草尚芊。
河山严北戒,风景异西偏。
石凳临烟渚,云窗启筵延。
汉臣频出塞,戎骑未消烟。
起舞风生谷,酣歌月映川。
甲兵须洗尽,片石即燕然。
坊州阅武
许 瑶
新教传烽列戎雄,鸳鸯阵法武庄公。
屡悬破产千金赏,密授成禽七校功。
酾酒西风酬士怒,刑牲北岳誓臣忠。
刚轮西器光如簇,袍泽戈矛与子同。
居延大阅[33]
[明]谢奇举
旗作岩关车作城,于今白日见秦兵。
风生万里鸣笳后,雨撼千山逐队行。
帐底符飞争卧鼓,云中雕落不闻声。
无衣赋就烽烟冷,岁岁彝天罢远征。
嘉岭古塔
[明]杨鼎瑞
巍巍一柱壮延州,天险由来藉宋贤。
夹岸长涛青草没,倚空孤剑白云连。
钟声夜度三山月,岚气朝收万井烟。
登眺年年人自乐,何须范老更忧先。
宁 塞
[清]王际有
城闉面面向山开,形胜崔巍亦壮哉。
马却危冈疑路断,人过峻岭自天来。
龙沙原是防秋地,虎帐应多射石才。
晴日午峰堪指点,凭高遥望赫连台。
过五龙山怀古
[清]赵廷锡
循蜚疏仡谁可考,古皇治世乘云早。
上巢下窟泽流深,西北地高多奇岛。
肤施上郡据上游,五龙分治辟洪灏。
五音五行配仙灵,治绩无名天地老。
史载汉宣立庙祠,松云牖栋应共保。
离黍沧桑世代迁,故物尘灰随腐草。
我来其土访遗踪,父老传闻皆莫讨。
有言东郊彼高冈,庙祠虽圯石作堡。
千古兴亡指顾问,杏水东流长浩浩。
宿义合驿
[明]马汝骥
小驿锁重岑,高楼背远林。
马驱千里外,烛坐五更深。
雪暗庭帏日,天悬道路心。
西河明月渡,回首泪霑襟。
神木道中
欧阳詹
两鬓如丝尚未迁,忍将闲散度间关。
路冲塞雨来千里,屋共秋灯卧一间。
已分汉阴终抱瓮,莫思绵上载焚山。
屠龙骑鹤诸公事,让我开笼放白鹇。
河中之水歌
刘生韵
河中之水浅且清,弱柳柔柔两岸生。
不知何处花项鸟,飞来飞去绕树鸣。
日午苹末微风起,敲松击竹韵如笙。
此时幽人梦正醒,焚香趺坐读黄庭。
云光照眼眼欲荧,草色射帘帘亦青。
长啸一声寒落汀,波底应有蛟龙听。
时呼西邻醉醁,面对南山列翠屏。
东 山
王京龄
别业城东辟,依稀似辋川。
侵亭筠袅袅,近榻鸟翩翩。
门有樵人迹,心空浊世缘。
诗成吟石上,酒醉卧花边。
水绕天疑动,山围翠欲连。
物为尘外閴,景若画中妍。
高坐清虚地,遐瞻寥阔天。
楼台初过雨,涧壑乱鸣泉。
园种陶公菊,几摊庄子篇。
青鞋踏碧草,紫杖破苍烟。
寄傲襟怀壮,修真趣味偏。
奚君无所累,疏散一神仙。
仙石洞谈天
杨友竹
白云深处访南华,芒履珊珊印碧沙。
一径青苔留日夜,半帘红雨落天花。
茶烹烟避林间鹤,饭熟香焚树顶鸦。
石上清箫追子晋,声声吹入万人家。
游仙石洞
[明]杨 吉
元宫清宴泛松花,曲磴危栏坐水涯。
城带夕阳闻鼓角,台临秋塞隐吹笳。
空山木落惟啼鸟,野径人稀有暮鸦。
仙客何年飞玉寫,独留此地锁烟霞。
前 题(游仙石洞)
[明]杨 兆
石洞烟霞寄古松,振衣来上最高峰。
仙人瑶草长年绿,瀛女桃花何处红?
鸦散天风清梵暮,雕盘地轴野云重。
武陵两去河榆逈,忽漫登临醉夜钟。
仙石洞
沈文华
乘风弱水问群仙,斯石名仙必有缘。
云是蓬莱绝顶物,海风吹落此山边。
偕友登仙石洞
赵 伟
傲骨逢迎少,行藏亦异哉。
贫能滋道气,静欲唾尘埃。
逸兴凭诗放,清樽倩月开。
仙迹何处是,即此信蓬莱。
延寿洞
杨骥征
偶上招提境,白云锁洞深。
暂时消俗虑,坐久识禅心。
岩外峰森玉,阶前地布金。
留题犹在壁,倚醉续高吟。
前 韵
张三异
数旬牛马去,一榻岭云深。
延寿佛生乐,回头孺子心。
红尘笼白雪,素志倚黄金。
杜部遗篇在,湘波泼楚吟。
仙石洞邀饮
赵广印
踏空度石岑,忽与白云亲。
日照珠涯翠,雨过棋局新。
山峨清焰暑,花瓣飞阳春。
即此武陵是,几人来避秦。
万寿山阁楼
任于峤
谁向空中制,诸天带岫飞。
客来皆曰幻,僧往若忘机。
蜃里楼台是,人间图画非。
下方十万户,缈缈磬声微。
山 寺
[清]王 令
佛国巍巍据上游,祇园佳气绕嵩丘。
僧从天半茅庵出,鹤向云间松顶游。
鹫峰俯视三千界,玉宇高悬十二楼。
我欲登临寻彼岸,钟声隐隐落前洲。
前 题(次韵)
[清]韩一识
尘埃浑未著,于此识精微。
半属晴光托,全径岚气围。
不同蜃市影,独傍野云飞。
几许凭栏客,危楼坐夕晖。
清凉山怀友
赵 伟
丛林何漠漠,风雨异乡愁。
既泛山阴棹,还思范蠡舟。
悲秋频下榻,寄傲懒登楼。
长啸青云外,碧天雁影浮。
神仙沟
杨如桂
西溪春色郁葱葱,坡有仙姬池有龙。
只恨采芝人不见,桃花泛水满川红。
翠屏山
[清]米邦彦
翠屏山色小蓬壶,烟里楼台半有无。
若使当年摩诘在,定知不作辋川图。
雪中邀友空中楼阁
杨珪瑞
乘兴相携酒一壶,河山四顾雪堪图。
霏霏鹫岭云为砌,片片昙花玉作珠。
选胜当年恣眺望,探奇此日共招呼。
归来指点虹桥外,烟林苍茫塔影孤。
三台山
[明]杨宗气
石磴磷磷嵌远空,龙宫遥在古城东。
