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精彩,虽然听得我又困又乏!”
薇小姐懒洋洋地站起来,故意把嘴巴张大,挤出一个假哈欠,“我觉得您不是警察,应该是编剧,要么就是写推理小说的。”
“坐下,别乱动!”叶警官呵斥。
“凶什么,警察了不起,证据呢?!”
裕川介用鼻子哼一声:“孩子呀,你可以‘点菜’,因为人证、物证俱全,由不得你抵赖!”
“人证。”
薇小姐重新坐下,跷起二郎腿。她没穿丝袜,包臀短裙下面的皮肉白花花地露着,这是年轻最大的资本。
裕川介露出瓮中捉鳖的表情:
上岛开始,除了给你挖坑设诱饵,我还忙着交朋友呢!
你们呀,太以自我为中心,包括肉经理,只盯着主角们的表演, 自己也投入角色,却忘记这个小岛上,还有上百位群众演员和工作人员!
这些人既不傻,也不聋,更不瞎,要论才华和演技呀,比你们都强呢!
在岛上溜达,我很快就和岛上的“客人们”打成一片,第二次上岛还特意带来两位帅哥警员。几位大姐尤其配合,甚至还把“剧本” 给我们欣赏。
一个有趣的细节,就是被我猜中的打麻将的问题。剧本中清楚写着:“由于制片人不喜欢麻将,岛上没有麻将机,如被问起,就说‘不喜欢’即可。其他难以回答的,不能解释的,也一概用‘不喜欢’这句台词儿敷衍。”
回到正题,你们在巴掌大的人工小岛上,这样大张旗鼓地吵架, 喝醉酒闹事,还歇斯底里地,一会儿杀个人,一会儿放把火,闹腾得没边儿啦,却不知道一群看客在帮你们记录着呢!
这些老戏骨“群演”上岛,比普通演员更加敬业。难得的参演机会,除了按照剧本行动,他们躲在各自的集装箱小屋,铆着劲儿想给自己加点戏,多露脸。
只见一个个睁大眼睛,竖着耳朵,真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全都是影帝、影后级别。
而且光偷听、偷看还不过瘾,甚至还有手机视频为证!
我刚才所讲的案件回顾,完全不是我编的故事,而是根据上百位“目击证人”的详细陈述,如实地记录下来,再一点一滴拼凑起来的。
不瞒你说,思维导图我都画满了整个笔记本。
特别是在“预告”推理秀之后的几小时,我虽然没出现在你们眼前,但整个岛上的眼睛,都在紧紧盯着你们!
什么送水果借机杀我,放一把比萤火虫大不了多少的小火苗,我都不想重复。孩子你傻不傻呀,一大把人正在有滋有味地看你表演独角戏呢!
这么多的证人,又和你们没有任何利害冲突,完全没有作伪证的动机,所以他们的证词和手机视频,在法庭上绝对有效!
当然,如果你觉得这些人证不足以送你上断头台,你有抵赖的余地,那还有我呢!
我,警察署裕川介督察,也是强有力的人证之一。
话说,你这个孩子,是不是以为杀掉我,就能彻底逃脱法律的惩罚?
趁着停电,一片漆黑,你握紧餐刀,直奔我的胸口而来!下手这么快准狠,如果用在护理学专业上,你将来肯定会是一位特别优秀的白衣天使。
可惜啊,你披上魔鬼的黑袍子,把天赋用错地方,用来杀人,真是玷污这一伟大的职业!
这次我没躲过,警察也是人,我被你刺中一刀。你又想故伎重演, 割断我的动脉和气管,可就没那么容易啦!
接下来的一刀,我轻松躲过。不过遗憾的是,瞬间的剧痛,令我眼前一花,让你趁黑跑掉。但在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中,我这位资深警察,也在你的身上,留下就算洗澡、换衣服,也无法抵赖的铁证!
一道,在你胸口上的,抓痕。
你的体态累赘,却很灵活,还是因为年轻的缘故。但胸大也是缺点,骨头跑得快,肉跑得慢。我的胳膊肘去挡你的第二刀,无意中碰到一团柔软的物体。
我其实早知道是你,这下更加确认,就忍着痛,伸手狠狠抓一把!
——孩子,我不是变态,也不是色情狂,请相信我!
