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快点过去,或许会错过好玩的场面,于是我匆匆赶路。医医雄踏入冠人家时,酸人能成功将黑金虫毒粉掺进水缸吗?机会难得,我想亲眼见证。
快跑啊!尾巴催促似的摇晃着。
看见冠人家的门了。
视野里出现一道影子,尾巴随之一转。我停下脚步,放眼望去。
是老鼠。
该说屡教不改吗?一阵令人颤抖的兴奋感窜过全身,我努力按捺下来。
不同于上次,这次没有一大批老鼠,只有两只。一只体格壮硕,另一只额头上有个白点,两只都挺直了背,双脚站立。是“中心的老鼠”和“远方来的老鼠”。
他们在冠人家的墙边安分地等待。我以为他们会溜走,或待在原地不动,没想到他们看到我之后竟慢慢地走了过来,让我大为吃惊。细长的尾巴晃动着,刺激着我的欲望。
“你们是在考验我的耐性吗?”我挖苦道。
“中心的老鼠”没放在心上,冲我打了声招呼:“见到你太好了。”还说:“我们正在等你。”
真会讲话,我心想,同时觉得真讨厌。不是因为不愉快,而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对方和自己一样会说话,想袭击他的欲望便会萎缩。
“等我?你们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我问。先前他们不是说“假如有事就到仓库”吗?
我急忙左右张望,害怕周围藏着更多的老鼠,正像网子般紧密地观察着我。
“这次其他老鼠没跟来吗?”
我猜“中心的老鼠”一定是顾及同伴的安全,最终认为仅由他们俩出面才是聪明的做法。原来如此,真是体恤同伴的好领袖。
然而,事情非我所想。“中心的老鼠”开口道:“我们想瞒着其他老鼠和你谈谈。”
“瞒着其他老鼠?”
“是的。我和这位‘远方来的老鼠’谈过,我们认为该重新提个建议。”
“你是指交换条件吗?告诉我们情报,但要放过你们?我还没跟其他的猫讨论。”我据实以告,“之前我也强调过很多次,我们是在无意识下忍不住追捕你们,即使想住手,也很难办到……”
“是的。”“中心的老鼠”附和。
“是的?什么是的?”听到这意外的回应,我不禁一怔。
“我们仔细想过。你们猫表示,不是故意追捕老鼠,而是无法压抑冲动,这一点我们能够理解。但是,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逆来顺受。只是,我们认为,我们也有必要付出一些努力。”
会冒出什么新提案?我毫无头绪。接着,“中心的老鼠”面不改色地说(其实我完全看不出他们的表情变化):“能不能减少攻击的老鼠的数目?”
“减少……数目?”
“嗯,是的。”“中心的老鼠”淡淡地继续道,“我们会贡献一定数目的老鼠。相应的,请不要对其他老鼠动手。”
起初,我没听明白对方的提案,沉默了一会儿。
“我们决定接受你们的欲求。可是,一直处在不知何时会遭到攻击的情况下,我们无法安心过日子。”
过日子——这说法让我心下一惊。我一直以为,老鼠只是躲在某处的生物。原来老鼠也要过日子,我一时间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不过,你们要怎样……呃,选出献给我们的老鼠?”
“这个由我们自行选择。”“中心的老鼠”看看“远方来的老鼠”回答,“我会和他,还有其他同伴商量决定。”
根据什么标准?我没问出口。一来对方没义务解释,二来就算说了,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处。即使他公开选择标准,也可能是我们无法理解的准则。
“实际贡献的老鼠数量和时间要再讨论,但我们会依约,将一定数量的老鼠交给你们。”
“然后……随便由我们追捕吗?”我的脑袋仍一片混乱,眼前这只老鼠说出的话实在异常。我本以为他聪明、从容、大度、讲究逻辑,只是某些部分与我们格格不入……“正如我刚刚提过的,”我姑且试着进行说明,“我们攻击老鼠,是出于原始的欲求,没有规律可循。即便你们献出固定数量的老鼠,我们也可能没心情追捕,不去理睬;相反的,也可能一时冲动,无论出现哪只老鼠,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扑上去。”
“我们会在选中的老鼠身上做记号。我在考虑在尾巴末端抹上黑色的果实汁液。你们依记号选择追捕的老鼠就行。”“中心的老鼠”完全不顾我的说明,以一贯的平静语气解释道。
一旁的“远方来的老鼠”则面无表情,静静地聆听,没有插嘴。
“可是,被选中的老鼠们一定很不情愿吧。他们不会反对或抵抗吗?”