钟声半落塞山外,梵语时闻夕照中。
短榻僧眠人不到,幽岩曲径鸟能通。
平生不解参禅诀,也对烟霞兴未穷。
前 题(三台山)
[明]杨 兆
梵阁倚青莲,苔封不计年。
香杉盘曲径,宝雾散诸天。
野扩疏林外,台屹万壑前。
生平爱幽寂,纵步入苍烟。
花石岩
薛廷谟
丹崖耸出刺云林,谁凿混茫万窍深。
秀丽构成画士手,空灵结就诗人心。
苔生壁面织悬锦,风叩隙中拟弄音。
错落云纹永不谢,四时不畏暑寒侵。
春日游金盆湾
刘 纲
山北山南春可怜,桃花带露绽红烟。
鸟啣一瓣风吹去,堕在绿杨青草边。
花石峡
[清]刘尔
胜地不炫奇,匿形若韬晦。
纡回盘山前,窈窕达峡内。
树木夏阴阴,云岚昼蔼蔼。
久历樵径仄,渐觉谷口大。
曲窦邃还通,高岸迥相对。
石上花嶐嵸,沙底水淡瀩。
苔点崖纹斑,风急波光碎。
鸟声藏林中,药苗萌磵外。
暇常息麋鹿,乱不识旌旆。
一壑康节窝,半溪子陵濑。
避秦传昔人,逃世高我辈。
往日寄傲远,斯游赏心最。
携壶任栖迟,濯足无拘碍。
况当戈已销,优游此良会。
定痂泉
[清]赵廷飏
欲其传定痂,故以此名泉。
一泒清波绿,尸毗不计年。
笔架山
[清]赵廷飏
笔砚凌空峙,延州第一峰。
蓬巢集塞雁,涛浪隐祥龙。
作赋心能爽,登高客与共。
徘徊无限意,城郭翠烟重。
九日登镇北台
[清]郝鸿图
秋风来穷塞,萧条自可怜。
城高楼近日,野旷树浮天。
雁影悲笳外,花开古戍边。
登临归去晚,烟月下银川。
晚登榆阳城
[清]王际有
长榆秋色噪归鸦,古塞睥睨罩落霞。
天涌黄沙开玉垒,河流红石泛星槎。
千行塞雁天边下,万里浮云日暮赊。
不用雄图夸设险,如今四海尽为家。
过西山寺登眺有感
于宗孔
上郡城西古寺幽,登临萧瑟动边愁。
雕阴积雪龛中见,无定春凘[34]榻下流。
烽火几经余断碣,乡国何处倚高楼。
更怜月落蒙恬墓,塞树秦云万里秋。
太和山
[清]赵廷嘉
登临莫倦屐,石磴与云穿。
地僻松犹老,风寒草不鲜。
身旁时锁雾,头上仅容天。
极目浑无际,烟岚指顾前。
赋得今夜鄜州月
俞 亮
昔闻鄜州月,驱车过鄜州。
荒城初战后,古月照今愁。
遥忆小儿女,胡为作马牛。
旧时裁句夜,未必似今秋。
无 题
[清]傅鸿业
夏日送太守陈夫子往五原,适大旱之极。倏有微雨,苦不霑足。道旁樵童口唱山歌,风声禾泣,不胜悲凉。因而马上口占。
金明太守陈夫子,王事驰驱五原里。
四望银川乱山明,夜阑风静天如水。
晴空瞥见云如练,淅淅阴风光摇电。
滴沥频闻细雨声,驱除旱魃真堪羡。
未见盈畴霑禾黍,愁看皎月复重烂。
东山之东星欲稀,黑雾氤氲傍云飞。
山雉急鸣樵歌和,一哭同声我亦悽。
山无草木兮萧条,路有征尘遥遥。
继夜以达旦兮,忧思为劳。
河水潺潺兮,瞻望层霄。
硃砂岭
白足长
尽日人烟断,山行不见山。
长林迷极目,草露滴征颜。
烽僻巢如瓮,碑残字亦删。
鹿麋群大野,天地何闲闲。
雄石峡[35]
马如龙
路转芹河碧,徘徊欲步云。
悲笳塞外起,清磬寺中闻。
鸟翼穿空缩,山光逐照分。
今朝雪浪里,酒倾夕阳曛。
过响水堡石桥
马犹龙
禹门称古迹,此峡亦奇哉。
急濑喷珠雨,湍流响迅雷。
孤鸿音嘹呖,行客步徘徊。
欲作惊波句,愧无旷世才。
过桥沟寺见岩间古柏
武綋周
幽岩挺老干,苍鬣不知年。
带雨枝无媚,履霜骨愈坚。
峡空涧泻雾,野旷谷飞烟。
群草萎羊角,翠枝插碧天。
靖 边
[清]王际有
从来争战地,落落几人家。
有日犹飞雪,无风亦起沙。
山城谁设市,牧卒强排衙。
更有悽情处,春深不见花。
石台寺
[清]白乃建
峭壁中流柱,回澜曲涧深。
野烟封雉堞,晴树隐禅林。
春老花铺席,风高石作吟。
振衣霄汉表,饶有问天心。
白草寺
[清]白乃贞
晓起登山道,山高晓气寒。
眼中卑晋界,云下识河干。
古殿依岩立,孤村向壑看。
残碑不可读,劳我解征鞍。
山寺漫吟
尉 映
衡门閴寂俯溪流,拜石焚香亦自悠。
径险雨晴犹曳杖,山寺春暮尚衣裘。
优悠因梦成蝴蝶,潦倒随人呼马牛。
兀坐拥书闲得句,敢云潘岳是吾俦。
趋觐家大人至上郡凤宿岭
于述绪
远觐庭闱西赴秦,斑衣飘拂又经春。
岭名凤宿鸦声近,村号熊飞虎迹新。
世宝青毡惊黯淡,家传彩笔愧风尘。
来朝趋侍闻诗礼,更悉三边政事频。
谒世父抵雕阴即步伯兄原韵
于述统
京华别后向西秦,驿路花浓却暮春。
山接贺兰茅店小,水流无定板桥新。
怀思万里依边月,温情经时农塞尘。
鲤对喜闻家学在,竹林携手酒杯频。
秋日游华寺即事
傅鸿业
云布秋阳阵,风摇画壁巉。
疏阴罗石屋,银水泻金函。
鸟语参经诀,钟声洗梦凡。
花黄供绿酒,狂醉冷衣衫。
离任感怀[36]
[清]傅鸿业
令银川[37]五载,申报旱灾,部议逾限,因而离任,感怀题于署壁。
忆昔从军日,崎岖行路难。
本期登蜀道,何意返长安。
潦倒诗犹在,羁危兴未阑。
不才辜圣主,庸质愧郎官。