这一下,我使出全身力量,虽然没能牢牢抓住你的衣服,但肯定抠到你的皮肉。就算隔着制服,也会有明显的痕迹,等下叶警官会帮你检查。其实,有没有痕迹不重要,因为法医在岛上,她有非常专业的方法,可以轻松验证出,一周之内身体上形成的所有肉眼看不到的痕迹。
关于你的胸口,还需要再聊几句:
肉经理告诉我,为了换洗,岛上每位工作人员都有两套用金色丝线绣着名字的制服,其他备用的还有几十套都在小仓库,自取自用,脏的丢在筐子里即可。制服由外包公司派来的保洁人员统一清洗、熨烫。
岛上定制的工作制服适合普通人的身材,不合你的尺寸,所以你胸口的扣子总是崩开,我的注意力就是这样被吸引到那里——
汝先生被杀害之后,你和小啸,再也没穿过带金色丝线名字的制服。
你放火的真正目的,是想把绣着你们名字的四件带血制服彻底烧掉,毕竟在这个漂浮的岛屿,处理这些证物十分棘手。警方如果查起来,就说扔到筐子里,你们也不知道下落。我们赶来救火时,制服已经被烧成灰烬,但是请放心,我们还有法证。
现在不是拍《无声的证言》和《法证先锋》,我就不再赘述过程。薇小姐脸色惨白,已经说不出话来。
“你还要物证吗?当然,上了法庭,我们同样需要物证指认你!” 裕川介知道已经将猎物的喉管掐紧,此刻必须手腕发力,不能再留任何情面,“在三起案件中,你都给自己留下了铁一般的证据!”
裕川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一字排开,放在阅览室的书桌上。这是装在写有数字编号的、透明小塑料袋里的微小物体。
“第一件,是在蜜小姐的脸上找到的,和她的血混合,黏在头发里。”
“什么?”
好半天没戏份的“工藤新一”凑近,想要看个仔细。其他人也把脸伸过来,表情各异。
“ 是 小 钻 石 。” “我想起来啦!”牧慎手指着三天前为自己填表的女接待,“这是薇小姐的,她带着一颗镶满这种碎钻的戒指!”
裕川介满意牧慎的记忆力,补充道:“蜜小姐的尸体只有糖小姐碰过,这颗小钻石明显是属于凶手的。是用力砸死者时,从凶手手指上掉下来的!看来,你应该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多赚钱,买一整颗大钻石。”
薇小姐此刻的眼神,就像屠宰场等待被扒皮刮骨的动物。叶警官把她的手扯过来,剥下这枚戒指,果不其然,正好少了一颗。
“别急,还有第二件东西。”
裕川介拿起另一个小塑料袋,这里面的东西更小,肉眼几乎看不清,“这是脱离下来的一点女性指甲油,在搬运小啸尸体的小推车里发现。小推车被水清洗过,指纹也被擦拭干净,但这片指甲油却附着在车斗里面。请问,不是凶手的,还会是谁的呢?”
“还有第三件,是卫生纸,在汝先生的卫生间找到的……”
“别说啦!”
薇小姐打断裕川介,也顺便卸下最后的犀利和傲慢,好像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彻底坦白:
是的,我的确有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这也是我的人生到目前为止,无法磨灭的污点。
小学时我是假小子性格,成绩不好,但作文却是特长,语文老师经常把我的作文当成范文在学校朗读。这是我学生时代唯一受表扬的机会。
可惜,隔壁班出现另一个男生,老师认为他的作文比我的更精彩, 而且他成绩好,又会画画,从此只念他的作文,也不再表扬我。
这巨大的落差,折磨着小小的我,甚至夺走我的全部快乐!
某天放学,我和三位玩伴儿相约到学校旁边的大厦顶楼玩,那里有个大水池,可以洗脚和打水仗。路上买一根玉米棒,好像是小啸帮忙出的钱,我就边走边啃。
我承认,是我提议到这儿来玩。我也知道,那个男孩儿的家就在这栋大厦。
当天稀里糊涂,我们听到楼下有人抬头在喊叫,就知道闯了祸! 四个人一哄而散,连滚带爬地从侧门的楼梯溜下去,各自躲回家里。第二天,在学校里听大家议论,我们才知道那男孩儿死了,当时很害怕。
后面发生的事情,在我的脑海里混乱成一锅粥!我越来越分不清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想象的。
这时候,你们可以怪罪我父母!
都是因为他们,背地里把事情“处理”好,再轻描淡写地告诉我, 整件事与我无关,忘记这件事,安心好好学习就行。不久又帮我转学,这么多年,也只字未提。
直到这次上岛,我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你们一直以为是我丢的砖头!!!
