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子里不到七八个观众,灯光依旧暗暗的。
宝珠看得开心死了,一会儿哈哈大笑,一会儿又唉声叹气。打斗激烈时,她几乎从椅子里跳起来。但也会叫一声,双手捂了脸。
《少林寺》我看过几遍了,只留意看宝珠的反应。
散场出来,我看见她眼睛红红的,是哭过。我说,看个功夫电影,你还动了感情啊?
“小和尚不是个东西。”她说,“他倒好,受了戒,小姑娘咋活呢?”
我笑笑,说,这是演戏,别当真。
她狠狠盯了我一眼。
我清清嗓,很认真地问,和尚们的武功怎么样?
她脸色淡下来,还用手把刘海细心抹了抹。“演戏嘛……”我耐心等她把话说完,她却指着乒乓桌,“七哥,教我打乒乓球,可好呢?”
刚才打乒乓的老人已走了,拍子放在桌上,扣住一只球。
宝珠说,她可喜欢打乒乓球了,可惜只念了三年村小,冇法再打了。
我小心、平和地把球打给她。
她很稳地接住了,再打回来。技术的确是比较生涩的,或者说,还谈不上啥技术。
我慢慢加了力,她依然很稳地回应着。
感觉她不是用手打,是用眼睛打,很专注地盯着我的手、眼睛、一举一动。
十分钟后,我的力已用得很重了,速度越来越快,并不时猛挥拍子,扣杀过去!
她被扣死了七八次。随后,一拍子扣了回来!我猝不及防,竟然没接住。
我们开始对扣。她突然叫了停,把球拍换到了左手。
我说,你原来是左撇子?她摇摇头。
我很是惊讶,那是为什么?你不怕别扭?
“别扭啥。俺的左手对着七哥的右手,正是顺手嘛。”
我笑了,怎么会顺手?你傻啊!
宝珠却不笑。“当如照镜子,七哥的右手,就是俺的左手啊。”
我也不多说,接着打。她仍是很专注地看着我,以变应变。我弱,她弱;我慢,她慢;我以全身之力扣过去,她以全身之力扣回来。她顺手,我的手却是别扭的。又打了几分钟,我居然落了下风,不停地跑到墙角去捡球。
不打了。我叫了声。
她立刻把拍子一收,放回桌子上。
我有点羞恼,喝问她,你是咋搞的?!
“俺……错啥了?”她有点怯怯的,看着我,发蒙。
我忽然笑了,觉得自己很没有风度,也没道理。但,很想晓得她咋会把我打赢了。
“俺冇有打赢七哥啊,平手。七哥是师父,俺一招一招在学你。”
我恍然大悟。嚯!我说,猴子最会学样了,你这不是在学猴吗?可就是成了猴子,也不会有出息。
“七哥说得对,成猴子不算个啥,要成,成猴精。”
猴精?你好好跟七哥说说猴精的事。
“俺能说啥,俺又冇文化。”她憨憨一笑,掏块帕子,擦额头、脖子上的汗。袖子挽了起来,露出很粗的手腕,腕上的肌肉一条条,细长、密实,条条都在窜动。
我请她去小饭馆吃午饭,她说不了。
“天气好,俺回去洗澡、洗衣服,还要晒被子、洗床单,好多事。”
我说,好吧,今天就算了。明天欢迎你来学校,我请你吃学生食堂,去望江楼公园看薛涛井。下午砖窑还有个小话剧,很精彩,一起看吧,好不好?
她高兴得脸发烧,眼珠子透亮。“好啊好啊,谢谢七哥啊……俺做梦都想吃顿学堂里的饭。”
我就告诉了她来学校的路线,我住的宿舍、寝室门牌号,约好11点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