变乱银川苦,风霜玉塞寒。
有怀筹赋税,无计慰凋残。
岁复频俭,愁因废寑餐。
为民申疾痛,敢自避纠弹。
刘涣空乘犊,陶潜已挂冠。
殷勤辞冷署,早晚度桑乾。
宿金明闻钟独酌二绝
张行瑾
一
向晚钟声历历鸣,一帘疏雨湿山城。
最怜客里风烟静,枕箪凄凉梦不成。
二
悠悠陌上别离人,逐日驰驱马不驯。
应把杖头钱莫惜,乘风且醉太平春。
清凉山
徐印祖
凌空楼阁笼烟中,峭壁峥嵘古洞雄。
万佛庄严传色相,几层台榭逸尘红。
风云隐约随时变,钟磬频敲唤我蒙。
曲径林幽僧舍冷,流泉秋夜漾寒枫。
步吕祖游清凉山之二
徐印祖
一
乱山琼树水凝冰,雪霁岩幽依伴升。
欲觅仙踪飞玉舄,试从林际一寻僧。
二
古洞春余乐事多,丛花处处舞婆娑。
数声啼鸟清尘梦,何事天台觅蕮萝。
游清凉山
黎时雍
一
宝刹仙源路不穷,登临夕日正秋风。
诸天殿阁排云外,万象形容落画中。
阅世几人离浩劫,观日何时见圆通。
清凉叠坐归来晚,到处钟声唤我蒙。
二
蝌蚪形分傍石隈,断桥曲径暂徘徊。
烂柯不见王樵迹,惊句犹传谢朓才。
古洞源深清磬远,僧房地僻晚花开。
相将击钵清尘积,目送孤云自去来。
登甘泉玉台观
王象斗
一
石磴盘空访故踪,雪晴山削玉芙蓉。
楼台飘缈烟云逼,松柏阴森翡翠重。
市杏何人曾使虎,谈经有客自传龙。
鹤飞锡落空回首,纵目清霄野兴浓。
二
叠嶂崔巍殿阁悬,岩城北望众山连。
石田虚颂三冬雪,村落南寻万灶烟。
鸿雁经时歌肃羽,黍苗何日溉流泉。
先忧莫负登临意,呼吸应须到九天。
赋得延州早雁
王象斗
轻寒密雨到延州,白雁分飞塞上秋。
嘉岭山空霜叶落,翟河风急马嘶稠。
云程计日临湘岸,夜月销魂过镜楼。
南望故园音信杳,乡思频自起夷犹。
琵琶桥
王象斗
断桥遗响博天工,投足殷殷万壑通。
雅调不须来指上,清商应自落云中。
江州别泪闻司马,沙漠归魂怨画工。
漫向崑崙思往事,提壶高唱大江东。
绥德呜咽泉
[清]张 伟
城南泉水出石流,泉声呜咽古今愁。
分明诉出扶苏怨,流尽涓涓怨不休。
死忠死孝固堪嘉,其愚难及令人嗟。
赐书复请奸谋洩,未必咸阳颈徂加。
暴秦合亡炎汉起,可知天意应如此。
公子贤称今尚传,高斯朽骨千秋耻。
榆阳幕府慢开筵,僚友欢游泉石边。
怀古不须频吊望,且倾盃斝醉歌筵。
登清凉山
[清]张 伟
秦关险胜古延州,韩范当年展壮猷。
故垒凌云嘉岭上,石城高枕大河流。
仙岩花片烟霞,佛洞肤施幻迹留。
静坐清凉空色相,雄图梵间两悠悠。
谒中部桥陵
[清]张 伟
桥陵瑞气奠金天,古帝衣冠历岁年。
山势尽如屏笏拱,水流应似带环穿。
白云相引虬龙驾,翠柏宵藏熊虎眠。
世代沧桑多变易,惟兹神气古依然。
署中漫兴二首
[清]张 伟
一
身居轩冕志烟霞,退食公余逸兴赊。
卷石盆花寻韵事,炉香盌茗作生涯。
嘉山树色盈庭拱,凤岭岚光半壁遮。
堪寄道心成吏隐,边城即是列仙家。
二
岩疆曾说古延州,典守雄藩愧老谋。
五载未成三异绩,一心常切万民忧。
嘉山静镇同宁淡,翟水澄清寄咏游。
率属宜人良不易,焚香冰署思悠悠。
延川道中
[清]张 伟
意气从教诗酒倾,经年鞅掌误才情。
道逢延邑佳山水,不觉狂豪故态生。
挥笔自成镌石句,啣杯拟作吸川鲸。
习池潦倒滁亭趣,不负风流太守名。
涉无定河至米脂
[清]张 伟
无定河边古战场,几经人代历沧桑。
当年白骨深闺梦,今日黄沙客路长。
禾黍一川秋色老,边山万叠朔云凉。
孤城落日遥相望,苍茫风烟接大荒。
出鱼河堡行榆林道中
[清]张 伟
鱼河城外路悠悠,青草黄沙接岭头。
一道溪流宜稻黍,几村烟火应征求。
秋来塞北凉飚早,云黯边城朔气浮。
前骑铙吹休戒道,停骖每欲问民愁。
榆林秋望
[清]张 伟
云树参差接碧天,雉楼屈曲跨山巅。
沙明大漠连千岭,水绕孤城走百川。
秋气渐高肥塞马,畋园方利宴穹毡。
榆阳自古烽烟地,疆域于今圣化宣。
题雄山寺石壁
[清]张 伟
两山虎峙峡中开,一水龙蜒塞外来。
碑碣纵横辉石壁,波涛腾射震风雷。
平冈列岫驼羊聚,白草黄沙帷幕堆。
宦况不知临异域,登台啸咏且啣杯。
游玉华宫(二首)
[清]张 伟
庚午重九日,偕米脂令吕高培诸同人游玉华宫故址。
一
九日山中联骑来,玉华宫畔共徘徊。
殿寻绝壁荒基址,碑览悬崖古洞隈。
一壑清溪寒雾锁,乱烽红树锦霞开。
宸游翠辇归何处,把酒临风吊碧垓。
二
玉华宫址在山陬,境转巉岩乱壑幽。
绝壁环廊留胜迹,丹枫黄菊正深秋。
寄庵载酒游岩畔,工部遗诗在石头。
千古闲情同调处,泪歌啸咏变相侔。
雄石峡漫赋
[清]张 伟
癸酉夏至前二日,随制宪佛公巡阅榆林至雄石峡。
旌节遥从湟朔来,榆阳随侍阅龙堆。
山分峡壁天关峙,水走风霆地轴开。
白草驼羊游化域,黄沙帐幕憩春台。
元公燕喜尧天日,愿纪扬言做寿杯。
题清凉山诗湾
[清]张 伟
层峦高阁倚星辰,诗壁留题时代新。
长羡范韩名不休,风流继起更何人?
