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逼迫(1 / 1)

国友踏入明朗的办公室,很自然地眯起眼睛。

纯白的墙壁,对睡眠不足的眼睛似乎太过明亮了。

“久候了。”年轻的女秘书走过来。“社长来了。”

国友被带往正面的大门,从那里走进去。

偌大的社长室,背窗面向桌子的是室田春代。

“上次多谢了。”春代亲切地说。“请坐吧。”

“嗯。”国友有些不自在地坐在全皮的沙发上。

“劳驾了,对不起。”穿套装的春代和国友面对而坐。“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呢?”

“我遭人恐吓。”

“恐吓?”

“好像是有人想对我不利什么的。”

“那可不寻常了……是谁想对你不利?”

“所以我希望你去调查一下。”春代耸耸肩。“我现在这种处境,难免有人说三道四的。”

“那个我明白……有什么具体的恐吓证据?”

春代走向桌子,从抽屉取出几封信。

国友看了一遍。是用文字处理机打的文字,内容是“用一亿圆买你杀害丈夫的证据”。

可是,没有具体的交换方式之类。

“只是这些?”

“这些就够了吧?”

“不,若是有什么头绪,猜到是谁寄出的——”

“猜到了。”春代说。

“怎么说?”

春代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国友先生。咱们找个时间好好吃一顿饭如何?我想,你会慢慢了解我的。”

“——我怕没有时间。”国友说。

“是你分内的工作吧,包括保护我。”

“保护你?”

“因为我被人恐吓呀。”

必须保护的,应该是“春代的对手”吧?不过,他决定暂时装作一无所知。

他希望春代自己露出破绽。

“好吧。”国友说。“奉陪。”

“呃,好开心。”春代对端咖啡来的秘书说。“这星期的日程,几时有空?”

“是。”秘书打开记事簿。“星期四的话……晚上到几点钟?”

“一整晚,到天亮。”

听到春代这样说,国友心头一震……

“绫子。”朋友在走廊上喊。“见到了吗?”

“嗯,谢谢。”绫子回答。“——见谁?”

“我就猜到是这么回事。”那位朋友笑了。“刚才不是说了?有个男人在门口等你啊。”

“是吗?”绫子歪歪头。“今天的事?”

“昨天的事说来有何作用?”

说的也是——大学的休息时间,光是换教室上课就够忙了。

“呀!想起了!”绫子突然说。“你是在老师的点名簿掉下时说的!”

绫子的记忆在怪异的事上联结起来了。

“那个不重要吧,那个人已经等了三十分钟啦。”

“谢谢。我去看看好了。”

绫子匆匆下楼梯——也许现在才急急走已没什么意义。

有个面善的男子,在校舍的玄关大堂门口踱步。

“久等了,抱歉!”绫子气喘喘地喊他。

“嘎?”那个人转过身来。“找我——有事?”

“不是你有事找我吗?”绫子有点不悦。“没事的话,请别叫我。换教室很麻烦的。”

这时,有人从后面喊:“佐佐本绫子——请人传话的是我。”

“啊……你是大——大……”

绫子一时想不起他是“大”什么。

“我是大出,安井和美的朋友。”

“你好!”绫子鞠个大躬。“对了!”

想起来了。刚才绫子叫住的“叔叔”,是大学事务处的人,难怪觉得他面善。道理上,可能见过的缘故。

“呃——你找和美的话,我去叫她。”

“不,我有话跟你说。”

说的也是,不然他不会叫人来叫绫子。

“休息时间,马上就结束了吧?”

“不——不要紧。”绫子说。“待会再说”的话她说不出口。

二人在学生食堂旁边的空板凳上坐下。其他学生几乎都上课去了。

“对不起,明知道你有课。”大山说。“其实是有关和美的事……”

“还是去叫她好吗?”

“不,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哦……”

“最近,和美的样子有点古怪——打电话给她,她不是说现在走不开,就说正要出去什么的,好像在避开我的样子。”

“是吗?”

好为难啊,绫子想说,又打住了。因她觉得那样听起来好像幸灾乐祸似的。

“我说有话跟她说,她说‘电话讲起来不方便’。我说那么见面再谈吧,时间和地点都决定了,她却打去我的电话,用录音留言说‘我不舒服,不能去’什么的。”大出摇摇头。

“听起来像傻瓜,不是吗?”

“为什么?”

“换句话说,她讨厌我——可能是那么一回事吧。”

“可是,如果真是那样,和美会说的。”绫子立即说。

“你真的这样认为?”

