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之所以喜欢旅行,有很多原因,但我相信,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它会让我们拥有一种控制感——而这种感觉是我们平日里所不能拥有的。在日常生活中,我们总是在做别人要我们做的事情,去别人要我们去或者我们必须去的地方。无论是工作、上学、逛街,还是开会,我们活动的时间、地点和节奏大都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但在旅行中,我们就可以随心所欲,想去哪儿去哪儿。我们可以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吃饭,想停下来就停下来,想出发时就动身。旅行让我们可以控制自己的生活节奏,让我们有一种巨大的成就感,这就是它的奇妙之处。
可问题是,当我们不太清楚旅行的终点时,那种感觉会是怎样呢?想想看,没有行程表,完全没有控制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那个地方,你的每一步行动都要看别人心情,依赖于你跟别人的联系,结果又会怎样?我的穿越美国之旅就是这样,我不仅远离了自己的日常生活,而且远离了一般意义上的旅行。
我父亲是一名旅行家。我小时候,他总是四处旅行,今天在巴西,明天到希腊……他在航运公司的工作让他经常四处漂泊。还记得我六七岁时就经常一边看着他收拾行李,一边央求他带我一起去,每次我的要求被拒绝时,我都会偷偷地钻进他的行李箱里,希望上帝能把我变小一些,这样我就可以钻进他的口袋里,跟他一起走。
当然,这样的愿望从未实现。我每次都是眼巴巴地看着他走,看着他回。每次回来时,他的行李箱都会变得更重,因为每次外出他都会带回来一些奇怪的东西,有从南非带回来的猎枪,还有从越南带回来的乌龟壳……此外他还会带回来很多有趣的故事,他会告诉我他去过的各种光怪陆离的城市,接触过的各种形形色色的人,还有比伦敦美妙许多倍的陆地和海洋。
虽然我从来没跟他一起旅行过,但我们一家人每年还是会一起外出一次。我记不清每次都是谁第一个打好背包了,但我还记得那种兴奋的感觉,以及其他孩子是怎么欺负我的。每次到海边,我的朋友和兄弟们总是会用石子扔我,这时我感觉自己像是《圣经》里的罪犯,在遭受石刑。
我大声哭着跑去找妈妈,后边传来其他孩子的狂笑,他们一边笑,一边四散逃跑。我的胳膊和腿都被砸红了,脑袋也在流血,可妈妈总是毫无办法。她只好把我抱在怀里,用个冰袋敷到我头上,轻声细语地安抚我。父亲走进来,看到这一幕,总是会问:
“怎么回事?”此时他的眉毛总是会紧皱起来,下巴绷得紧紧的。
我一边啜泣一边诉苦,但我就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成为大家攻击的目标。我到底做什么了?哪儿不对啊?
“这些小混蛋,”他一边转身一边说道,“以后去哪儿都不带你们了。”
从那以后,我很难信任别人了。不信任的种子一旦生根,便很难拔除。记得我当时挣脱妈妈的怀抱,独自一人跑开。我宁愿一个人,跑得远远的,让那些我之前信任的家伙们再也找不到我。独自飘荡了几个小时之后,我突然有了一个念头:可能爸爸根本不喜欢旅行,只是工作所迫他才四处奔波;也可能他只是想逃离那些伤害自己的人们,对他而言,旅行是一种寻求安全和宁静的方式。
甩掉记忆之后,我开始继续今天的旅程,同时发现自己现在的状态真是充满讽刺意味:一方面我一度认为旅行是一种寻求独处的方式,另一方面我此行的目的却是要跟人建立联系。心里想着这些,我不由得轻声发笑——直到前面的女士转过头奇怪地看着我时,我才不得不停止发笑。
随着巴士蜿蜒进入里奇蒙德郊区,我开始有了一次奇妙的经历。一位三十多岁的深肤色美女走上前来,坐在我旁边的座位上。她微笑着跟我打招呼:“你好,陌生人!今天天气不错,你要去哪儿?”我立刻被她脸上的笑容感染了。
“哦……”我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里奇蒙德?”我嗫嚅着回答道,心想这还用问吗,我们是在同一辆巴士上啊!