延州城北灵岩洞二首
[清]张 伟
一
老衲相邀到梵天,层台洞屋俯云烟。
红花绿树幽深院,一局横枰自在禅。
二
山腰崖畔结茅亭,案列峰峦不记层。
茗碗诗瓢相聚久,公余清暇似闲僧。
登绥德城楼
[清]张 伟
巉岩石壁建高城,上有飞楼接太清。
山色涛声俱入座,凭栏目送白云轻。
西延道中感怀二首
[清]张 伟
一
栉风沐雨历星霜,上郡西安秦岭长。
千古利名同逝水,山川应自笑人忙。
二
征途碌碌不堪论,人爵何如天爵尊。
人爵有时荣辱判,须知天爵贵常尊。
署斋独坐二首
[清]张 伟
一
庭花烂漫映疏帘,人用图书静似仙。
坐久不知身在宦,秋思一片五湖烟。
二
疏雨潇潇入夜寒,阶前花叶响琅。
静中声色俱成妙,悟得禅机自在观。
塗次宁塞道中
[清]张 伟
白草黄沙塞上秋,风声云影动边愁。
孤城遥望无人迹,片隼高飞过雉楼。
戊辰仲夏喜雨偕郡城僚属宴神庙
[清]张 伟
膏泽邀神贶,苍生得济时。
天心原有在,人望不可期。
草木幽辉秀,山川灵气滋。
先忧应后乐,十雨五风宜。
题役城馆壁
[清]张 伟
行行何止止,秋暮憩山城。
细雨朝云腻,凉飚晚照明。
旅怀孤更远,宦况淡愈清。
寂寂延州守,长思韩范名。
署斋偶咏
[清]张 伟
身作延州守,心仍处土同。
官厨无肉食,香案有清风。
政冗悠然理,公余逸兴浓。
世缘应未了,仙吏在尘中。
夏日偕刘参戎暨诸牧令游眺清凉山
[清]张 伟
雨余生爽气,公暇宴清凉。
人倚空中阁,筵开天际觞。
烟霞城阙丽,峰岭塞垣长。
翟水流何极,恩波愧未将。
蓼 花
[清]张 伟
满庭红蓼色,山国似江滨。
干挺琅开古,花垂璎珞新。
晴曦生淡冶,雨露倍精神。
清署三秋伴,悠然湖海身。
次定边
[清]张 伟
连山奔冥汉,朔气结云黄。
汉月千秋古,秦城万里长。
驼眠沙草暖,雁唳塞垣凉。
自昔兵戈地,今为耕牧方。
过无定河
[清]张 伟
悠悠无定河,滚滚古流水。
咏昔战场诗,悲风动禾黍。
观 鱼
[清]张 伟
盎泉清似沼,叠石景如峰。
静看游鱼乐,湖山在望中。
秦岭早秋
[清]张 伟
凉飚天际起,秦岭早萧森。
未遂莼鲈愿,秋风也笑人。
柳 湖
吴存礼
种柳穿湖忆昔年,荒郊从此景增妍。
千行树色青归叶,几曲溪流绿绕田。
到处丰碑传政绩,尚余逸兴寄林泉。
知公事事救民莫,后乐先忧岂漫然。
雪中望嘉岭山
吴存礼
霏微片片射窗纱,冷艳寒威逼晚衙。
几处哀猿啼玉垒,数行孤雁落银沙。
已占夜静添三尺,更爱朝曦照万家。
不用书空能自遣,瓦铛活火漫煎茶。
过杜少陵宅
吴存礼
少陵忠义垂千载,避地仓皇寓此方。
拾椽负薪供孺子,麻鞋露肘谒君王。
荒凉屋宇三间小,光焰文章万丈长。
莫道沧桑存废址,胜如贾垒与刘墙。
清凉山寺
吴存礼
奇峰飞驻郡城东,峭壁层崖攀不穷。
山岂祇园归梵宇,石为仙掌捧华宫。
凭栏天落清流底,拂蹬人游碧汉中。
才是上方钟磬寂,云间铁凤复玲珑。
和刘卓崖文宗七月十五夜清凉山燃灯步韵
刘御珣
秋爽不须帐紫绡,东山月朗见兔毫。
清夜峰峦愈岩峣,梵王宫里经声高。
金铙法鼓杂管箫,忽睹莲瓣佛灯烧。
星灿珠明云外摇,衲子奔趋若悬猱。
初传一点照泓坳,顷刻百千如蜂潮。
无尽法门果称豪,霞光直上射魁杓。
宛如赤龙绕城?,树皆丹柯永不凋。
酥油香气薰琳条,空中纷纷天花飘。
应是丹豹白凤膏,觅来何处用金刀。
