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洋坐在办公桌前翻阅笔录,笔录是死者的几个舍友在认尸之前就做好的。
昨天登了认尸启事,今天马上就有人来。现在队里也已派人去跟校方核实和交涉了。离真相越来越近,不出什么问题,死者应该就是杨雨静。
“说来也巧,”刘洋大体浏览一遍笔录对蒙刚说:“她们宿舍里一个女生,高素素,昨天下午独自出去逛街,回学校路上买了份《天都日报》。”
“怎么?”蒙刚半倚着沙发说,“有什么不妥?”
“笔录上说,她当时形容自己买报纸这举动用的词是‘破天荒’,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买。”
“昨天你说认尸启事发在了《天都日报》上,我把报纸拿回家翻好几遍都没找到。我还想你是不是看错了就买了份《天都晚报》,结果还是没有。”蒙刚说。
“其他报纸上全都没有。”刘洋继续翻动手里的资料,“现在的大学生有几个对党报感兴趣的?可她连中缝也不放过,认尸启事在中缝里我忘告诉你了。笔录上说,高素素看完那一小段文字感觉有些异样,又说不出什么,于是她就叫来其他舍友一起看,结果越看越觉得上面描写的衣物特征和杨雨静的有些相似,当时她们一合计就想来看看。这不,今天就来了。”
“但是,很可疑啊,”蒙刚说,“买报纸这段叙述有疑点,照高素素的话可以断定她没有买党报的习惯,她主动提出认尸也不合理,女生嘛,胆子小。”
“红色外套,”刘洋捋着小胡子说,“之所以决定来认尸就是因为她们已经通过报上描述的遗物确定了死者,所以她们无一例外的没有穿戴红色。”
蒙刚点头:“她们几个很可疑,死者遇害跟她们可能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常人不会在认尸启事发布的第二天马上赶来。她们肯定每天在翻阅各大报纸,等待电视新闻,就是在期待认尸启事出现。启事一发,她们马上就来了。因为认尸人一般是不会被怀疑的,所以她们……”
“行了,别搅和了,”刘洋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这什么狗屁逻辑!你不会怀疑她们把舍友碎尸了吧?她们相识才四个月,什么样的仇恨至于这样杀人?你就看她们刚刚哭得那样,虽然恐惧多过悲伤,但那都是真流泪。”
蒙刚沉默了,刘洋埋头研究资料,不知他跟蒙刚说话还是自言自语,竟读起了笔录。
“你们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间?”
“五天以前,我想想,大概是星期三下午五点。”高素素答。
“星期三下午,也就是十七号。那天她就穿了认尸启事上所描述的穿戴吗?她之后回来过吗,或者有没有回来过的迹象?”
“是穿了那些。之后没有回来。她所有东西的位置都没变过。”张燕答。
“走之前她说过要去哪里吗?或者有没有说过晚上不会来睡觉之类的?”
“什么也没说。不过,我们知道她晚上一定会回来。”张燕答。
“怎么这么肯定?”
“我记得她被子是铺开的,要是晚上不回来住,那被子应该就叠起来了,反正我这么觉得。”武娜答。
“结果,她当晚就没回来,而且直到今天都没有回来,我们就害怕了。”高素素补充。
蒙刚正听着入神,不想刘洋却停止了阅读,他回顾着刘队结束时的那段对话,突然想起什么:“刚入队时,有个大学女生投江自杀事件,她离开宿舍之前特意对宿舍人说当晚要回来睡觉。头儿,你是不是也在想这个?”
刘洋起抬头:“对,她有意把床铺铺开,难道是想去自杀?”
蒙刚咧嘴:“不可能的,不是他杀吗?”
“我的意思是难道她知道自己将会被……哎,确实不可能。”
刘洋继续念道:
“你们之后怎么做的?”
“第二天也没见她回来,没见她上课,我们就告诉辅导员了。”赵晓丽答。
“辅导员什么态度?”
“说要按旷宿处理,还要算旷课。”李晓琴答。
“之前杨雨静同学有没有夜不归宿和旷课现象?”
“连自习课都没旷过,夜不归宿更是没有的事。”张燕答。
“她很乖的,性格内向,遵纪守法,平常也不爱讲话。”高素素补充。
“只在宿舍里健谈吗?”
