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西贝柳斯和考里斯马基(芬兰)(1 / 1)

说起芬兰,您首先会想到什么呢?我心里浮现的,按照顺序排列下来,是这样的:

1.阿基·考里斯马基的电影

2.西贝柳斯的音乐

3.姆明

4.诺基亚和玛丽马克 ①

阿基·考里斯马基的电影我一部不落全都看过,西贝柳斯的交响乐全集我有五个版本(我个人最喜欢第五版)。我常用姆明马克杯喝咖啡,诺基亚手机也前前后后用了约莫五年。如此说来,我或许可以算一个相当痴迷芬兰的人。虽然以往并没有意识到,但仔细想想,就算被人家这么说也无计可施。

好啦,这事儿姑且不提,我又到暌违已久的芬兰去了一趟。这次是八月初去的,尽管如此,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准备了外衣和羊毛衫。因为上次(那已经是四分之一个世纪前的事了,是在一九八六年)去赫尔辛基时,才不过九月初,就冷得让我吃足了苦头。大清早,我一如既往地独自出门去跑步,跑着跑着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像雨夹雪一样阴冷。我心想这可不妙,得赶快回到宾馆去,然而却迷了路,更糟糕的是偏偏还想不起入住的宾馆叫什么名字。这个这个,叫啥名字来着?身子冰凉,寒意渐生,想问路也没办法问,差点儿就要哭出声来了。呃呃,历尽千辛万苦总算找了回去。

由于那惨痛的记忆还留在脑海里,所以尽管是盛夏之际,我还是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不过这一次,芬兰的天气总的说来还算安稳平和。只有一天,夜里让人感到寒气逼人,不过既没有感冒,也没有遭到性格乖僻的驼鹿袭击,被抢走午饭钱。我满心幸福地度过了在芬兰的日子,然后返回日本。

当然,也不是说事事顺心如意。“在旅行中要是事事都一帆风顺的话,就不叫旅行了。”这就是我的哲学(似的东西)。我到赫尔辛基市内由考里斯马基两兄弟(阿基和米卡)经营的著名酒吧“咖啡莫斯科”去看过,在那里甚至连一杯饮料都没点上。作为考里斯马基的影迷,那可是我早就琢磨无论如何都要去拜访一次的酒吧。从幽暗、花哨的诸多六十年代风格的装潢,到贴在自动点唱机表面的偏执的曲目单,一切都漂亮地由考里斯马基式的趣味构成。听说这家酒吧的基本经营方针就是“冷冰冰的服务,温乎乎的啤酒”。嗯嗯,果然别具一格。

在考里斯马基两兄弟经营的“咖啡莫斯科”,一对有考里斯马基风格的情侣

据说考里斯马基除了这家酒吧外,还经营酒店,不过目前好像处于歇业状态。没准那家酒店的经营方针就是“硬邦邦的床铺,懒洋洋的服务”呢。果真如此的话,还想来住上一宿的回头客只怕不太多。

七点左右,我走进这家“咖啡莫斯科”,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待有人来招呼客人,然而根本没见到貌似店员的人露面。我在那里坚持了大约四十分钟,结果什么事也没发生。店内还有一对客人,他们俩正坐在吧台前喝啤酒。所以不久前这里应该有店员出现过,好歹还端上了啤酒——且不管是冰爽的还是温乎乎的,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连瓶盖都会帮客人打开呢。可是这会儿却没人。我试着问了问那两人:“店员不在吗?”回答是:“啊,刚才还在呀。到哪儿去了呢?我们不清楚,但一时半会儿大概不会回来吧。这家店就是这种做派。”

这两个人,一个是看上去三十出头的芬兰男子,一个是二十岁刚过、有点性感的爱沙尼亚姑娘,洋溢着切切实实,却满满的都是预谋的气氛。这类顾客阶层也大有考里斯马基的风格。即便说他们俩就是“内部装修的一部分”,也丝毫没有别扭的感觉。

结果等到最后,也不见有店员回来,我连温乎乎的啤酒都没喝上,就告别了“咖啡莫斯科”。要说遗憾当然也遗憾,不过,呃,这种剧情发展倒也颇有考里斯马基的风格,这样似乎也不错。出门时,我在墙上挂的演员马蒂·佩龙帕(我是他的影迷)的遗像下拍了一张纪念照片。为佩龙帕先生祈求冥福。