乐哉山人隐山椒,绀宇绛房虹为桥。
广陵果否胜今朝,里党同歌太平谣。
洞府仙公驱群妖,鹿车鹤驭任其骄。
道骨仙风异样娇,相传此日来相招。
文坛遥举貯月瓢,彻夜唱酬酌松醪。
黄钟大吕岂虫吆,奚羡当年夺锦袍。
燕许久已推仪曹,惜阴那肯虚良宵。
九日登清凉山远眺
[清]孙 川
鹿鹿尘襟久未开,秋风缓步踏苍苔。
浮名有负青山约,好句常逢黄菊裁。
客倦凭栏闻磬醒,僧闲扶杖看云回。
清凉石上频登眺,不见家山北雁来。
登太和山访道朴羽士
[清]孙 川
迟回登眺及秋残,碍我频游为有官。
诗思每逢丘壑惬,尘心欲问鬼神难。
风吹古殿松声冷,日照荒台石气团。
愿学长生寻道侣,结茅此地好烧丹。
早春重过大通寺
[清]孙 川
看山聊得远尘情,再访幽踪到化城。
门绕清溪双树冷,楼悬白日一灯明。
吟诗常耻无僧字,结社犹嫌有吏名。
红尘浑忘无欲暮,顿令春梦悟浮生。
暮春金明衙斋杂咏八首
[清]孙 川
一
独坐虚亭里,公余梦亦清。
门无俗客到,树有野禽鸣。
忽尔生吟兴,悠然忘世情。
农时山雨足,处处好春耕。
二
凭栏舒眺处,嘉岭翠微中。
柳舞参差绿,桃开远近红。
由来仙境好,不与市厘同。
时有疏钟落,幽怀寄晓空。
三
官衙别业好,潇洒似山家。
曲径游驯鹿,高槐集乳鸦。
遣稳频泼墨,耽静自烹茶。
笑看儿童戏,避人摘杏花。
四
谁识闲中乐,曲肱据短床。
漫怜春欲老,且喜日初长。
林际莺啼滑,檐前燕舞忙。
近来因病懒,检药自徜徉。
五
但可容吾膝,何妨屋一间。
风来花簌簌,雨霁鸟关关。
抚事怀空壮,谋生鬓欲斑。
向平心未了,那得拟归山。
六
闻说房园好,桃林系我思。
晴烟浮远塔,积水泛清池。
喜觉沉疴减,愁看淑景移。
明朝载酒去,花下听黄鹂。
七
时与同人约,春深景正妍。
游观来郭外,笑咏坐溪边。
嗜蟹违吾性,焚香愿吏贤。
此方民力苦,大半是山田。
八
退食客疏放,斋居清且幽。
检书课子读,制曲唤童讴。
讼减庭罗雀,时平剑化牛。
无才怀往事,敢与古人俦。
游北洞登揽翠亭
[清]孙 川
不为探幽迹,何由入洞天?
鸟鸣绿树里,僧卧白云边。
香水滋初地,飞花落讲筵。
登临多翠色,半在草亭前。
季夏雨后观稼
[清]孙 川
好雨消炎暑,边城气早凉。
残云犹漠漠,野水自荡荡。
绕岸行人渡,荷锄田父忙。
今朝乘政暇,郭外看农桑。
九日重游清凉山
[清]孙 川
胜日出东门,白云何簇之。虽曰眼山前,游观不厌熟。
下马渡危桥,举步到山麓。秋风拂烦襟,顿尔隔尘俗。
逶纡一径斜,雨余渥苔绿。停屐采黄花,馥馥花气逐。
忘机鸟不惊,盘桓抚乔木。接引衲子来,相欠颇欵曲。
此处世人稀,惟有樵与牧。古洞何年开,碑荒失所录。
万佛自庄严,控讨预斋沐。宛转过诗湾,吟咏忆前?。
石壁已凋残,字句犹可读。叠嶂与层楼,相联各矗矗。
乘兴更登高,虚亭爱幽独。倚槛俯寒流,欲漱清可掬。
落暮山气佳,恋赏兴未足。俄闻林际钟,清响彻幽谷。
啜茗踞石床,饥时随僧粥。归来梦初醒,半生愧狗禄。
除 夕
[清]孙 川
边城春色逼人来,几日重阴此夕开。
惜别年华看日历,愁闻更漏拨寒灰。
无才赖有丹心在,不老空惊白发催。
儿女团圞争绕膝,且浮椒酒共徘徊。
立 秋
[清]孙 川
大火西流暑渐残,惊心谁识宦游难。
云迷雁影燕关杳,露滴蛩声秦塞寒。
作赋不堪怀宋玉,浮名真觉愧张翰。
遥占稼穑秋风里,未遂民生敢自安?