她大笑开来:“哦,恭喜你!你马上就到站了!”
这让我感觉有些困惑了——不是对自己的目的地困惑,而是对我们之间的谈话。我刚刚还沉浸在悲伤的回忆中,可现在却有一位美女在跟我搭讪,她到底是谁?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但我很快恢复冷静,伸出手来!
“我是莱奥。你是……”
“我叫凯伦。”她一边用力跟我握手,一边说道,“我也在漂泊,莱奥。”
她这句回答让我一时惊呆了,心里感觉哭笑不得。她拉着我的胳膊,靠近我耳边小声说:“叫我辛纳蒙吧。”
我大笑起来。
她没有。她只是看着我,好像要看穿我的心思。“有人想要杀我,所以我只好改换身份。”
这下我笑不出来了。看得出来,她说这话时表情很严肃。
“哦……谁想杀你呢?为什么?你到底干了什么?”
她没有回答,而是开始跟我大谈她是如何逃脱追杀的。我开始怀疑这女人是否正常——可她看起来非常沉着冷静。
我决定暂时不想这件事。刚开始时我不也是这样吗?在别人眼里,我也是个怪人。想到这一点,我的思绪再次回到身边的新伙伴辛纳蒙身上。我不太确定我们何时会分手,不过我坚信跟一位正在逃亡的美女一起交流的机会并不太多。
辛纳蒙告诉我前来刺杀她的人是个疯子,但却极度聪明。有一次她发现对方竟然从她公寓的通风口往房间里灌氯气。
“氯气?”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是啊,你能相信吗?”
“不!”
“他每天早晨四点潜入我的公寓,把氯气放进通风口。”
这可太不正常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呢?我是说,难道他是物理学家,不然怎么可能这么了解氯气呢?”
“这就是有趣之处,莱奥。”辛纳蒙小声说道,“我也搞不清楚。我知道他人脉很广,在美国到处都有眼线,尤其是在德克萨斯。我必须逃走,否则我就完蛋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地四处张望。
“可是凯伦……”
“辛纳蒙,”她打断我,“辛纳蒙!”
我赶紧闭上嘴巴。我甚至不了解自己的世界。辛纳蒙坚信自己正处于极度危险中,而我们现在成了一对孤独的旅行者,在陌生的土地上四处飘荡——我在进行一场自我发现之旅,而她却在努力保住性命。是她疯了吗?还是我疯了?
于是我告诉自己,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坐着,好好享受跟她在一起的时光。就算她说的一切都是假的,至少我的倾听也能带给她巨大的安慰——就当这是一个小礼物吧,眼下我能给她的,也就是这些了。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可以表现为很多形式,我希望能体验各种形式。
“他知道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吗?”我问道。
她竟然看起来有些害羞。“我一发现这件事就逃出来了,所以我也不清楚他知不知道。”
“为什么要去里奇蒙德呢?”
“我想去那儿的毒素研究中心看看自己是否中毒了,确保自己不是神经质。”她接着说道,“我接触过的所有社会工作者、侦探和政府官员都不相信我说的话,所以我想要证明他们都错了。所有人都以为我在撒谎,除了你,莱奥!”
轮到我有些害羞了。
“想吃饼干吗?”她问。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我正饿着呢!“哦,好吧,只要它们没毒就好!”
我们大笑起来。看得出来,她笑得很开心。“放心,没毒,我是在商店里买的。自从FBI开始在我家地下室建造毒品工厂之后,我自己就再没做过饭。”
听到这话,我差点儿没呛着,要不是嘴巴里塞满饼干,我肯定会问“你没病吧?”
说不定她真的有点神经质。可辛纳蒙也是独自一人四处游荡,她也是想证明自己。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俩是同一种人,都是想要证明自己或证明某件事,我甚至感觉有些嫉妒她:至少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可我还没弄明白自己要证明什么,要证明给谁看,我的家人、朋友,还是敌人,我也不太确定。可我知道自己跟辛纳蒙一样,都是想要逃离自己的过去。如果她都能有勇气去寻找自己的新生活,那么我也可以。我这趟旅行的目的是为了告诉自己,任何改变都是可能的。唯一的问题就是:我们有足够的意志力去相信这个真理吗?