顺便说说,我跟这对客人在等待店员回来期间,用英语聊起了福岛的核电站事故。据说芬兰有五座核电站。因为芬兰的国土差不多都是平原,无法利用水力发电,只能指望核能发电。在遥远的北方无人居住的旷野上挖很深很深的坑,将核废料丢弃在那里,严严实实地密封起来。然而,要等它变得无害,得花上约莫十万年时间。“可是,日本并没有这种无人居住的旷野。”我说,“唉,烦人的事儿太多啦。”说到这里无言以继,便分手告别了。关于核能发电的问题,他们并没有给出划时代的建言,也没有有用的忠告。本来就不是能得到这类教诲的对象,所以也无可奈何。

这是关于西贝柳斯的故事。

我走访了西贝柳斯度过大半生的著名山庄“艾诺拉山庄”。这座山庄位于距离赫尔辛基四十公里左右的一处叫耶尔文佩的田园地带。说到西贝柳斯,好像感觉他是一位很久以前的大作曲家。其实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活在世上呢(话虽如此,那也是一九五七年之前了),就在这栋房子里生活过五十三年。西贝柳斯死后,他的家人还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所以与其说这栋房子是“历史遗产”,不如说它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栋“保存良好的熟人家的老宅子”。

西贝柳斯直到以九十二岁高龄辞世,都没有在这座屋子里安装自来水管。并不是因为没有钱装水管,而是因为施工噪音太大,影响作曲,他才断然拒绝:“什么自来水,我不需要!有口水井就足够了。从前我们不就是这么活下来的吗?”他就是这么一个神经质的人。拜他所赐,全家老少都得跑到屋外的厕所去方便。在寒冬腊月的芬兰,一趟趟地跑到屋外去上厕所肯定是一大难事。当然半夜里恐怕是使用马桶之类,但那肯定也不是什么让人心旷神怡的玩意儿。西贝柳斯去世之后,留下来的家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艾诺拉山庄安装自来水管。这种心情完全可以理解。

西贝柳斯有妻子与五个女儿,我心里胡乱揣测,她们恐怕会议论纷纷:“哎呀,这下咱们家总算有抽水马桶用了。老爹过世当然是万分遗憾,但说实话,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哎呀,老爹这个人太乖僻了。”“对对对,不过,我还是觉得心里难受。”大概很像小津安二郎电影中的某个场景。

实际上,晚年的西贝柳斯似乎变得非常内向,不易相处,越来越回避与外界的交往。我们现在造访艾诺拉山庄,在房屋内部所看到的,是拥有丰富感性的艺术家在自然中极为简朴的——也许不妨说是质朴的——生活状况。说到当时这里的娱乐,最多也不过是音乐、读书与造园罢了。可是有了这些,或许就足够了。人生奢侈的标准因人而异。西贝柳斯一家似乎对造园格外情有独钟,在身后留下了美丽的庭院与菜园(的余韵)。

艾诺拉山庄格外引人注目之处,是在稍微远离主屋的地方建的气派的桑拿房。就像许多芬兰人一样,西贝柳斯似乎也对桑拿有近乎偏执的热情。参观过这座桑拿房,再看看西贝柳斯的照片与雕像(不知何故总是一副不易相处的神情),觉得对这位作曲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亲近感。因为我会没来由地想象他置身于桑拿房的雾气中,一副笑逐颜开的模样:“啊啊,太舒服了!”没准儿他还会用鼻音哼唱《芬兰颂》呢。

西贝柳斯的家人在他死后继续生活在这座艾诺拉山庄里。一九六九年夫人艾诺去世后,芬兰政府从他的遗属手中买下了这栋房屋,改作了西贝柳斯纪念馆。艾诺拉山庄里——进去一看就会明白——原模原样、细致周到地保存着西贝柳斯在世时的器物,从餐具、熨斗、电话机、厨具到床,全都维持着原来的样子,对外展示出来。因此不单是西贝柳斯这位音乐家,我们还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当时的芬兰人过着怎样一种日常生活,非常有趣。

