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田机场,有个令人意外的面孔正在等待着。
“妈妈?!”美香感到非常惊讶,“您在这里干什么?是从什么地方刚回来的吗?”
“你这话真不中听啊,母亲不可以来接女儿吗?”
“可是……您明明连婚礼都没来参加……”
“那是因为不想和那么多人见面!”
说话的是一位看上去十分高贵的女士,衣着也比美香的气派很多。
“这位就是你老公吧?”
“清水真也……这是我妈妈,一直在和爸爸分居。”
“不用特意说明,”她开朗地笑着,“哎呀,真是个不错的男人啊,配你的话真是太浪费了。”
“不行!妈妈你去找一个与你自己差不多的男人!”
“没有人会对他出手的,”她盯着自己的女婿说道,“我是智子。美香跟你说了吗?说是因为玩得太过火了所以才分居的?那只是那个人单方面的说辞。”
“不要对刚刚蜜月旅行回来的女儿说分居啊!”
“也是,那再过两三天再说吧……你们的公寓我已经为你们收拾好了,想着带你们过去就顺便来接你们了。加东在那边等着呢。”
他们正推着旅行箱咔嗒咔嗒地走着,加东一路小跑着过来。
“欢迎回来,车就在前面。”
“谢谢。”
“吓了一跳吧?她就是一个容易心血来潮的人。我是不是和她有点儿像啊?”母亲和加东并排走在前面的时候,美香对自己的丈夫小声说道。
“但她是一个很阳光的人,不是吗?”真也说,“为什么把公寓……”
“啊,我妈妈啊,别看她现在这个样子,曾经可是室内装饰设计师哦。自己的女儿住的地方,不插手她心里可能就不舒服吧。”
“原来是这样!”
“就算看到了花纹奇特的窗帘,你也不要惊讶,我们之后换掉就行了。”美香说。
事实上,他们两个人要住的公寓看上去完全还只是刚刚完成的状态。要做什么样的内装?家具怎么摆放?美香的母亲根据产品目录决定好以后就一直不停地忙碌着。
想到母亲肯定擅自更换了很多东西,美香的心情变得有点沉重。可是,还不止这些……母亲好像要说些什么,美香已经感觉到了。
“老公你先上车吧,我和妈妈一起走,这样更方便你睡觉。”美香把大部分的行李放进加东开的车里后,对真也说道。
“那么,到那边以后见。”
“嗯。加东,拜托了。”
美香和母亲坐进了另一辆加东为她们准备好的租用轿车里。
“跟着那辆车走。”美香指示道,“他已经很累了。”
“是不是在那边玩得太尽兴了?”
“和妈妈你不一样,他可不是整年都在海外飞来飞去的人。尽管是留学生,但是毕竟很穷。”
“但是你好像很喜欢他啊,随便你吧。”
“他已经很累了,”美香又一次说道,“所以我不想让他听妈妈你发牢骚。”
智子苦笑了一下。“唯独对这些微妙的事,你的洞察力越来越好了啊!”
“是在车里面就能说完的事吗?”
“应该说不完。”智子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她正要从包里把香烟拿出来的时候,美香说:“不要抽了。”
“哎?你不抽了吗?”
“我说不定已经怀孕了,想从现在开始就小心注意。”
“啊……真的是会变的啊!”
“这就不用您费心了,”美香反驳道,“到底是什么事?”
智子把烟放回了包里。“你爸爸想离婚了。”
“啊?”美香感到非常意外,“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不是吗?他想再婚了嘛。”
即使对美香来说,这也是完全没有想到的事。与母亲分居而已,她一直认为这件事就会这样过去了。
“那么……他有别的女人了吗?不,他一直都有,这个我知道。想要结婚的对象……他有了吗?”
“有啊……但是,我也并没有追查过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父亲也很谨慎。不管怎么说,他可是现任的大臣,搞不好的话很可能会成为一件丑闻的。”
“我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你们去蜜月旅行的期间……唉,美香,连你的婚礼我都没有参加,你肯定觉得我是个很过分的母亲吧!可是……”
“事到如今,还说这个干什么……”
“不是的。他过来告诉我,让我不要出席。”
美香不由得向母亲严肃的侧脸看了一眼。
“我也……我也想看一下自己的女儿穿上婚纱的样子。即便是现在这种情况,我毕竟也是你的母亲啊!可是,勉强出席的话,很可能会和你父亲争吵起来。我不想让你的丈夫看到那样的场面。”
美香看到母亲的眼里含着泪水。
“我去问问爸爸!”