中秋邀诸同人郊游
[清]孙 川
不肯违幽兴,中秋野外游。相将多胜侣,况复是同舟。
山暝人烟冷,天空月影流。今宵怀庾亮,何处好登楼。
过金锁关
[清]孙 川
重关雄峙此嵯峨,设险当年事若何。
车马到门无吏问,荆榛满路任人过。
荒村日冷鸡声晚,古穴风腥虎迹多。
信是太平边戎罢,居民不唱采薇歌。
元日迎春
[清]孙 川
正把辛盘荐朔辰,欣逢是日早迎春。
山中不见梅花发,湖上初看柳色新。
北阙忧勤劳圣主,东郊禋祀告芒神。
但求岁稔民安乐,饮水何妨我独贫。
韩范二公祠
觉罗逢泰
功烈昭千古,馨香荐二公。泽随延水远,祀并鹫峰崇。
嘉岭书犹在,漪亭事未空。经纶归掌上,兵甲蕴胸中。
敌胆寒无异,民心感自同。巡行古上郡,扬扢续秦风。
雨后望清凉山
觉罗逢泰
放衙新雨后,矫首望山巅。楼阁重重润,藤萝处处鲜。
鹫峰全拨雾,嘉岭半沉烟。隔树鸠呼缓,巡檐燕舞偏。
虹垂残照外,霞绚湿云边。对此清凉境,真成潇洒天。
陂田多漠漠,溪水尽潺潺。顿觉尘嚣涤,能令逸兴遄。
秋光澄绛帐,霁色丽花笺。棫朴承膏泽,长吟大雅篇。
登清凉山四首[38]
觉罗逢泰
戊戌夏,余巡历延安,栖身琐院。铅椠[39]之暇,每翔步庭除,延首东西望,则见巍然高峙,空翠欲滴者有清凉山在焉。虽相去匪遥,宛在几席间,而王事靡宁,未由登陟,亦足以见簪组之累人。而山水因缘,不得不让之骚人逸士也。爰成四咏,情见乎词。
一
敢惮炎氛选胜游,蹔从山下渡溪流。
卧看飞蹬凌霄曲,坐想悬崖滴翠幽。
书拥冰壶尘不染,夜分藜火校如仇。
几回挥汗临多土,帐外风摇洞壑秋。
二
半载踰高与涉深,岂当名胜怯登临。
诗成谢朓空留兴,学到横渠[40]自得心。
水底楼台波荡漾,岭头松柏树阴森。
公余坐爱清凉晚,咫尺山湾伴我吟。
三
万壑溁泗一水斜,望中咫尺又还赊。
窟峦叠叠曾无路,楼阁重重别有家。
不得鹫峰轻着屐,惟担龙耳细烹茶。
愿将洞口挑花树,移向宫墙满放花。
四
山顶分明号太和,星轺来往几经过。
空闻梵宇传钟磬,遥想层岩挂薜萝。
韩范风高祠尚在,雀鹯事渺迹偏多。
笑予拄颊闲看处,乘兴偏违蹑屐何。
(这首诗原志书无诗名与作者,少前半首)
…………………,壁间题字孰知心。
河山如画窗前映,楼阁凭空天际寻。
归晚正当衙散后,清凉犹梦在禅林。
登太和山
杨宗泽
咫尺蓬莱路岂遥,太和飞翠碧迢迢。
生平薄有烟霞兴,宦况其如尘俗绕。
莽荡天风临绝顶,依稀帝座蹑重霄。
夕阳西照催归去,隐隐歌声听晚樵。
季秋忧旱有感
杨宗泽
其一
萧瑟秋风满目悲,春陵可续次山诗。
枯禾不受甘霖润,茅屋全虚遁陇犁。
未必远庖怀恻隐,岂禁醉酒谨威仪。
涸鳞边塞谁堪济,共望仁人化雨驰。
其二
忧旱其如旱甚何,边陲拙吏解烦苛。
征夫络绎輓输急,野老携持流徙多。
厨不留皮身似裸,泪无滴水眼成鹅。
若非圣主频蠲恤,赤子安霑雨露波。
辛丑人日迎春
杨宗泽
其一
人日群游春色妍,柏椒已尽尚冬天。
蹉跎五十又加七,潦倒今宵方换年。
其二
漫说仁慈在彼苍,夏秋亢旱叹奇荒。
悲伤不见六月雪,筹度又加一月粮。
题韩范祠[41]
娄 东 钱汝駜
辛丑立春后十日抵延安,谒韩范祠。知祠为署守杨西岩新葺,兼有题咏,故援笔和之。
巧宦图名千载垂,为官到处立生祠。
那如宋代范韩守,赢得延民今古思。
殁后孤城存俎豆,生前绝塞净狐俚。
二公昔日筹边策,经略堪为万世资。
明神即是未名臣,保障金汤百二秦。
庙貌已非昔日旧,蒸尝谁使一时新。
传闻余抚开金碧,又见杨公继祀禋。
使客停车祠下拜,朗吟白雪正花辰。
忧旱二首
娄 东 钱汝駜
余奉使赈恤西秦,时值大饥,官民交困。用杨西岩忧旱韵以志感。
一
旱谣聒耳客心悲,马上愁吟云汉诗。
山谷有人皆是鹄,石田无种不须犁。
甘霖独靳零三辅,赤日惟看耀两仪。
圣主已知民困甚,特教星使入关驰。
二
奉使其如才拙何,勤求荒政在除苛。
亲引僻壤穷乡里,不惮登山涉水多。
妇子沾恩分饩粟,枯焦着润长桑鹅。
金明从此春回矣,麦浪青青起嫩波。
清凉山歌
娄 东 钱汝駜
山以清凉名,泉偏温且清。虽寒冰不结,古井涵银泓。
何不化甘霖,溉田养群氓。徒使寺僧汲,空牵游子情。
桃花开洞口,仙石似蓬瀛。盘曲飞蹬上,鹫峰耸翠甍。
曾闻古尸毗,救鸽捐己生。后有梁文仙,万佛石凿成。
何如今天子,保赤心至诚。闻民呼癸庚,遣官赍币行。
计口授之食,赈粟尽常平。西秦百万众,一时回春荣。
皇恩浩无涯,拜乎以载赓。镌记太和巅,万载扬休声。
登清凉山访慎庵上人
[清]吴 瑞
清凉寺耸延城外,正暇来登听梵音。
俯瞰溪山开画境,静聆钟磬洗尘心。
闭关老衲忘寒暑,出岫浮云自古今。
悟彻禅机归路晚,半轮新月上遥岑。
游桃花洞
[清]吴 瑞
不比桃源入小溪,欲寻洞口自攀跻。
武陵有路间惆怅,仙石无尘独感凄。
自昔花随流水出,而今草逐断碑齐。
我来非听渔人说,莫使南阳高士迷。
琵琶桥
[清]吴 瑞
谁把云和抛石桥,尚留遗迹枕山腰。
铿锵却喜新双耳,节奏何须彻九霄。
客履轻投成逸响,禅钟远应永清敲。
未能弹出明妃[42]怨,已觉闲愁万斛消。
空中楼阁
[清]吴 瑞