“嗯。”

大出似乎松了一口气。“……听你这样说,我好开心。”

“大概……和美内心也觉得抱歉吧。所以,她无法从脑子拒绝你,只是答应和你见面,后来想清楚了,觉得还是不去的好……”

绫子对于自己作出的心理分析也吃一惊。

“是的,我也是这样想。”大出好象很高兴。“如果她真的讨厌我,一定会立刻说出来,没有任何顾虑的理由,况且——”

“况且?”

大出假咳一声。“其实嘛……那天,跟你们吃完饭回家的路上……我们上酒店去了。”

“是吗?”

绫子也知道那句话的意思。

“并不是喝醉了,是她主动提出的。”

说完,好像怕引起误会的样子。大出又连忙补充说明:“她是第一次,所以我也有点意外。不过,我和她都没有一点后悔。”

“然后,反而是和美主动避开和你见面,是吗?”绫子说。

“嗯——不知你有什么头绪?”

被人那样问,绫子也感为难。基本上,自己是自己,别人是别人,这是绫子的想法。

不过,有关最近的和美,她的确有点担心。

“——下一堂课,我可能见到和美。”绫子说。“我和她谈谈看——要不要瞒住她,大出先生来过的事?”

“也好……我不想给她额外的心理负担。对不起,请不要告诉她什么。”

“知道。”绫子用力点点头。

然后,跟大出分了手,正想回头走回校舍……突然传来快步擦肩而过的脚步声。

“噢,和美!”绫子讶然止步。“和美!”

恰好擦肩而过的人就是和美。她明明听见的,却直直走过去了。可是,毕竟觉得太不近人情吧,她终于回过头来。

“咦,绫子。”

露出有点暧昧的笑脸。

“哎,怎么啦?”绫子走上前去。

“什么呀?”

“你知道的——已经上课啦。”

“嗯……我有点头痛。”她移开视线。

“哦……那就没法子了。不过,要小心啊。现代史出席率不够的话会影响成绩哩。”

“我知道。”

“那么……”绫子也迟到了。“和美,有见到大出先生吗?”

如此一问,和美的表情似乎僵硬。

“与你无关吧。”她说。

“呃——是的。”

“那就别管好了。”

“抱歉,我多管闲事了。”绫子微笑。“我希望和美得到幸福——拜拜。”

“——绫子。”和美喃喃自语。

绫子急急离去——其实是普通的速度。

和美仿佛变成一尊石像,站在走廊上一动也不动……

然后低喃一句:“抱歉,绫子。”

和美迈步。

开始上课的时间,学生们都加快脚步走进教室了。

可是——和美又止步了。然后,逃也似地奔上楼梯。

上到最高一层时,没有教室了,只有研究室,十分安静。

她喘着气,暂时在窗旁伫立,得悉整幢校舍都安静下来。

所有的课都开始了吧。

和美抱着教科书,慢吞吞地往前走——

到底什么地方搞错了?

来了大学,一点乐趣也没有。

和美觉得自己现在像个发热的病人,发热的原因是室田春代……

和美的内心也有想过不要再见室田春代,可是另一方面,又想早点见她,因此无法安心读书。

怎么回事?我……

和美很害怕。她知道,自己所走的方向,恐怕是没有出路的……——

蓦然止步。回过头来。

仿佛听见有什么人的脚步声。可是,如果有人,应该看见才对。

是不是心理作用?

和美看看腕表——该回去了。

尽管跟春代的约会还早。

然后,当和美正要下楼梯时——

这回脚步声很清晰地赶到她背后,她来不及回头,就被人不顾一切地猛推她的背面,从楼梯滚跌下去。

老师——野添老师!

在失去知觉之前,浮现在她脑海的,不是大出的脸,而是室田春代的笑靥……

“喂!”夕里子说。“尽情欢乐去吧。”

“不要这样说啦。”国友一睑不舒畅。“我不会离你而去的!”

“我知道哇。”夕里子促狭地笑着,吻了一下国友。

这里是佐佐本家的客厅,不成问题。

“不过……好本事的女人啊!”国友说。

“你指室田春代?”

“嗯。叫自己疼爱的学生杀了继父,这回又叫情夫杀丈夫……”

“晤……”夕里子和国友并肩坐在沙发上。

“你今天不太开朗哪。”

“不是……她现在做了未亡人,继承了丈夫的公司吧。”夕里子摇摇头。“那样子会幸福吗?”

