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真美请了一天假。
十二月,家电等产品很畅销。因为会发奖金,什么“新春,新电视”“新春迎新洗衣机”之类的促销就多起来了……虽然并没有多少会这样跟风购买的人,但是总之这个时候对家电行业来说是生意旺季。
因此,理所当然,报修和投诉之类的情况也很多。真美拿出请假条的时候,须田课长明显地摆出了一副嫌弃的表情。
不过,旁边座位上的川边京子帮真美说话:“前一段时间,你和我调换值班了是吧!”所以,他也只能心不甘不情愿地按下印章。
京子很可爱,还很会来事儿,也很能喝酒,很得须田的欢心。
“反正要按的话,就开开心心地按啊。”真美嘴里嘟囔着。
暂且不说这个,说回休息的那天,真美像往常一样走出了家门。
如果不那样的话,母亲米子一定会没完没了地问:“你去哪里啊?有什么事?”
真美也没说不上班的事。因为母亲没有工作过,她坚信着一条原则:
工作的时候不能打电话。
因此完全不需要担心母亲会知道自己请假了的事。
这个是个寒冷的早晨,刺骨的寒风狂吹呼啸着,嘴唇被吹得干巴巴的。
“忘记涂唇膏了。”
她非常后悔,但并没有折回去的想法,就那样直接向车站走了过去。
不去公司,她决定等到错过高峰时间,在没那么拥挤的时候出发。
车站的大楼里有几家咖啡店,从早上七点左右开始有早间折扣,主要针对上班族推出的,吐司、咖啡还有煮鸡蛋一共三百日元多一点。早晨什么都不吃就走出家门的人不在少数。因此,这种生意非常红火。
但是,真美基本上没有来过。即使一次三百日元,一个月去二十次的话就是六千日元,这是笔不可小视的支出。
但是,今天早上去一次也是可以的吧。不管怎么说,也发了奖金了。
“发了奖金,只用三百六十日元的早间套餐犒劳自己,好寒酸啊。”她嘟囔着走进了一家可以看到车站的检票口的店里。
“咖啡、吐司、牛奶黄油炒鸡蛋可以吗?那就要这些,谢谢。”
一进入温暖的店里,她就松了一口气。在寒冷的环境下,不知不觉中身体就紧紧地缩在了一起。
她脱下外套喘了口气。
透过玻璃远远地看着如湖水般静静地向检票口流去的人们……平时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但是像这样远远地看着,总觉得这是一番会让人感到情绪低落的景象。
“让您久等了。”
一眨眼的工夫,吐司、牛奶黄油炒鸡蛋和咖啡被放在一个托盘里端了出来。真美有些意外,居然都不需要等待。
她一边吃一边扫视了一下其他的桌子,发现大家吃得都很快,从进入店里、点餐,到吃完后出去只用十分钟左右。
确实,对咖啡店来说也是一样,“快速上餐”可以说是它们的生命吧。
今天不赶时间的真美悠闲地咬着吐司,细细地品味着咖啡,虽然只是非常稀的咖啡。
也有在看报纸的人,或许是在看股票板块吧,皱着额头,一脸愁容。
“差不多该出发了。”
过了三十分钟,电车拥挤的高峰过去了。
真美打算去已经去世的白木的公寓。广田悠子拿着房间的钥匙,并将它交给了真美。
关于悠子,因为村越好像每天都去医院,所以真美并没有担心。
“多谢款待。”真美在收银台付款的时候说道。
“好少见啊。”收银台的一个女店员说。
“哎?”
“这里的客人基本都是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
“啊……大家都很忙吧。”
“不赶时间的客人基本上都是失业了正在找下一份工作的人,一般都是认真地看报纸。”
“这样啊。”
“您不一样哦,感觉很悠闲的样子。”
“也不是啊。”
“那个,你看到最里面那位穿着外套的客人了吗?”收银台的女员工探着身子小声说。
“那个人吗?”
“失业了,但是没有给家里说,每天早上和平时一样离开家来到这里,告诉老婆说是去公司了。”
“唉……”
她理解他的心情,特别是像那些在前公司处于精英地位的男人,他们有自尊心,很难轻易说出“被裁员了”之类的话。
“但是,你怎么会知道啊?”真美问收银台的那个女员工。
“我出去吃午饭的时候经常看到那个人呆呆地坐在附近公园里的椅子上。”
“唉。”
“下班回家的时候也是,会在这里喝杯咖啡,待两个小时才回去。”
“真惨啊。但是,这个必须得好好地告诉家人才行啊。”
“嗯,是吧,我也这么想。但是,怎么说也不能由我去提醒他啊。”
“这倒也是。”
真美走出了咖啡店。
“谢谢光临!”收银台的那个女员工的声音传了出来。
即使在这样一家咖啡店,也上演着人生的连续剧啊……
真美打算先用定期券上车,然后到那边以后再支付坐过站的费用。她正从包里拿定期券的时候,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母亲米子从眼前走了过去。
由于过于吃惊,她连个招呼都没能打。米子也一样,应该是没想到真美这个时候竟然还在车站吧,正毫无察觉地买着车票。
她是要去哪里呢?
