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证券公司之类的地方工作,不会觉得自己和自杀无缘。我认识好几个由于亏损而自杀的人。只不过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遗书。
我看着遗书,问道:
“今天有几个客人?”
佐和子马上回答:
“三个。年轻的男性、长发消瘦的女性、紫色短发的女性。”
“我见过两个。”
在去露天温泉的时候,我和长发女性擦肩而过;在我泡完澡的时候,那个年轻男性进入了温泉。
“你刚才说确认过他们的安全了,所有人都在自己房间吗?”
“两个人在。紫发的女性在自己的车里听歌,就是门口那辆红色的车。”
“哦,我记得。”
遗书中提到住宿费的问题,所以想死的应该不是这里的服务员。除我之外的三个客人中,有人把遗书弄丢了。
我抬起头。
“我看还是报警比较好吧?”
没想到佐和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那目光十分冷漠,好像看透了我的心。
糟了!如果她认为我只是怕麻烦的话,恐怕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了。我突然明白了,佐和子或许是想拯救那个写遗书的人,顺便也试探一下我。
不过,我并不是为了敷衍、逃避责任而这么说的。
“毕竟人命关天,万一出了什么事还是得有个能够制止的人在。”
“警察不肯来,”佐和子叹着气说,“每次都是这样。如果真的有人死了他们当然会过来。不过现在什么都还没发生。”
从她的语气能够推测,过去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确实,现在不过才发现了一封遗书而已。
如果警察靠不住,该怎么办才好?不可能直接去问那三名客人“是你掉的遗书吗”,对无关的俩人来说太不吉利了。即使这里真的被称为“死人旅馆”,也不能以这种态度接待客人。
“能不能监视积聚毒气的凹地?”
佐和子摇摇头。
“如果保持距离待在安全地带的话,四周都是树林,谁来了也看不清。”
“笔迹呢?这里有旅馆登记簿吗?”
“他们在登记簿上都写得很潦草。无法和这么工整的字作对比。”
“那么让我不露声色地见一下这三个人。”
佐和子点着头匆匆站了起来。
“没问题,你等一下。”
十几分钟后,我穿着工作服,跟在佐和子身后穿梭于走廊上。我假装是旅馆的工作人员,打算若无其事地观察他们三个人。我想学佐和子快而不失稳重的步伐,却净学成了怪动作。于是我便放弃了,干脆装成不熟练的新人。在挂着“踯躅”门牌的房间前,佐和子转过头说:
“千万别说不该说的话,也别死盯着看。”
“我知道。”
佐和子点了点头,敲响房门。
“打扰了,我是服务员。”
没有回应。当我以为屋里没人的时候才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
“嗯。”
听到应门声,佐和子拿出怀中的钥匙打开门锁。在铺着木地板的脱鞋处,移门关着。佐和子跪坐在门框边,拉开移门。
这间房里的是消瘦的女人。虽然她试着露出礼貌性的微笑,可是浑浊的眼中显然带着忧郁。刚才她和我擦肩而过的时候头发还是湿的,现在看上去已经全干了。
跟对待我的态度截然不同,佐和子用开朗的语调问:
“抱歉打扰您休息了。关于晚餐,今晚的红点鲑特别好,所以厨师长想知道您是喜欢油炸还是喜欢盐烤?”
“哦,原来如此。”
我在佐和子的后方跪坐着,尽量含蓄又快速地环视了房内一周。可能是因为和我所住的“龙胆”很近,这里也能听到树叶的沙沙声。
这个女人在一问一答的过程中显得很安心。如果她看上去像在担心别的什么事的话,肯定是我多虑了。
“请做成盐烤的吧。”
“明白了,我们马上准备,请稍等片刻。”
佐和子含笑说完,郑重而十分轻松地关上了移门。我真正看到“踯躅”房间的时间,不过十几秒。
走出房间,佐和子小声问我:
“怎么样?”
虽然时间很短,但我有所发现。我看着关上的门,轻声道:
“桌子上有信纸,不过没看到笔。”
信纸是白色的,至于是不是和遗书相同的信纸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间房门口挂着“木莲”的门牌。
和“踯躅”相同,佐和子先敲敲门,等有人应声了再开门进去。通过应门声就能知道,这间房里住的是那个男人。我在露天温泉看到过他突起的肋骨,现在这样重新审视他,发现他脸上也瘦得皮包骨头。他的脸色很差,怎么看都像病人似的,很不健康。佐和子重复了一遍在“踯躅”时的开场白,然后问:
“厨师长想知道您是喜欢油炸还是喜欢盐烤?”
这也是跟刚才相同的问题。他想也没想就回答:
“请做成盐烤。”
他的声音中明显带着掩饰不住的不满。流水纹的浴衣被乱扔在地上,和他一点也不配的运动包几乎被倒着丢在房间的角落里。他看都没看佐和子一眼。
“明白了。”
面对俯首的佐和子,这名男子直截了当地说:
“如果还有其他什么事的话,请不要直接过来,打电话给我可以吗?这不是有电话吗?”
房间里确实配有电话。佐和子用手捂住了嘴。
“十分抱歉!以后会用电话联络您的。我也会叮嘱其他工作人员,请好好休息。”
“拜托了哦。”
走出房间,佐和子用疑问的眼神望向我。我摇了摇头。写遗书所需要的信封、信纸、笔,一样都没发现。
虽然没告诉佐和子,但我对这名男性的印象发生了改变。
在温泉见到的时候还以为他是学生,在房间见过之后,觉得他的年纪应该更大一些。可能超过二十五岁,也可能超过三十岁。
第三间房是“胡桃”。
这间房再怎么敲门也没人应声。佐和子头一歪说:“可能还在车子里吧。”刚转身,就听到一声迟缓的“嗯”。
与长发的女人、年轻的男人相比,“胡桃”这间房的主人身材匀称,虽然看上去没什么朝气,但应该正懒散无聊着。如同佐和子所说,她的紫发首先映入眼帘。仔细一瞧,发现她在这样的深山里还精心化着妆:眼影很浓、睫毛向上翘、脖子上挂着耳机。
“厨师长想知道您是喜欢油炸还是喜欢盐烤?”
她对这个问题表示质疑。
“咦?我记得菜单上写的是‘盐烤红点鲑’呀。”
“没错,不过今天的鱼特别好,厨师长异常有干劲。”
“哦。”
她哼了一声,明显不认可。佐和子一点也没有动摇,胆子真大。
“算了,我是预付了房费的,别换做法了吧。”
“那么就盐烤是吧?明白了。”
客人在怀疑我们,因此偷偷环视房内很难。不过我看到她的白底樱花图案浴衣挂在横梁上,还看到一只大大的行李箱横躺在榻榻米上。
我发现她的桌上有一本书,是本很厚的书。书脊对着我,但是隔得太远看不清书名,应该是《××的方法》之类的书。
走出房间,佐和子问我怎么样,我坦白地回答:
“很可疑。”
“是吗?”
“还不知道,不过你注意到她的手腕了吗?”
“哦,原来是那里。”
看来佐和子也注意到了。紫发女人的手腕处有好几道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