在艾诺拉山庄里,完好地保存着西贝柳斯作曲时用的斯坦威三角大钢琴,至今仍然会在音乐会上弹奏(艾诺拉山庄定期举行小型音乐会)。据说这台乐器是他五十岁生日那天众位友人馈赠的贺礼。而此前他一直使用一台很旧的立式钢琴作曲。这并非因为他喜欢立式钢琴,而是没有经济上的余裕去买三角大钢琴。几位朋友便议论道:“像西贝公这样的世界级大作曲家居然没有一架三角大钢琴,这简直是芬兰的耻辱嘛。”(遣词用字完全是我自己的想象),于是他们筹集资金,买了一架崭新的三角大钢琴送给了西贝柳斯。据说西贝公十分开心。

说到西贝公……不不,西贝柳斯的五十岁诞辰,应该是一九一五年的事儿,那时他已经写到了第五交响乐,被公认为国家级的伟人,《芬兰颂》和小提琴协奏曲在世界各地被热心地演奏着。可为什么他竟然会如此困窘呢?我向艾诺拉山庄的女馆长西露卡·赫尔米内打听过,回答是:当时的芬兰实质上还处在俄国的统治之下,版税制度还没有得到执行,许多作品被以极低的价格卖掉,他并没有得到多少版税。因此他长期债台高筑,为了挣点生活费,哪怕有心想“写一部交响乐”,也不得不写些钢琴或小提琴小品卖掉换钱。好心酸啊。不过,那些钢琴和小提琴小品中也有不少非常精妙的作品。

顺便一提,芬兰正式成为独立国家,是在一九一七年,俄国十月革命之后。而西贝柳斯就成了新生的芬兰的脸面一样的人物。

请允许我聊聊私人话题。在芬兰,迄今为止已经翻译出版了我的四部作品。我觉得机不可失,便和出版社联系了一下,于是就变成了:“哎呀,你跑到芬兰来啦,一起吃个饭吧。”在赫尔辛基港附近一家雅致的餐厅里,与那家出版社的四个人共进午餐。在座的有一位董事,一位编辑,一位业务员(这三位都是女性),一位译者(男性)。进餐时,我问道:“生意怎么样?”得到的回答是:“许多读者在芬兰文译本问世之前就已经看过英译本了,翻译出版事业在这里很艰难啊。”年轻人都像这样能自如地运用英语,而且阅读瑞典文图书的人也很多。然而他们对芬兰语满怀自豪,因此有一种使命感:要尽可能地翻译出版更多的芬兰文作品。真是让人放心的想法,加油干哦。

老实说,芬兰语得到广泛使用是近些年的事儿。直至十九世纪,瑞典语一直被当作芬兰的官方语言,因为整个芬兰都处于瑞典的文化统治之下。直到现在芬兰仍然是双母语国家,芬兰语和瑞典语都是官方语言。不过在当年,芬兰语一般被认为是没什么教养的乡下人才用的语言。然而自从芬兰被俄国统治之后,伴随着民族主义的勃兴,芬兰语作为芬兰人的共同语言,作为民族认同的象征逐渐拥有了力量。经常有人指出,芬兰语的语言结构多少异于其他西欧语言,与日语有相似的要素。

如此说来,我充满怀念地回想起了从前(那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在纽约与约翰·欧文见面时,他曾经欣欣然地告诉我:

“我有好几本书被译成了芬兰语,在那个只有五百万人口的小国家哦。”当然,作品在人口众多的国家被翻译出版非常可喜(因为销量可期),但是被翻译成人口稀少的国家的文字,对作家来说也是足以自豪的事情,会在私人层面上对那个国家产生温馨的亲密之感。

