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走在路上,突然响起了《E.T.》的主题曲。起初两人都没意识到是手机在响,还慌张地以为是什么信号。由纪夫从口袋里掏出电话,看着阿葵问:“怎么办?”
“接呗。”阿葵说得十分爽快。
“但是,要是接了打给我妈的电话……”
“又怎样?”
“如果是个男人打来的,不会很尴尬吗?”
“要真是那样,你就尽量多打听点情报,好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我可以说我是我妈的儿子吧?”他们对话的时候,电话铃声还在持续,要是有人不注意,搞不好会以为那并不是手机,而是专门用来听音乐的机器呢。“我妈搞不好还装成单身呢。”虽然由纪夫不认为母亲都这个年纪了还会撒这种谎,但可能性也并非为零。要真是那样,他会忍不住想向对方揭穿“我是她儿子”来破坏两人的关系的。
“没问题、没问题。”阿葵笑着说。
“说得真轻巧啊。”
“没问题的,知代不可能瞒着由纪夫的事不说,对吧?”阿葵的语气坚定到让由纪夫摸不着头脑。实际上他现在的确感到非常困惑,这份困惑促使他接了电话。当他试探着说了声“喂”时,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哀求的声音。
“由纪夫?你在哪里啊?”
由纪夫看着阿葵,用口型告诉他“是鳟二”。
“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们从今天开始考试,我没跟你说过吗?”
“我一直联系不上你,费了好大的工夫,你在搞什么啊?”
“跟你又没关系。”
由纪夫和阿葵走进一条老旧的商店街,旁边传来小钢珠店的音乐声。由纪夫用手指堵住右耳,把电话用力地贴在左耳上。“你找我干什么?”
“我从一大早就想和你联系,总之先见一面吧。”
“我觉得没必要见面啊。”
“别说这么无情的话啊。”鳟二简直快成哭鼻子的小孩了。
“对了鳟二,昨天我看见了一个跟你很像的家伙。”
“在哪儿?”
“在后巷里跑来着,感觉像是在逃跑。对了对了,还有人在后面追,长得很像那个牛蒡男。”
“由纪夫,就是我,那就是我啊!”
“什么‘那就是我啊’?你昨天不是应该替牛蒡男帮富田林先生干活的吗?”说着说着,由纪夫已经料到了事情的大概。
“出了跟初中啦啦队训练时一样的状况。你还记得吧?”
由纪夫立刻想起来了。初中时代,鳟二因睡过了头翘掉了啦啦队的训练,结果被愤怒的学长们叫了出去。当时他还哭着对由纪夫说:“由纪夫,我完了,要被宰了。”
“我越想着‘要是睡过头就糟了、就糟了’越睡不着,结果一起来已经是下午了。”
“翘掉富田林先生的工作,后果应该不太妙吧。”
“当然不妙了。”
“牛蒡男生气了?”
“生气已经不足以形容了。应该怎么说呢……”
“狂怒?”
“对,狂怒,就是狂怒。然后是暴怒啊,暴怒。”
不知不觉,阿葵的身影已经从视线范围中消失了。由纪夫停住脚步,保持将手机放在耳边的姿势环顾四周。当看见阿葵正在右边的小型花店前和拿着扫帚的女店员搭讪时,他叹了口气。电话那头的鳟二可能是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的叹气声,大声叫道:“喂,由纪夫!你叹什么气啊?是对我的举动感到震惊吗?别丢下我啊!”
“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别再刁难我了。”
“我没想刁难你啊。”
“今天我又要被叫出去了。”
“被牛蒡男?”
“对对,就是牛蒡男,小流氓牛蒡。”
“这话你可别在他面前说。”
“为什么啊?”
“他会更生气啊。”
“啊,我说呢。”
“你已经说了啊?”由纪夫甚至开始对鳟二一如既往的不设防感到有些同情,“我知道了,地点呢?要去哪儿?”
“去储气柜那边,储气柜。是Gas Tank,不是Gus Cannon哦。[Gas Tank是“储气罐”的英文,Gus Cannon则是美国著名蓝调大师。]”
“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下午三点,牛蒡男会到那里去。”
前方的阿葵看着由纪夫露出了微笑。他把一张纸递给女店员,随即挥动着长手长脚走了回来。
“那就三点见。”虽然没必要慌张,由纪夫还是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鳟二找你什么事?”阿葵露出了漂亮的牙齿。
“跟花店的那位有戏吗?”由纪夫立刻回道。
“哦,”阿葵扭过身看向花店,“她挺可爱的。”
“我说啊,当爸爸的可以在儿子面前搭讪女生吗?”
“你可以去当政治家制定个法律,什么禁止在儿子面前搭讪法之类的。话说回来,鳟二有什么事?”
“没什么。”由纪夫并没有生气,却还是冷淡地回应,“只是叫我出去。”
“是要做什么危险的事吧?”
“你怎么知道的?”
“做爸爸的对儿子的危险可是很敏感的。”
“那你还打扰我学习?”
“因为我不担心你的学习啊。”
“是因为我哪怕不复习也能考出好成绩?”
“即使考试失利,也不会造成太坏的结果,对吧?就算考的分数低,也不会断送一生。”
“有时候也是有断送一生的可能的。”
“我不担心考试,我担心鳟二的电话内容。”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鳟二遇到了点麻烦,我去帮帮他。”
“你去能解决问题吗?”
“我不能让鳟二一个人去。”
听到这儿,阿葵仔仔细细地把由纪夫的脸打量了一番。
“干吗?”
“没有,虽然知道你是我的儿子,但还是觉得你可真帅。”听到阿葵感慨的表扬,由纪夫也不由得害羞起来,回了一句“烦死了”。
“父亲的职责之一就是烦你啊。”
“只要一个不注意,你们这帮爸爸就会越来多地越介入我的生活并加以干涉,一步步侵占我的领域。”
“总而言之,”阿葵两眼放光地看着由纪夫,“像你这么大的男生,最该注意的事就是……”
“就是?”
“避孕。”
由纪夫差点儿喷了出来,仿佛被人从想都没曾想过的角度捅了一下似的。“说什么蠢话呢?”
“哎?你没做避孕措施吗?”
“不是这个问题。”
“在这种地方不负责任、不当回事的男人最差劲了,一定要注意啊。”
“这是你基于经验提出的建议?”
“我的自豪之处就是交往了这么多女性,却从来没在这方面出过岔子。”
由纪夫不知道“出岔子”这种表述是否恰当。“那我的出生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因为啊……”阿葵爽朗地笑了起来,“是因为我想要和知代的孩子。”
“不是出了岔子?”
“怎么样?开心吧?”
“真是不可思议,阿葵,我感觉糟糕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