蜜老师这样说,汝先生也这样说,小啸这样骂我,你们都这样认为!
甚至还冒出了谁的月嫂,看到我没有脱衣服,就说我是杀人恶魔……
薇小姐双手捧脸,失声痛哭:
我真不是故意否认,如果九年前的确是我杀的人,我今天一定会承认,敢作敢当!但是在我的记忆里,我确实没有扔砖头,我甚至没碰过砖头,谁扔的,我也不知道。
蜜小姐,要讹诈我的钱,那是每人 200 万呀!她也未免太贪婪, 这对于我和我的家庭,简直是天文数字,小啸更拿不出来!
而且,她这样的人存在世上,只要钱花完,就会不停地勒索,我和家人这辈子就彻底完啦!
我敢保证,如果不是她这样逼我们,我们是不会杀她的。还有汝先生,他更加过分啊,是个真正的衣冠禽兽!
他说想想条件,原来是要我陪他睡觉,他想把我变成糖小姐和蜜小姐,抓住我的把柄,成为他随时泄欲的工具!
叶警官听闻,发出一声惊呼。
“那你,究竟陪了没……”夕小姐小心翼翼地问。“不陪,能行吗?!”
薇小姐已经在吼叫,整个人剧烈颤抖,好像双手连在高压电线上: 那个姓汝的,比蜜糖老师更可恶!他把我和小啸叫到房间,直接提出无理要求……
如果不马上答应,他就会一直纠缠,让我们生不如死!!!
如果我就范,他承诺帮我们说服活着的糖小姐,钱不用我们出, 今后相安无事,警察方面也帮我们摆平。
实在走投无路,我只能答应他,和他走进洗手间,小啸在房间外等着。
事情结束,我流着眼泪走出洗手间,看到小啸端着一盘水果,站在姓汝的房间里。
我明白,这是我们最初的计划,现在,已经用不上啦。
我正想朝小啸摇头,示意他把水果端出去。姓汝的洗完澡出来, 笑嘻嘻地说:他经过认真考虑,钱是钱,人是人。
也就是说,钱,是蜜糖小姐要的,蜜小姐死了,糖小姐他摆不平, 钱还是得出。人,是他要的,一次还不够,要我把电话号码给他,以后他会经常去学校找我……
接着,又肆无忌惮地拿我的身材开玩笑,说的都是下流至极的痞话!
我感觉天旋地转,眼前全是星星,双脚就像踩进粪坑里,并且快速下沉。
王八蛋!
出尔反尔,提裤子就变卦,这样的人,还配活在世界上吗?!
小啸还没听完他的话,抓起果盘上的餐刀,就狠狠刺向他的胸口。接着我也没看清,应该是连刺很多刀……
然后,他跑出去。
此时,房间只剩我和姓汝的。说实话,这一切就发生在几秒钟之内,我也被惊呆了!可是双腿没力气,一步也跑不动。
后面的情况,就和介督察所说的一致。
“这也就解释清楚我的一个疑问:为什么汝先生会把你认定为‘好心人’,肯听你的建议,留在房间里等待救援?按理说,除夕夜蜜小姐哭闹,三个人商量对策时,他已经知道你和小啸是一伙儿的。”
裕川介语气不乏沉重,在一片死寂的阅览室里,好像只有他和犯罪嫌疑人还活着。
“是的,因为……”女大学生狞笑,“我握住他的手,叫了一声‘亲爱的’。”
“他以为,你和他一次,就会爱上他?!”糖小姐惊叫,“你,实在太阴险啦!”
“爱上他,求你别恶心我!”
薇小姐的眼睛喷出仇恨的火焰,直视前小学老师之一,“我可不像你和你的姐妹,嘴上说受胁迫,其实就是为了钱,心甘情愿委身于他!我只希望他死,一个刚刚强奸我的浑蛋,只有死,才和他的罪孽相配!”
“那小啸呢?”裕川介继续问。“他更是浑蛋!”薇小姐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他明明和我是
一个战壕的伙伴儿,我为了他,陪姓汝的睡觉,他却一直指责我,骂我,说我脏,说是我害了他,都是因为我才杀人。凭什么都怪我!凭什么都来冤枉我!”
此刻,这位女大学生已经癫狂,猛地站起来,一脚踢开椅子,站在众人中央,用已经嘶哑的嗓子叫喊着:
“不要冤枉我!别想毁了我!别来侵犯我!否则我就把你们全部杀掉!全杀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