巴士终于到达了里奇蒙德市长途汽车站。我一边下车,一边用眼角打量辛纳蒙。我喜欢她。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承认,自己内心有些纠结,我觉得自己对她有责任,毕竟我们的生命有过这么一段交集,我觉得自己有责任确保她的安全。我相信,父母对孩子,夫妻对彼此,老师对学生都曾有过这种感觉。但对我来说,这是一种全新的心理体验。我从来都是只关心自己,不关心别人。为什么呢?因为别人会让你失望。他们会抛弃你,离开你,会消失,甚至会在你最不注意的时候拿石头扔你。我离开伦敦就是为了逃离这一切。我不靠别人,别人也不靠我。但在这次旅行中,我每一步都要依赖别人。不知不觉中,我开始意识到:当我愿意依赖别人时,别人也就会开始依赖我。
辛纳蒙就是一个绝佳的例子。人生或许很多事都说不清楚,但正是这种混沌让两颗灵魂有机会碰撞到一起,并产生这世界上最美好的感情。不管这种感觉维系的时间有多短,它都会产生神奇的魔力。两个人开始合二为一!
“你要去哪儿?”她小声问。
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有二十几分钟没想过这个问题了。“哦,”我的思绪不得不再次回到现实,“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但现在我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哦,”她说道,“你想跟我在一起吗?”
这几个字像是有魔力。
“哦……好极了!可是,”我必须坦白告诉她,“我身上的钱甚至都不够买个汉堡,更不要说住酒店了。”
“哦,这个不用担心。我的钱足够咱俩用的。”
里奇蒙德的街道几乎空无一人,这让我感觉自己的穿越美国之旅是否总是在暗夜和空荡荡的大街上度过。我期望能够在某个路灯下再遇到一位神父李小龙,一想到他,我就感觉自己好像变强壮了。大街上到处是破旧的汽车旅馆,我们拐过一条漆黑的小巷,走上另一条大街上,我甚至开始后悔跟辛纳蒙在一起了。虽然她看起来充满自信,但我的思想已经在开小差了。
她在前面走得飞快,我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
“我们去哪儿?我是说,你想去哪家汽车旅馆?”我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我也不知道,但我们得一直走。那家伙很可能就在附近。”
“哪个家伙……”话还没落音,我就闭嘴了。辛纳蒙说的没错,确实有个年轻人在跟着我们,从我们一下车就在十英尺之外跟着我们。
“他妈的!”我暗自骂了一句。天,说不定她说的都是实话。
“嘿。”背后的那位年轻人叫道。他一定是知道我刚才转头看他了。
我本能地转向他:“你好!”
“我们刚才在同一辆巴士上吧!”
辛纳蒙丝毫没有放慢脚步,而此时我已经在向着年轻人走去了。
“是的,是的,没错!”
“你们俩要去哪儿?”
“我们,哦……”
“别……”辛纳蒙狠狠地警告我。
“哦……我也不知道。”我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呢?”
“只是跟着你们。”他面无表情地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进外套的口袋里。
我靠,我暗想,他妈的,这小子有枪!也可能是喷雾剂,可以喷出氯气那种!
“哦……辛纳蒙……”我叫道。
她终于转过身来,刚好看到他从口袋里拿出20美元。
“算我一份!”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钱递给我。
“你说什么……”
“你们俩是在周游美国吧?不花钱那种?算我一份,我可以捐20美元。”
我大声笑了起来:“哦,谢谢你,哥们儿,但我不能接受现金。”
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外星人。
“为什么不?是我给你的。你没事吧?”