“算了,你不要干涉,”智子摇了摇头,“你将要建立一个新的家庭,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呢。与你父亲的关系搞僵了的话,你家老爷也会很为难吧?”
“不要说‘老爷’,他才二十五岁。”
“那叫什么?真也吗?叫什么都行啦!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假如离婚的话,按照那个人的风格看来,他肯定会说是因为我出轨了,把以前的事扒出来数落一通。但是,你要记住,事实并不是那样的。”
“我知道了,”稍微冷静了一会儿,美香说道,“假如你知道了父亲想要结婚的对象,一定要告诉我!”
“就算发现对方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子,你也不要感到吃惊,”智子说,“话说,黑沼里美是你的朋友吧?”
美香吃了一惊:“里美怎么了?”
“最近,她每天晚上都出现在电视上。”
“电视?”
“那个……叫什么来着,户部诚,一个新闻节目,她成了那个节目的常规主持人,我一直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里美啊?她确实是在那个电视台里工作……”
尽管心里一直都更在意小百合的事,但里美的事还是让美香大吃一惊。毕竟就连里美本人也都很吃惊,所以美香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美香用租用轿车里的电话拨通了里美的手机。
“喂?”
“里美?我是美香!”
“啊,欢迎回来!你是回来了,对吧?”
“对,现在正坐车从成田机场回去。里美,你变成新闻节目的常规主持人了吗?”
“是啊,真是完全没想到,现在每天都在接受严格的训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因为里美你非常漂亮啊!”
“本来训练就特别麻烦,还一直被纠正‘脑袋歪了’‘看摄像机的时候不要向上翻着眼珠’……嗯,被大家称赞‘好厉害’的感觉倒是还不错。”
里美很诚实。被人迎合奉承着,她不可能不开心。可是,说到底她也就是个电视台的职员,也不算什么明星。
“今天晚上也会出镜吗?”
“今天是星期六啊,周六、周日休息。但是,明石百代小姐的训练还等着我呢!”
“那就是星期一会看到你啦,我很期待哦,”美香说,“对了,你最近和小百合联系了吗?”
“啊,我只是听淳子说过,她的父亲住院了。”
“是吗……那有时间了见面聊,公寓收拾好以后,请你们来做客。”
小百合的事该怎么办啊?美香必须做出决定了。前田哲三是怎么想的,必须得告诉小百合。真是项棘手的工作……
当然,美香这个时候还并不知道,前田已经把小百合缠到他的蜘蛛网上了……
“马上就到了哦。”智子说。
从高速公路上下来以后,轿车向着东京港区的安静居住区驶去。公寓大楼看上去比美香记忆中的还要雅致。
车开进了停车场,真也伸着懒腰从车上下来。
“睡着了吗?”美香问。
“嗯,一上车就立马睡着了。”真也有点儿害羞地说。
“看到我精挑细选的窗帘,你肯定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智子说。
“不要说得这么恐怖,”美香挽住真也的胳膊说道,“哎,走吧。”
窗帘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花纹艳丽的,还有面料,虽然都不是美香选的,但是,在这一点上她们母女的偏好很像。还有家具的搭配,让人觉得她母亲果然不愧是位室内装饰设计师。
“怎么样?不错吧。”
“嗯,谢谢,妈妈你也变得成熟多了啊!”
“对自己的母亲说什么呢,”智子笑着说道,“那再见了啊,什么时候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您这就要回去了吗?”
“还有约,那我走了。”
“我去送您吧。”加东说。
“麻烦你了。”尽管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她脸上完全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啦。”把母亲和加东送出门后,美香回到起居室说道。
“这是你爸爸买的,不能说是我们的吧。”
“你很介意吗?”