登临减骑一身轻,楼阁何年此地成。
远堞晴开烟雾色,近林风作雨窗声。
凭高宛若云闲出,跻胜疑从天上行。
是日耽幽无限意,忽闻钟磬薄浮名。
登太和山
[清]吴 瑞
直上太和山,峥嵘叠嶂环。乾坤双眼阔,烟雾一僧还。
树老因风吼,云留伴石闲。到来游不厌,何处是人间。
谒韩范祠
[清]吴 瑞
日久倾圮,余捐俸重新之。
庙貌重新瞻拜诚,登堂敬观并簪缨。
嘉山自有旗常绩,翟水还同钟鼎铭。
可武可文青史著,一韩一范敌人惊。
仪型私淑高贤事,也欲功勋足此生。
重谒韩范祠
[清]吴 瑞
军中寒胆并传流,毅魄虚无托此丘。
古碣崇阶深寂寂,华堂画壁静悠悠。
南天永赖元臣策,西地无烦宋主忧。
遥忆二公谁继起,临风不尽古今愁。
谒桥陵时丙午孟冬
[清]吴 瑞
万仞桥山郁晓苍,此中闻说葬冠裳。
翔风初劲虬松冷,沮水方寒衰草黄。
殿阶巍巍瞻圣帝,鼎湖杳杳忆龙骧。
小臣更是频翘首,缥缈仙台汉武皇。
挂甲柏
[清]吴 瑞
凌层古柏峙天涯,烟锁荒郊带晚霞。
自昔衣裳开盛代,至今阵法立兵家。
何缘讳却披坚处,反致传以挂甲加。
遥想乘龙属幻渺,空余遗迹望中赊。
丙午仲冬偕内弟胡景商北洞观雪
[清]吴 瑞
一阳初复雪弥漫,北寺偕游不惮寒。
断续岩城明灭里,昏黄山树隐微看。
冰花幻况情同淡,至戚良辰意自欢。
莫谓故园梅早放,天然冷艳尽奇观。
游牡丹山
[清]吴 瑞
丁未孟夏,偕原任肤施令于君西园,原任洛川令刘君东堂,游杜甫川牡丹山。
四月名花似锦缇,长林丰草望中迷。
天香国色藏山迳,胜会佳时信马蹄。
石刻高标[43]环绿水,草堂埋没叫黄鹂。
滁州太守誇游赏,此日金明二客携。
戊申花朝同钱笠庵司马登嘉岭山
[清]吴 瑞
良辰好友更投机,得共游韁上翠微。
一径逶迤缘石磴,万峰环拱接晴晖。
地当白翟饶名胜,人喜彭城著锦绯。
漫道山隈花未见,长安春色已芳菲。
柳湖有感
[清]吴 瑞
延利河前柳万株,郡人相尚说南湖。
银光风过生波浪,金线烟笼启画图。
年久只余芳径草,岸歌无复水边凫。
翠漪亭杳空寻觅,竚听清阴鸟乱呼。
鄜州怀古
[清]吴 瑞
鄜州一望远烟横,洛水河边感慨生。
杜老羌村留石屋,文公秦峙杳山城。
名人百代诗犹在,霸业千年事已更。
惟有古今同一调,杏花树上鹧鸪声。
吊哭泉
[清]吴 瑞
山路寨帷过,芳型毓古泉。长城空万里,贞泪注千年。
哭岂全因渴,人当女更贤。逡巡频静听,清韵尚呜咽。
延长观石油井[44]
[清]吴 瑞
万山碛里行,广安城之北。土人说奇产,石油井中得。
我闻偕往观,油浮水莫测。其味即如油,其色漆如黑。
可以充药饵,可以作传墨。草木复菁葱,掩映石井侧。
至理果难求,格物诚难极。石髓仙始歺,石液人曾食。
此物流石中,偏令人难识。天地钟灵异,造物生奇特。
云岩谒张横渠先生祠
[清]吴 瑞
云岩旧县大溪平,祠祀前儒千载诚。
吏治本源传邑宰,圣门大道赖先生。
阶遗正泒寒泉洁,庭仰高风古柏清。
捧读西铭窗下念,守延瞻拜有余情。
宜川谒忠武王祠
[清]吴 瑞
忠武祠堂驻马过,门前杨柳绿婆娑。
人从浑部麟经熟,庙立丹州爼豆罗。
二帝春深荣节钺,两京克复壮山河。
宝刀战马无从见,剩得英名伟绩多。
小瞿塘
[清]吴 瑞
双峡巉岩响巨流,奔腾仿佛似嬊州。
马蹄躞蹀悬崖动,人影参差曲涧留。
惊起客怀频驻听,涤残宦念悟沉浮。
可能通向宛陵去,一片轻帆挂小舟。
美 泉
[清]吴 瑞
仆仆劳车马,甘泉饮美泉。云根开石窍,玉液助吟鞭。
不羡卢同癖,还思陆羽煎。风声双腋下,犹觉兴留连。
保安阿姑泉
[清]吴 瑞
朱幡此日憩山城,岩下深泉旧有名。
祈祷竟传灵验异,千年犹见一池清。
居民蕃衍啣神德,造化新奇注女英。
问俗永康欣览胜,阿姑遗事记王程。
安塞剑匣寺
[清]吴 瑞
李唐数百载,开辟启文皇。宝剑雄名藉,琳宫胜迹彰。
乔松依佛殿,苍霭拂禅房。劳吏偷闲久,山岚带夕阳。
安定花石岩
[清]吴 瑞
古汾城外石嵯峨,灵秀凭谁巧琢磨。
奇特生情连峭壁,玲珑有韵接长河。
太湖峰萧兴思远,古佛形成触目多。
道路崎岖无限意,却教开爽向山阿。
中部插剑石
[清]吴 瑞
行到坊州郭,秦王迹尚存。滴珠泉有水,插剑石余痕。
究竟因何事,谁能道此源。料缘英武业,凭藉设奇论。
暮秋偕赵总戎吊青塚
[清]吴 瑞
元戎政罢喜相逢,名塚同来事可伤。
延寿[45]奸诡亡汉阙,昭君遗骨葬遐荒。
蛾眉却与黄沙尽,珠泪还随青史长。
马上当年余黯淡,五原秋老景苍茫。
青 塚
[清]吴 瑞
抔土年年俨若新,九泉难起气犹生。
汉朝若识真容美,毛氏[46]何能假画呈。
遗恨琵琶词尚在,含情窀穸[47]草常菁。
行来我辈增悲愤,愧乏溪毛荐酒倾。
重九偕友登凤凰山
[清]吴 瑞
峨臬峰头依素秋,延州形胜望中收。
地连绝塞千山出,路接长安一水流。
入座寒风砧杵急,满城落日雁鸿浮。
为耽佳节邀知己,忍得无诗向此留。
春日偕肤施令吴君晚枫游空中楼阁
[清]吴 瑞
登眺城东第一峰,层楼杰阁耸晴空。
诗题白雪云霄里,人坐春风图画中。
抱郭河流奔逸驶,极天山势起长虹。
政行简静浑无事,吏隐何妨古今同。