“我们会解释。”“中心的老鼠”回答,“一直劝到大伙儿接受。”
“一直劝到大伙儿接受?”我的尾巴摇晃起来,仿佛在探索这番谈话的逻辑。
“当然,被指定可以让猫追捕的老鼠不会毫无抵抗地接受。我们也有生命、有想法,有孩子、要过日子。但我会请他们积极地思考,把这当成一桩重要的任务。”
“哦……”我只能呆呆地应声。
“比方说,我刚刚想到一个点子,让你们猫和我们老鼠在大家面前决斗如何?”“中心的老鼠”又说出一句出人意料的话。
“你觉得老鼠和猫决斗有胜算吗?”
“目的不是获胜。对老鼠而言,是一场‘与猫决斗’的重大仪式,而你们,能在此期间体验到‘追捕老鼠’的快感。不参加决斗的猫在一旁观赏,也能发泄一些欲求吧。”
“被选上的老鼠能接受吗?”
“他们可以将此视为与巨大敌人对抗,是充满勇气的行为。目的是挺身对抗,死亡不过是结果。”
“原来如此。”我忍不住应道。虽然并不觉得合理,但“中心的老鼠”确实在渐渐地说服我。
“然后,这大概是最重要的一点。”“中心的老鼠”又开口了,“在决斗的过程中,血淋淋地展现剥夺他人生命的行为,或许能对你们造成一些影响。”
“什么意思?”
“追捕老鼠,等于是在剥夺一只有意识的老鼠的生命。希望你们通过目睹那一场面意识到这一点,不再仅因一时冲动就行动。”
“不好意思,你的话太复杂,我不敢说我听懂了。”
“对不起。”
“如果这样也不行……”“中心的老鼠”接着道。
“怎样?”
“采用之前提出的方法也行。让我们选出一些老鼠,为你们工作。你们可以任意使唤,相对地……”
“要放过其他老鼠吗?”
“是的。”老鼠回答,目光倏地转开。他在注视我的背后,我一回头,看见了加洛。他似乎只是路过,发现我们之后,便保持着抬起右前脚的姿势远望。
“哦,多姆。”他慢慢走近,“我正在想你呢。”
我可一点儿都不想他。
老鼠们浑身颤抖。
“哦,老鼠们也在。”加洛的尾巴摆呀摆,像在探索空气一般摇晃。
“加洛,不能捉他们。”麻烦的节骨眼儿又碰上加洛这家伙,我心中苦涩。难得对方提出新的建议,却有毛毛躁躁的加洛跑来打岔,能顺利解决的事也会被搞砸。
“知道啦,知道啦。”加洛天生油嘴滑舌,经常随便打包票,这会儿肯定也只是随口说说,“我是懂得自我克制的好猫。”
“这话一点儿可信度也没有。”
“多姆,你不就平静地跟他们交谈吗?我也没问题。嗨,你们好,我是加洛。”他冲站在我旁边的两只老鼠打了个招呼。
“你好,请多指教。”“中心的老鼠”回应。“远方来的老鼠”在他耳边低语。
“老鼠们真有礼貌。”加洛一脸佩服。
“加洛,你真的不要紧吗?”我担心地问。
“什么不要紧?”
“要是你已经心痒,最好离远一点儿。唔,不是要你替老鼠考虑,只是……我们正在冷静地在商量正经事。”
“放一百个心吧。你来剖开我的身体瞧瞧,除了骨头和肉,剩下的全是自制力。”
听到这句话,我愈发担忧了。
此时,冠人家的大门口传来人声。是独眼兵长。
“你就是医医雄吧?进来。”独眼兵长说道。
老鼠们似乎被人的气息吓到,瞬间消失了。这种时候他们溜得特别快,一眨眼工夫就无影无踪了,或许这也是他们的生存能力之一。
“搞什么啊,不见啦?”加洛略带遗憾地埋怨。
“对了,加洛,铁国的士兵叫医医雄过去,我打算到冠人家瞧瞧他们打算干什么,你要一起来吗?”
“不要。老鼠就罢了,我才不想跟人类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