“我没有太多时间跟你解释,但我就是不能接受现金,只能接受食宿。”
“哦,我明白了,这样你就不会变成乞丐。好吧,这样,我把这20美元扔到空中,然后转过身去,你就当是偶然捡到的,没有人会知道。”
辛纳蒙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年轻人,我注意到她脸上开始露出笑容。一时间,我几乎有些动摇了。
“对不起,朋友,但我还是不能接受。非常感谢,但我确实不能违反规则。”
“看来你是个很讲诚信的人。我喜欢。那么祝你们好运!”他用力拍了下我的肩膀,然后转身走开了。
在酒店登记时,辛纳蒙用了个新名字:芭芭拉。
“你总是这么做吗?”我问道。
辛纳蒙一边把钱包塞进口袋,一边说:“当然,莱奥!谁知道他们发现我后会做什么呢?”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天已经不早了,我现在只想要一张床,一个枕头,让我好好睡上几个小时,但辛纳蒙显然不这么想。
她用门卡打开房门,开灯,然后开始对房间进行一次全方位的军事检查:床底下,卫生间,梳妆台……她甚至戴着白手套摸了一遍浴缸,看是否平滑。她还抬起马桶盖,冲了一下水,拉开梳妆台前的椅子,检查椅子下面,拉亮台灯,拿出电视机遥控器里面的电池,甚至摘下床头的灯泡检查了一下。当她站在桌子上检查火警装置时,我实在忍不住问道:“辛纳蒙,你在干什么?”
她头都没转就告诉我:“看看他们是否来过。”
然后她接着说道,大多数汽车酒店都有CIA安装的窃听装置,所以要先检查这些东西。她还告诉我,除非确定房间百分之百安全,没安装窃听器,否则她根本无法入睡。
“哦,好吧,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好。”
“哦,莱奥,”她站在桌子上看着我,“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们下楼去大堂旁边的餐厅吃晚餐,路上我开始问自己:“凯伦/辛纳蒙/芭芭拉是不是神经有问题?还是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都是美国不为人知的一面?”我也不太确定自己是否相信她的话。有时我感觉相信,可当她说起一些明显不太可信的话时,我又会立刻回归理智。妈妈以前说过,只要观察一个人的眼睛就能知道她是否在说真话。那些眼睛里放射出疯狂光芒的人,通常都是不太理性的。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留意过辛纳蒙的眼睛。但我暗想,说不定晚上我可以有时间看看。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天已经彻底黑了。
晚餐之后,我们要休息了。
“哦,莱奥,今天过得很愉快!”她躺到床上,用一直胳膊肘支着脑袋告诉我。我坐在我的床上,开始有些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应该不会觉得我们会……吧?我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大脑保持高度警惕。要是她有行动,我该怎么办?
“你棒极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直直地盯着我,脸上的笑容明显柔和了很多。
这可不太妙。白住可以,付出这样的代价可就不行了。
“你,哦,你最好先睡一会儿吧。”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今天一天可够长的,明天也会很忙,对吧?”
“啊,是的,明天。”她开始转移话题,“明天,你还是会跟着我,是吗,莱奥?我可不想自己去毒素研究中心。”
我的心跳开始放慢。看来她开始恢复正常了。
“是的,是的,当然,我会跟你一起去。但现在我们最好还是赶紧休息。”
她转过身去,灯还没关就已经睡着了。
我躺在床上,借助微弱的灯光打量着整个房间,黄色的油漆,吱吱呀呀的破床,到处是烟和尘土的味道。我想到了父亲,他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各种各样的酒店里度过,每个房间都是那么不熟悉,各不相同,我想他一定不会对任何一个房间产生特殊的感情。我开始在脑子里列数他去过的地方,想着他都看到过什么:远东、北欧,看过大海、群山,看过海上日出……然后我列数自己去过的地方,有的坐船,有的做飞机,还有的是自己开车去。
