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泽真弓躺在病房最里面的一张床上。
依子慢慢走近真弓,看到她闭着眼,好像睡着了。但是真弓好像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于是睁开了眼睛。“啊,依子你来了。”
“山口先生给我打电话了。”依子拿了一把小椅子过来坐下。
“山口也真是的……对不起啊,你也没有义务要来的……”
“别这样说嘛……我们是住在同一栋公寓的邻居呀。”
“山口啊,在这方面真的是很脆弱,看不得别人忍受痛苦。”
“真弓……”
“你摊上我这样的邻居也是倒霉,”真弓苦笑着说,“算上上次的自杀未遂和这次,你已经陪我两次了。”
“不要再说了。”依子扬了扬手里带过来的大大的纸袋,“这些,随便用。”
“是什么?”
“来得比较匆忙,带的都是我自己用的东西,这是换洗的内衣和五六条毛巾、两条浴巾、湿纸巾、日本茶的茶包,好了,介绍完毕。”
真弓静静地盯着依子:“你跟我非亲非故的,却……”说到这里,她就再也说不下去了,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来之前,我给我妈妈打电话了,问她住院的时候需要准备些什么,毕竟‘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妈妈也住过院。”
“谢谢,我会好好用的。”
“好,不要客气,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再跟我说。”
“嗯。”真弓点点头,说道,“我二十八岁,你十八岁,可实际上却像是反过来的一样,我总是很傻。”
“因为你是演员啊,换作是我这样的人早就放弃了。真弓你总是敢于表现真性情,把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
“结果最终还是流产了。”真弓说,“还失去了下一个角色的演出机会,真是倒霉啊。”
依子这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安慰她好了。而且,按照真弓的性格,孩子的爸爸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吧。
对方到底是谁呢?依子很想问,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
“还有一件事,实在不好意思,”真弓说道,“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事?”依子靠近床边俯下身子。
“那个,不好意思。”依子冲那边坐在长椅上的男人说道。
“怎么回事?你是群演?”
“不是!”依子想再也不做群演了,她急忙摇头,“请问排练的场地在哪里?我找山口先生有事。”
“哦,在里面。”
“谢谢。”依子穿过走廊——与其说是走廊,倒不如说是一个空间狭窄的过道。跟着依子的正是“离家出走一天”的太田百合。因为听说真弓病倒了,她也跟着依子出来了。
“在这样的地方排练?这里简直就是杂物储藏室吧!”百合对这里脏乱的环境感叹道。
“不是这样的!”她们听到从里面传来的苛责和训斥,“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
从半开的门里望去,几个演员在简陋的舞台旁边忙得热火朝天。依子露出脸来,在角落里的山口注意到了她,走了过来。
“呀,不好意思呀。”
“我是受了真弓之托来的。”
“这样啊,她怎么样了?”
虽然山口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还是有人注意到了。那人问道:“喂,谁啊?”依子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上次和真弓一起吃饭时遇到的那个瘦瘦的艺术家。
“是真弓的朋友。”
听到山口这么说,艺术家朝依子他们走了过来。
“她怎么样了?”
“那个……”依子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是受真弓之托来的,真弓她流产了,这几天需要卧床休息。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您找其他的演员代替她吧。”
真弓告诉依子要把话说清楚。其他的演员当然也能听到,这正是真弓所希望的。
“那当然了,难不成还要等她?”艺术家一脸不耐烦地说道,“真是麻烦。如果是专业水准的话,想想也会坚持做的。又不是发情的猫——”
依子认为自己并不是那么容易发怒的人,但是,她也有自己容忍的底线。依子感觉自己脑袋一阵充血,在大脑思考前就出手了——她狠狠地甩了“艺术家”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响彻整个排练场。所有人都愣了。
“喂!”
“女人流产是多么痛苦的事,你知道吗?还说麻烦,难道真弓一个人就能怀孕吗?如果没有男人,她就不会怀孕,我说错了吗?发情的猫?你觉得你自己是怎么被生下来的?!”
依子乘胜追击,接着说道:“不了解别人痛楚的人怎么能从事演出行业呢?”
艺术家气得满脸通红,大喊道:“把这家伙给我赶出去!趁着我还没杀了她!”
“不用你赶,我也会走!”依子反驳道,“百合,我们走。”说着,她转身出了排练场。
“依子,你真厉害!”百合呆呆地说,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但是,你不觉得这很让人生气吗?”
“就算是这样……我开始崇拜你了!”
“你不用崇拜我,我这是气不过。”
“但是,那样的话你竟然可以对一个成年人说得那么理直气壮。真成熟哇!我也要学。”
“这些奇怪的东西不学也罢。”依子吓得赶紧说道,“好了,回家吧。明天再去看看真弓。”
“告诉她我也去。”
“但是,明天你要回家。”
“嗯。”
两人走出了大门。当然,此时天已经黑了。她们本来说要一起做晚饭的,但是去医院看了真弓,又来了排练场,现在已经很晚了。
“现在回去做晚饭,不知道要到几点了。”依子说道,“我们去哪儿吃点儿再回去吧。”
“嗯,就这么办吧。”
这时候,东京就越发显现出大城市的便利。
“我请客!作为你今天收留我的回报。”百合坚持这么说,依子只好答应了她。
两个人进了一家家庭式餐厅,依子一边吃饭一边说:“但是,今天我打了那个艺术家,应该给真弓添了麻烦。”她反省着,“明天要跟真弓道歉了。”
“但是,我觉得你这样做也是应该的呀!”
“当然,我可没有向那个艺术家道歉的意思。但是,像真弓这样的演员一直处于弱势地位,如果因为这件事丢了工作的话……”
“那就糟了,对吧?我一直以为演员的生活是多么光鲜亮丽呢。”
“我也是认识了真弓之后才了解到的。如果不是这样,我可能跟你的想法一样。”
“她还真是喜欢演戏呀,这样都不放弃。”
“如果只是像加入大学的表演社团这种程度的就好了。”
正在吃饭的时候,依子的手机响了。
“是谁呢?——喂。”
“依子?”
“我是,你是?”
“是我,香川紫乃舞。”
“啊,你好。”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依子听出来她在偷偷摸摸地讲话。
“什么事?”依子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