“也不是不介意,但是……我会慢慢习惯的。”
美香还依然像以前那样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真也走进了那个世界里。
“把行李打开吧。”真也说。
“等一下,”美香拉住了真也的手,“一会儿再开就好了。”
“可是……”
“过来。”
美香拉着真也向卧室走过去。一张特别大的双人床摆在那里。
她掀开了床罩:“把窗帘拉上。”
与美香激情过后,真也又睡了过去。
在新婚房间里的新床上承受着真也的重量,美香感受到了从未体验过的满足感。男人,不管是谁都没有什么不同……尽管以前,她也怀着这样蔑视他们的想法与几个男人玩过,但是真也和他们不一样。或许美香也在寻找可以信任的对象,可以倾诉自我的人。这个时候,清水真也就出现了。美香从来没有相信过命运。但是,现在她体会到的安心感一定无法从其他男人那里得到吧。“命中注定的相遇”,这种东西果然还是存在的吧。
“我不会离开你的……”美香紧紧地抱着真也说,“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真也动了动身体,翻了个身。依偎在平躺着的真也身上,美香也闭上了眼睛,立刻就睡了过去,一直到天彻底地黑了,他们两个人才睁开了眼睛。
听到电话铃声,美香睁开了眼睛。卧室里面一片漆黑。要去哪里接啊?美香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电话……对,床旁边的电话肯定可以接。
“你好。”她终于摸索着拿起了话筒。
“我是加东,我过来接你们了。”
“接我们?”
“先生说要一起吃饭……刚刚我回去的时候,留下了一张字条……”
“我没看到啊。”
“因为夫人在,所以我也没有告诉您。”
“等一下……稍微等一下!”
美香把灯打开以后猛地摇了摇头,然后把真也摇了起来。
“快起来!收拾一下准备出门!”
他们两个人急忙冲了个澡,加上穿衣打扮一共花了差不多三十分钟。衣服是放在纸箱里运来的,所以之前还一直像那样放着。然而,他们两个人出门以后公寓床上的衣服啊,包啊都乱七八糟地堆着,好像是家里进了小偷一样……
乘坐着加东的车,他们向麻布的会员制俱乐部出发了。当然,田渊是那里的会员。
他们被领进一个雅间以后,发现田渊正在独自喝着酒。
“日本酒?可不要喝多了。”
“欢迎回来,”田渊微笑着说道,“看上去精神不错啊!”
“还好吧。”
“坐吧,食欲怎么样?”
“和正常人差不多。”
“我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总之,边吃边说吧。”
美香以为父亲肯定是要说他和母亲的事。但是,从父亲的嘴里说出来的却是关于电视栏目《新闻评论员》的事。
“里美现在在那个栏目做主持呢。”
“嗯,我听说了。好像是因为撤销了那条独家新闻,户部提出作为补偿要让那个孩子成为那个栏目的常规主持人。他们之前认识吗?”
“不认识吧,肯定是因为里美在台里很引人注目。”
“不管是哪个圈子,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样的,”田渊说,“总之,因为这次的事我在前田先生的面前越来越抬不起头了……美香,前田先生好像拜托了你什么事,对吧?”
“嗯,是有一件事,”难道要在真也的面前谈论把小百合撮合给前田?她完全说不出口,“明天什么时候,我再给你打电话。”
“嗯,务必给我打电话。我的地位也是全凭那位先生决定的。我们有的是钱,不管是什么事,没有什么搞不定的。”
一根出人意料的线,把美香、小百合还有里美全都连接了起来。这样的话,里美应该也无法继续做一名简单的“电视台的职业女性”了吧。还有,小百合呢?不管是谁……大学时候的伙伴们,几乎同时翻开了各自人生中崭新的一页。
“打扰了,”俱乐部里负责前台接待的一位男士走了进来,“清水美香是……”
“是我,结婚以后更换了姓氏。”
“不好意思!这封信刚刚到了前台……”
为什么会送到这里呢?美香把信从信封里拿出来,放在腿上打开了。
“旅途中没有什么不顺利的地方吧?”田渊和真也说着话。
美香把信塞回信封,然后放进了包里。幸亏田渊还没来得及问,菜就来了。
“快吃吧!”她故意欢闹着说道。
真也的食欲非常好。
美香一动不动地看着真也的脸。为什么我不可以拥有幸福啊?
信纸上打印着这样几个字:“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得到幸福,这样真的好吗?西川勇吉就没有得到幸福的权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