夏日偕凤翔太守刘君游诗湾
[清]吴 瑞
新蝉鸣高柳,攀跻坐清阴。
窄径烟云护,悬崖草木深。
几多残碣在,宛见古人心。
更喜同行者,刘晨开素琴。
偕于明府游南寺
[清]吴 瑞
黄鸟声声引路迂,共携高友破蘼芜。
窗间山色堆兰出,柳外湖光匹练铺。
经阁晚闲明月冷,禅关晨放白云孤。
壁间读罢惊人句,省识丰林仙令乎。
一步崖
[清]吴 瑞
丹崖高不极,一线路微通。
曲折羊肠似,崎岖鸟道同。
幽岩藏宿雾,绝壑吼阴风。
山下重回首,遥天隐蝀[48]。
雨阻无定河
[清]吴 瑞
轰雷疾电两纵横,无定河闻数里声。
草木有根冲欲出,沙堤失路没将平。
敢云跋涉劳王事,为意迷闲冷宦情。
野店今宵眠不得,孤灯端藉酒杯倾。
榆林张司马邀游雄石峡
[清]吴 瑞
塞上有贤主,邀同斯峡游。
石雄蹲虎豹,树古怒蛟虬。
白日片时过,青天一线留。
金牛形势似,只是少猿猴。
偕赵总戎钱笠庵[49]司马观盐池
[清]吴 瑞
天工施变幻,斥卤作清湖。
岸积千山雪,池生万斛珠。
荐盘思古事,裹箬笑山夫。
泽国同回首,应知风味殊。
尸毗岩
[清]吴 瑞
己酉春日,偕原任肤施令于君西园,原任洛川令刘君东堂,守戎薛君元勋游尸毗岩。
选胜同游到上方,尸毗成佛也称王。
施肤救鸽由兼爱,反得丰碑姓字香。
【注释】
[1]觌:dí,相见之意。
[2]上计:古代地方官员年终上京年报、述职。
[3]盐梅:盐和酸梅,均为调味之品。此处用以比喻治国理政的协调之理。《旧唐书·礼仪志·三》:“今侍中,名则古官,人非昔任,掌国燮理,寄实盐梅。”
[4]即三国蜀汉大将关羽,字云长。河东解县(今山西运城)人。汉寿为当时的地名,在今湖南汉寿县北,为关羽封侯之地。
[5]此处读音为zà,八蜡,神祇名。
[6]原志书卷十《艺文志》缺第34页,本篇无题目,无作者,无开头。据嘉庆本《延安府志》吏略,清雍正七年(1729),徐洹瀛任延安知府(继吴瑞),复延利渠,新开利民渠,引进稻种,倡导植棉。据本文所述内容,“公”应为徐洹瀛。作者待考。标题为校点所加,以便阅览。
[7]当时所称杏子河,即今延安南河。
[8]这首诗名有些版本为《三川观水涨》,有些为《三川观水涨二十三韵》。个别文字也有差异。
[9]唐诗选本中为“双照”。此处维持志书原文。
[10]杜甫,字子美。因居长安少陵原,自号少陵野老;任职左拾遗、工部员外郎。所以也称:杜少陵、杜拾遗、杜工部。
[11]戎衣:军人的服装。上清:道教讲太清、上清、玉清为三清。上清宫是天帝的处所。
[12]汉代东方朔,字曼倩。
[13]有些版本题目为《盐州过胡儿饮马泉》
[14]范老,指范仲淹。这首诗的作者是清代人,不应排在唐代诗作中。
[15]有些文献中为“陈祜”(hù)。
[16]即延安城西凤凰山。诗名一作《江南行》,作者一作“张朝”。
[17]原志载作者名字为“唐适”有误。应为唐代诗人“高适”。
[18]唐代诗人高适,字达夫。
[19]鼍:音tuó,鳄鱼的一种。鼓鼍,犹如鳄鱼鼓噪。
[20]原注:松枝状如龙形。
[21]原注:庐山石门岩有松数百株,望如鹿尾。
[22]鞯:音jiān,马鞍的垫子
[23]《绥德州志·艺文志》中该诗名为“南阳寺”。个别字亦有差异。
[24]应为“刘焘”,字仁辅,天津人,明嘉靖年间为榆林道副使。
[25]范仲淹,字希文。
[26]张子即张载,横渠先生,北宋理学家,曾任云岩(今隶宜川)县令。
[27]又名《杀子谷》。
[28]金明郡为延州旧称。
[29]原注:时有修志之举。
[30]这首诗的标题在有的选本中为《甘谷驿谒范文正公祠》。个别字亦有差异。
[31]音tiě,赤黑色的马。
[32]有些典籍上载为《上郡二首》,此志所录为其二。现将其一附于此,供参考:“高城窈窕四山开,西北浮云睥睨回。鼓角疑从天上落,轺车真自日边来。防胡尚借秦人策,射石犹传汉吏才。闻道朝廷思猛士,羽书飞过赫连台。”
[33]有的版本中该诗标题为《鄜延阅武》。
[34]凘:音sī,河里流动的冰凌。
[35]榆林红石峡也称雄石峡。
[36]原诗无题,只有小引,此标题为校点者所加。
[37]今米脂县曾名银川。清雍正年间作者在此任知县。
[38]原志只有小引。标题为校点者所加。
[39]椠:音:qiàn,古代供书写的木板。铅椠,泛指公务文案。
[40]宋代理学家张载,号横渠先生。
[41]原诗无标题,只有小引。此标题为校点者加。
[42]明妃即西汉出塞和亲的王昭君。后世为避司马昭之讳,以明妃称。
[43]原注:杜甫川三字为范文正公题。
[44]这首诗有几种版本,有的排列混乱,不连贯,不押韵。校点者认为,还是应以本志书此篇为准。
[45]汉元帝时,奉旨江南选美的宫廷画师毛延寿。
[46]毛氏即毛延寿。
[47]窀穸:音zhūn xī,即墓穴。
[48]蝀:音dì dōng,彩虹的别称。“”同“”。
[49]原注:赵总戎,浙人。余与笠庵皆江南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