这些姑且不论,走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倘若遇上出版社的人,问他:“生意如何呀?”都绝不可能得到这样的答案:“哎呀,赚钱赚得手都发软呢!”大多是面色阴沉、牢骚满腹:“这个,书不好卖啊……”芬兰在这方面也一样。尽管不是核能发电、地球变暖那样沉重的问题,但是书年复一年滞销好像也是全世界共同的烦恼之源。话说,我们的地球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地球的未来暂且不谈,芬兰人夏天度假的方式倒是非常优雅。负责我作品的编辑也在七月休了约莫四个星期的假,据说上周刚刚回来上班。话题一旦从图书销量转到度假,大家的脸色就立刻变得明朗起来。许多赫尔辛基市民都在郊外拥有避暑别墅,一到夏天便请长假,远离都市,在大自然中优哉游哉地怡情养性。到湖里游泳,去山间漫步,晒日光浴,蒸桑拿流汗。总之相对于国土面积来说,人口十分稀少,空间上游刃有余。一边声称“经济不景气呀……”,一边却过着颇有余裕的生活,真不错啊。呃,或许也与冬天太长,得趁夏天让皮肤尽情吸收阳光有关。

我对赫尔辛基市民在什么样的地方度过长假很感兴趣,便租了辆车,驶往近郊(据说)有许多避暑别墅的海门林纳去看了看。这座小城位于距离赫尔辛基大约一百公里的地方,驱车一个小时多一点就能赶到。

通往海门林纳的高速公路一路向北,宽阔笔直,车流量却少之又少。四周只有绿色的森林,除了树木没有可以一观的东西(木材长期以来一直雄踞芬兰出口商品的首位)。树木的种类也十分有限。有树干笔直的欧洲红松,像柳树一般枝条低垂的白桦,还有些云杉、枫树之类。这些树木交杂混生在一起,这样的森林连绵不断一望无际。我似乎有些喋喋不休:此外几乎没有可以一看的东西。当然,为了防止被品性恶劣的驼鹿咬噬,一路上得密切观察路面。我一边用车载音响听着从赫尔辛基市的CD店里买来的几张芬兰语摇滚老歌,一边悠然地享受着驾车兜风的乐趣。听芬兰语翻唱的罗伊·奥比森的《窈窕淑女》,颇令人心平气和,真的。

海门林纳有一个形状细长的美丽的湖。古代冰川移动时一路刮过地表形成的湖泊,宛如运河一般横贯南北,湖畔建了一座古老的城堡,风景秀美。海门林纳意为“海门的城堡”,这座城堡的存在感就是如此强烈。城堡是十三世纪由瑞典人修筑的,用作统治芬兰的要冲。而城堡的周围自然而然地逐渐形成了街市。当时的芬兰几乎只在沿海地区有人居住,海门林纳便作为唯一的内陆城市和贸易据点得到了发展。

据说这座城堡其实从未遭遇过战火,自从十九世纪初俄国人取代瑞典人开始统治芬兰以来,便被改造成监狱,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还在关押囚犯。如今城堡内部得到了完美的修复,可以自由参观,丝毫没有留下曾经充当过监狱的气氛。只要有人愿意,还可以租用大厅在此举行婚礼(哎呀,仔细想想,这跟入狱坐牢也差不多是一回事)。爬上塔顶,从窗口俯瞰湖上,风景非常明媚。至于被关押在里面的囚犯又是以怎样一种心情观看这风景的,就不得而知了。

赫尔辛基的埃特拉港口

参观完城堡,在街上吃了顿简单的午餐后,驾车沿着郊外狭窄的泥土路悠悠前行,游览了沿湖建造的避暑别墅群。一个叫巴罗拉的小镇附近有一户人家,在附设的牧场里放养着一对马儿,是母子。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和一只大狗正在那对马儿身旁玩耍。这幅光景温馨美丽。同行的摄影家说道:“好温暖啊。可以的话,我想拍张照片。”于是向那家人打听:“对不起。冒昧得很,能不能拍几张您府上的照片?”星期日正午,院子里突然冒出个拿着大照相机的日本人,对方似乎也有些吃惊,不过应该觉得“大概不是坏人吧”,便爽快地应允:“行呀,没关系。尽管拍好啦。”真是热心的一家人。

住在这里的是一户姓威卡的人家,他们说这栋房子并不是避暑别墅,一家人常年居住在这里。这儿有一个宽敞的绿色庭院,一座伸向湖面的栈桥,不时有小艇缓缓地从前面驶过。水面上清晰地映出夏天的白云。养马据说也“不是为了做生意,仅仅是为了兴趣爱好”。仅仅是为了兴趣爱好就养起马来,这格局也太大了。与养猫相比,所费的功夫肯定大相径庭。好优雅的生活!