他此刻离我很远,但在心里,我们却离得很近很近。就在此刻,我突然意识到,或许正是因为他,我才来到这里。
这可能是他给我的最好的礼物,虽然他可能并不知道,但他却一直是我的灵感来源,让我不停地去想象其他世界,去梦想那些遥远的地方。他是因为工作关系才四处旅行的,但对他来说,旅行从来都不只是工作。恰恰相反,我感觉他是因为喜欢旅行才选择这份工作的,是为了满足自己看世界的欲望。他一直都在旅行,每天都在寻找新的历险。虽然我从来没跟他一起出去过,但内心深处,我一直在追随他。多年以后,我仍然在追随他。是他让我成了一名旅行者,之前我一直为了享受孤独而旅行,此刻我却是在寻找联系。
为什么我之前没想到这些呢?多明显啊。记得以前我曾告诉过他,我才不要做他这样的工作,想必那时他一定很失望。
“你回来之后不一定会有工作。”记得我离开之前他曾告诉过我。
“我也不一定会回来。”我回答道。
我们当时都没发现这一点——我其实是在追随他的足迹。如果说远方向我发出了呼唤,那一定是因为父亲我才听到它们的声音。
第二天早晨。自助餐。我海塞了橙汁、牛奶、谷脆片、鸡蛋、培根肉、多纳圈、饼干……很多人在看我,旅馆的工作人员甚至怀疑我是不是酒店的客人,我想当时的样子我一定很恶心,但我不知道下一顿饭在哪儿。
辛纳蒙拿了一杯咖啡,喝了一小口。我认识她还不到24个小时,可却感觉我们已经一起旅行好几个月了。我发现,当一个人在极端条件下旅行时,他的时间感会被拉长,几个小时感觉像是几天,几天感觉像是几个月。
毒素研究中心的事一直在她心头盘旋,真相即将揭晓。她付完账单之后,我们一起跳上旅馆的巴士,前往附近的租车点。
“能借你信用卡用用吗?”她问我。
“哦……我没有信用卡,辛纳蒙。我根本没有钱……”
“哦,是的,是的。好吧,我用这个卡试试,但我不知道它还能用多少次。”
可以用。于是我们出发了。辛纳蒙很认真,她坚持要换个地方:“不能去里奇蒙德的毒素研究中心,他们肯定已经去过那里,跟医生商量好了。我们去夏洛特斯维尔(Charlottswell),从里奇蒙德往西一个半小时。”她告诉我一定要去夏洛特斯维尔的毒素中心。虽然我对此表示怀疑,但既然我也要去夏洛特斯维尔,所以也没反对,并安慰她说无论去哪儿,我都会跟她一起去。
还没走十英里,她就已经连闯了三个红灯。我建议让我来开,这样不仅更安全,而且她还可以有时间来讲她的故事。她同意了。
我们开的不快,一边开一边闲聊,当然,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说。她的生活真是丰富多彩:她是名通灵人士,有个亲戚是女巫,她说美国已经在其他星球上派驻军队了,她还可以跟历史上任何人交流,只要集中注意力,她就能凭借意志力变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知不觉间,我们到达夏洛特斯维尔。不停地讲话让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当然,她说的这些事让我脑袋都有些疼了。
开进城里后,我把车子停在路边距离市中心几个街区的地方。她突然改变主意,要独自一人前往毒素中心。当然,我也没有强求。说不定本来就没有这回事,但说穿了对我们都没好处,所以我同意。
“好吧,莱奥,看来要说再见了。”她看起来有些忧伤。
“再见了!”我们约定改日再见。我真想知道她的检测结果如何,她给了我她的手机号,我答应旅途结束后给她电话。
“这只是说说罢了。”她说道。
“不会的,我们不是一般的朋友,对吧?我们以后一定会再见的,我肯定。你一定要告诉我检测结果。”
“好吧,我尽量。”她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红晕。我们拥抱了一下,然后我跳出车子,奔向未知的未来。
“回见!”我透过车窗对她说。
辛纳蒙点了点头,给了我一个飞吻,然后开走了。
回想起来——事实上,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当我看着她的车子扬尘而去,自己步行前往市中心时,我开始告诉自己,虽然这个人有很多光怪陆离的故事,内心总是充满焦虑,但她和我却有一点共通:我们都感到一种莫名的孤独,都对未来充满不确定。
有时我们太孤单、太害怕了,所以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闯入他人的空间,期待跟他人建立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