再次打量了一下,发现米子打扮得异常艳丽,还精心地化了妆,快速地走向检票口的脚步像是想要溜走一样,给人一种心神不定的感觉。
男人?母亲是要去和情人约会吗?
真美几乎下意识地跟着母亲通过了检票口。
想什么呢……
真美的计划彻底乱了,落入了尾随母亲的窘境。
即使在电车里,米子也频频拿出手镜,留意着妆容。
与米子稍微隔着一点距离抓着拉手的真美怏怏不乐地面冲着别的地方,时而偷偷地转过来瞥母亲一眼。
本应该去白木的公寓的,但她无论如何都非常想知道母亲要去哪里。
白木那边下午去也可以,总之,先确认一下母亲要去哪里吧。
而且,白木的公寓能不能进去,不到那里谁都不知道。总之,白木作为杀人犯受到了通缉,说不定房间也被封住了呢。
真美在网上试着查了一下大家所认为的由白木所发起的杀人事件。
一搜索,媒体报道便找到了。
真是一出奇怪的杀人事件——
那天晚上,本间靖宏巡警正骑着自行车巡视自己的责任区域。
时间刚好是午夜,刚过了凌晨零点的时候。稍稍显旧的公寓成群排列在大街两旁,本间慢慢地沿着住道前进着。
东京正处深夜。
来自东北的小山村的本间巡警根本就不明白为什么东京人直到深夜还不睡。现在也是,住道两旁的公寓,没有亮灯的窗户反而比较少。
特别是深夜,他巡视得格外认真,因为这段时间连续发生了几起起因可疑的火灾。尽管幸运的是都在火势较小的时候被发现然后被扑灭了,但是,出现一点差池的话,变成大火也不足为奇。
尤其是,接下来是干燥的冬季,假如是有人故意放火的话……
本间决定和同伴轮流进行深夜的巡视,到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
“救命!”
女人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了过来,本间迅速刹闸将自行车停了下来。
刚刚的是……听错了吗?
“救命!”
这次听得更加清楚了。
在哪里?他从自行车上下来,东张西望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突然——吧嗒吧嗒的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一个女人向大街上冲了出来。
“怎么了?”本间跑了过去。
“巡警!请过来一下!我老公、老公……”
本间已经三十九岁了,但还是单身。他和母亲两个人一起生活,吃饭洗衣服等事情都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所以也就没有着急结婚。
本间从未和女人有过亲密接触。所以,看到那个女人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近似透明的长睡衣的时候,他的心竟然扑通扑通直跳。
“快点过来!我老公好像被杀了!”
本间没法平静,猛一下绷紧神经问道:
“在哪里?”
“这个二楼。”
“给我带路。”
“好。”
那个女人应该有二十七八岁吧。她光着脚趿拉着凉鞋,但是……本间看着走在前面的背影,不管怎么看,女人都完全像是没穿内衣。
那是非常常见的二层公寓,楼梯也在外面。上去以后,女人在门前停了下来站着说道:“怎么办?!完全没有动静了。”
“这个房间。”
她把手捂在了嘴上。
“你老公在里面……”
“刚刚争斗来着,怎么办?”
“你在这里等着。”
本间悄悄地打开了那扇门。里面确实很安静。而且,也不需要转着圈四处看(房间很小),在毛毯上躺着的一个男人进入了他的视线。
“他是你老公吗?”
本间问完以后,女人战战兢兢地窥视了一下。
她点了点头:“是……”
那个男人穿着外套仰面躺在那里,衬衫上染着血。
“这可太过分了。”本间静静地靠近过去,摸了摸他的脉搏,“……还有脉搏,叫救护车!”
本间马上开始了行动,她问女人:“怎么回事?”
“那个……我老公去出差了,本不应该回来的。”女人在长睡衣外面披上了浴衣,“于是,我把白木……”
“白木?”
“我们在交往……他是我的情人。”
“这样啊。你们正约会的时候,你老公回来了?”
“是的。我老公和白木吵了起来……我害怕地冲了出去。”
那个女人的名字叫作太田由香,躺着的她的丈夫叫作太田邦彦。
“那就是说,是那个姓白木的男人干的,是吧?”
“嗯嗯,只能是这样……”
“总而言之,他肯定是在逃跑,我们快点准备吧,”本间站起来,“我去外面的大街上等救护车,你在这里等着。”
他对太田由香说完便从房间出去了。
没多久,救护车就到了,还有警车。
本间马上把急救队员带进了太田的房间,可是——
本应该躺着的太田邦彦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