“我一定会揪出她的狐狸尾巴——若是她不被惩罚的话,死去的人未免太可怜了。”

“野添广吉、木下伸子、室田克彦、崛江均……已经死了四个人。”

“她以为我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那是可以利用的弱点,若是能够从中套出什么证据就好了。”

“可是,相信很困难吧。四年前的事了,大概不易找到具体的证据了。而室田和崛江方面,一定什么也没有留下。”

“是啊。我们搜查过崛江的房间,什么也没找到。”

“单单说崛江是她的情夫,不能入罪吧。”

“嗯……即使她招供了。她又没有直接下手。”

“不可能判她有罪吧。”

电话响起,夕里子伸手去接。

“是——啊,姐姐。怎么啦——嘎?”夕里子飞快地望望国友。“知道!我马上去医院看看!”

“什么事?”国友起身。

“和美——安井和美,住大学里被人从楼梯推下去了!”

“被人推下去?然后呢?”

“被救护车送走了……好像相当严重。”

“什么医院?”

“T大的附属医院。以姐姐来说,她能问到那个地步,已算了不起。”

“好,去看看。”

二人急忙准备外出。

“夕里子,说不定,这是……”国友在电梯里说。

“室田春代?”

“嗯——不可能是巧合发生的意外。假如这是春代做的话……”

夕里子暧昧地点点头——她心里总有些什么东西不能释怀。

“夕里子!”绫子从医院的走廊走过来。

“你去了哪里?我以为你先到,倒处找你啊。”

“抱歉。”绫子叹息。“我迷路了。”

“我就猜到是那个。”

“和美的情况如何?”

“嗯,有几个地方骨折,还有内出血。不过医生说内脏没问题就没大碍。”

“唔……最近发生好多怪事。”

二人在走廊的长椅子坐下。

“有没有人看到?”

“被推跌的时候?大概没人见到吧。因为那道楼梯没有什么人走的,而且是在顶楼。”绫子说。

“哎,要通知大出先生吗?”

“噢,对呀。但我不知道怎样联络他啊。”

“看看和美的记事簿吧。”

“可以吗?做那种事。”

“这种时候,没办法哪!”

夕里子走过去,把正在和医生交谈的国友叫来。

国友听了她的话,说:“好的,她若是有带手袋就好了。”

“拜托,去找找看吧。”夕里子说。

“夕里子。”绫子走过来。“不必找了,他来啦。”

“嘎?”

的确,大出达朗慌张地走过来了。

“大出先生,你居然知道和美在这里呀。”

“我偶尔打电话去她家,她家人告诉我的。”大出说。“她怎样了?”

“现在在手术室。”

“哦……究竟是谁……”大出懊恼地说。“如果我和她一起就好了。”

国友向夕里子招招手。

“我现在赶去现场,你帮忙看看她的伤势吧。”

“我也去,我又不能照顾她。”夕里子说,“何况姐姐和大出也在。”

“好,那就走吧。”

已经傍晚了。二人把后事交给绫子和大出达朗,然后匆匆前往大学去。

“没有折断颈骨,算奇迹啦。”夕里子说。

“嗯。”国友从楼梯下面仰视夕里子。“她是从那边最高的地方跌到这里来的。”

“可是,和美在这个地方做什么?”

“这就是重点所在。”国友上楼梯。

“这里没教室吧,那人不可能碰巧来到这里。一是跟她一起上来,不然就是跟在她后面,伺机行凶的。”

夕里子看毕整条走廊。

“全是研究室,要不要逐间查问一下?”

“也好,用脚做调查。”

夕里子跟着国友,逐间研究室去探访。

“——晤,吵吵闹闹的,还以为发生什么哪。”老教授点点头。“究竟发生什么事?”

这样不行——二人立刻转去另一间。

走访一圈,花了好几十分钟。结果一无所获。

“不行啊。”国友耸耸肩。“不能有所期待吧。”

“国友!有人在看。”

“嘎?”

“这里头。”

夕里子啪地打开的是叫做“资料室’的小房间。

“哎呀!”

有个女孩站在椅子上,吃惊地即时失去平衡,掉了下来。

幸好下面是书山,总比掉在地板上好一点吧。

“你在干什么?”国友把她扶起来。

“呃……在查资料啊。”那女生用手拍拍屁股。“缺点是一身灰尘。”

“你从何时起在这里的?”夕里子问。

“嘎——从刚才起。”她像小孩般作答。

“有个学生从楼梯掉了下去……”

“我当然知道啦!有脚步声,我从这上面的窗口看见了。”

“除了女学生以外,有没有看见什么人?”国友说。

“呃……这个你们要保密啊。”那女生压低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