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到了十年前。”
“十年前?”
“顽爷的孙子……”
“幼阳吗?”
“嗯,没错,是幼阳被选为库帕士兵的那年。还有两个人,我领着他们三人到荒野,打算一如往常,假装带他们去铁国,让他们逃往避难的村庄。没想到,那家伙也不是傻子。”
“冠人吗?”
“他终于——唔,或许该说总算,总之,他察觉我有所隐瞒。”
“冠人察觉到你放过了士兵?”
“他骑着马追上了我们。稍早之前,他因为其他事情去见铁国国王,得知库帕士兵并未送去。在铁国国王眼中那不是什么大问题,冠人却吓得面色惨白。他逼问我:‘你按规矩把人带去了吗?’至今,我这只眼中仍印着当时他既焦急又愤怒,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的脸色。”复眼队长指着自己的眼睛,“我向他解释,铁国根本不需要库帕的士兵,所以我在铁国放走了他们。”
“在铁国放走?不是带去那个小村子吗?”医医雄确认。
“如果告诉冠人我让所有士兵都躲在某个村子,他一定会命令我带路过去,那样事态会更棘手。那是我情急之下的判断,但连我都佩服自己真是做对了。唉,反正冠人听完我的解释……”
“怎样?”
“动手想杀掉我们。”
“啊?”“他居然那么做?”号豪等三人难掩惊讶。
“他手中有枪,一眨眼就射中在场的其他三人,然后瞄准我。那家伙天生喜欢凌虐别人。人类里面,有些人完全无法因其他人的痛苦产生共鸣。别人的痛苦就是他们的快乐,那家伙就是这样的。”
“要是在说酸人,我倒能懂。”号豪低喃。
“原来冠人也这样吗?”医医雄低喃。
“我甚至忍不住猜想,或许他们家族都这副德行。”复眼队长愤愤道。
“跟多姆说的一样啊。”加洛一派轻松,“你猜中了,冠人真的有枪。”
“是啊,冠人有枪。”
复眼队长接着说:“那家伙满脸欢喜地举枪对准那三人。他想折磨、凌虐一番后再杀死他们。此时他早已忘记原本的目的。或许是遭到欺骗的愤怒与不安令他丧失理智了吧。我试图阻止,那家伙却反讥:‘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并朝我开枪。于是,我的这只眼睛……”他触摸覆盖右眼的布。
“就是那时候失去的吗?”
“一开始我觉得刺眼,接着发热。那种情况下真的完全搞不清究竟出了什么事,我没想到是眼球被打破了。血流不止,我认定自己没救了,虽然很没出息,但我觉得就要死在那里了。”复眼队长此时看起来像在为自己的没用感到羞耻,“不料,地面上突然发出一道闪光。”
“地面?”
“发出一道闪光?”
“地面发出闪光”,这句话我好像听过。
“我以为双眼都瞎了,但并非如此。脚边的某个东西射出强光,或许是石头。冠人吓得跌坐在地,我立刻扑上去打他。”
“明明一只眼睛已被打瞎……”
“当时,我还没明确地理解自己有一只眼睛被击中了。我拼上老命,很快,那家伙也开始应战。他开枪射我,我打不过,只好逃。我流着血,连滚带爬地前进,总算逃到那座村子。没想到让大家避难的地方,竟成为我自己的避难所。”
“幼阳也是。”号豪说。
“幼阳?”
“幼阳也逃走了。”号豪露出身体疼痛般的表情,“他回到了城里。”
“什么?”复眼队长倾身向前,“什么意思?”
“幼阳遍体鳞伤地回到城里。”
“真的吗?”
“我干吗对你撒谎?对吧,医医雄?”
“正如号豪所说,幼阳是唯一回到了城里的库帕士兵。”
“不可能。”复眼队长皱着眉,像要扭断眉毛似的瞪着弦等人。
“为什么?”
“冠人射伤我和幼阳等库帕士兵的地方离城非常远。即便他还活着,也不可能负伤走回来。”
我的脑中突然响起美璃说过的话。幼阳说他是“被库帕带回来的”,美璃曾这么告诉弦。
难道那是真的?
复眼队长说世上没有库帕,会不会有其他类似的生物?
“幼阳虽然回来了,但遍体鳞伤,且精神错乱。”号豪继续说明。我赫然想到,据说幼阳的身体被库帕射出的果实穿出许多洞,那会不会是枪伤?
弦也说出同样的话:“幼阳身上那些坑坑洞洞……”
“是子弹射穿的伤口吧。如果是真的,那家伙的内心肯定无法平静。”复眼队长应道。
“你是指冠人?”
“没错,他试图杀掉的幼阳居然活着回来了。他想必很怕幼阳说出不该说的话。他去探望过幼阳许多次吧。”
“好像是的。”号豪追溯着记忆,“顽爷提过,冠人担心幼阳,经常造访。”
“瞧瞧。”复眼队长没为猜中而得意,反倒不愉快地叹道,“唉,总之,库帕士兵的制度在十年前告终。因为我不在了,那家伙应该会编造出一个库帕被打倒了的故事。”
“没错。冠人告诉城里的人,库帕不会再出现了。第二年起,即使没派遣库帕的士兵,库帕也没现身。”
“他的确会编出那种故事。”复眼队长说,“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拼命安排合理的情节。”
“没多久,我们国家就和铁国开战了,那是怎么回事儿?”弦问。
“我也不知道。”复眼队长回答,“大概是冠人又想制造出一个库帕以外的敌人吧。”
“库帕以外的敌人?”
“刚才我说过,冠人的统治方法一成不变。在国外塑造出可怕的敌人,然后安抚民众:‘放心,我会保护你们。’”
“其实根本没有战争吗?”
“一百年以前,与铁国的战争便已结束。我们一直受到铁国统治。”语毕,复眼队长伸了个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