我们探访时,七八位家人(加上狗)都坐在院子里,正在一团和气、热热闹闹地享用午餐。大概是三世同堂吧。周围的自然风景丰饶美丽。为了不失去这美丽,大家共同细心地呵护环境——我有这么一种印象。有损景观的多余的东西一样也看不到。在这个国度,自然似乎会作为宝贵的遗产,一代又一代地静静传承下去。

从海门林纳出发,渡船跳跃般地穿越一个个湖,开往魅力十足的旅游城市坦佩雷。看宣传册上说,从船上可以饱览湖面与森林的景致。然而要乘船前往那里,得整整花费半天时间,为了日程安排,很遗憾这次只能割爱了。赫尔辛基固然是一座充满魅力的城市,但还没来得及品味内陆地区丰茂深邃的自然便告别芬兰,实在是太可惜了。将来有机会一定要重访此地,细细品味。我一面如此想着,一面沿着高速公路一路驰往赫尔辛基。不过,这是相当精彩的一天,况且也没撞上驼鹿。

今年(二○一二年)赫尔辛基正好当选为“世界创意设计之都”,赫尔辛基市内到处都在举办与创意设计相关的活动。北欧的工艺设计在日本也得到高度评价,一直以来都深受欢迎,近年来芬兰的人气似乎越来越高。我这次拜访了几位工艺家的作坊,参观了他们的作品。当然他们都自成一家,各具风格,但淡雅的色彩、简素的设计性与日本的工艺不无相通之处,很多陶器可以直接用来盛装日本料理,受日本人喜爱也在情理之中。

在赫尔辛基市内有一家陶器作坊的陶艺家娜塔丽·赫登马基女士也说:“我经常去日本。”这样的交流似乎很多。她的作坊位于一栋大仓库般的建筑物的二楼,那空荡荡的空间由几位艺术家共同使用,一楼是一家冰激凌工厂。据说那是一家在芬兰极受欢迎的冰激凌工厂,毕竟脚底下就开动着巨大的工业冷却机,因此推门进入走廊,就能听见马达的轰鸣声,吵得要死。电梯也是货用梯,极其宽敞。然而这种无意取悦他人的“仓库感”很有些从前纽约苏荷区的味道,飘逸着浓郁的艺术氛围。

芬兰的工艺设计比起瑞典和丹麦来,历史相对短浅,但正因如此,年轻人可以自由而积极地追求自己的风格,这方面的气势耐人寻味。单是散步时顺便逛逛各种创意小店,就能在赫尔辛基消磨好几天时光,一边走进映入眼帘的咖啡馆,简单地吃上一顿。不管在城市的哪个地方(大概)都很安全,这也是赫尔辛基的一个绝妙之处。

海门林纳饲养小马的女孩

虽然与设计无关,但建在赫尔辛基港小岛上的动物园十分有趣。整座岛自成一座动物园——就是这样与众不同。那是一座坡道很多、占地极广的动物园,从港口乘轮渡前往,可以在那儿野餐,观赏游玩。不知为何猫科动物种类齐全、应有尽有,让我这个爱猫的人玩得很开心。以前不知道,原来欧洲有多种多样的山猫。假如您有空,请一定去看看。只不过冬天去的话,动物也好人也好,恐怕都会很冷。

芬兰在整体上都很悠闲的北欧诸国中,是个尤其悠闲的国度。我的印象是没有什么花哨之处,时间徐缓寂静地流逝。人们和蔼热情,待人温柔。菜肴也很美味,是个好地方。去上一次,你说不定也会迷上芬兰的。运气好的话,没准还会在森林里遇上史力奇 ② 呢……这当然是骗人啦。

〈追记〉

我是全凭想象写下《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的芬兰场景之后,才去芬兰进行了这次采访,简直就像在追踪自己的足迹一般。在这层意义上,倒是一场意味深长的旅行。

① Marimekko,芬兰知名的个人时尚和家居用品公司。

② 芬兰动画片《噜噜咪一家》中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