“不,她只和素素偶尔聊几句,或者聊到她感兴趣的话题。”张燕答。
“她对什么感兴趣?”
“文学吧,爱看小说,我们有时一起去图书馆或书店,也是因为这个我和她才有话题。她平时总是埋头看书,我们在宿舍聊天她也在看书。”高素素答。
“她还有没有其他朋友?”
“有,隔壁宿舍,她们经常一起去学校附近的书店,她们关系很好,就像亲姐妹。”高素素答。
“她叫什么?现在在宿舍里?”
“刘悦,不过在半个月之前她已经走了,都说是出国了。”张燕答。
“国外有亲戚吗?怎么好好上着大学就走了?”
“据说是国外有亲戚,经常拿些新鲜玩意儿。”张燕答。
“她性格怎样?和杨雨静同学相比。”
“性格完全相反,她天天活蹦乱跳,和雨静一样脸蛋有点胖乎乎,身材高高的,就是爱炫耀让人烦。”高素素答。
“她们性格迥异怎么会这么好?”
“兴趣一致,雨静和她一样喜欢看言情小说。”高素素答。
“你和杨雨静同学不一样也爱看小说?”
“她们其实算是老乡,一个县里的,所以她们走得近,而且刘悦有什么好东西都给雨静。”高素素答。
“校园里有没有她的其他朋友了?”
“没有,应该是没有了,她跟我们宿舍姐妹都很少交流,班里人估计她都没认全呢,更别说校园里了。”张燕答。
“有没有男朋友或者男生追求?”
“没有。”高素素答。
“那她认识校外人员吗?”
“她家不是天都市的,应该不认识,也没听过亲戚有这里的。”张燕答。
“但有一次她提到过自己认识了一个作家,她很崇拜,很高兴的样子。”高素素补充。
“能详细说说有关这个作家的情况吗?作家叫什么?”
“她没说,应该不是什么大作家。以后再也没听她说过这人,她只说过一次。”高素素答。
“那她是在哪里遇见这个人的?”
“校外的一个书店吧。”张燕答。
“我去过那里,应该叫赫尔伯斯书店。”高素素答。
“具体什么位置?”
“青岛路上,出学校北门往东走二百多米,路北。”高素素答。
“杨雨静一共失踪了五天,学校一直也没有什么说法吗?你们总共向辅导员反映了几次?”
“第一次是星期四上午第二大节课前,辅导员只说要算旷宿。星期五我们没找老师,以为雨静周六会回来。但是周六她没有回来,我们在傍晚时呼辅导员的寻呼机,他回电话说一定会报告校方处分杨雨静。我们担心雨静受罚,所以星期天没敢给辅导员传呼,下午素素买了一份报纸回来,我们就看到了认尸启事,所以今天就来了。”张燕答。
“你们有没有把这些怀疑告诉辅导员?”
“没有,我们觉得告诉他还不如自己来试试。”武娜答。
刘洋读到这里戛然而止,蒙刚也猛然惊醒,他看着趴在办公桌上的刘洋不知道该说什么。听了这么多对话,一时还不能完全消化完。这时,刘洋奋笔疾书,不多时便抬起头来看着蒙刚,说:“难道没有见解?”
“你得给我时间反应。”蒙刚说。
“用你的时候你就不显能了。”刘洋说:“被害人社会关系简单,如果通过她的社会关系调查应该会很快破案,当然我们也不能排除变态杀人狂随机作案;有五个可疑的人有必要查一下,刘悦、辅导员、作家、书店老板和高素素。”
“高素素?”蒙刚这时纳闷了,“开始我就怀疑她,你说我扯淡。怎么这会儿你又怀疑上高素素了?”
“高素素有嫌疑并不是出在她买报纸看中缝这点上,这很正常,只不过有点巧了。关键问题出现在这里。”刘洋摆摆笔录册。
“什么意思?”
“高素素答话出现频率很高,和张燕旗鼓相当,甚至比她还多。”
“那张燕答话也不少,你怎么不怀疑她?”蒙刚对刘洋的解释并不认同。
“张燕是舍长,一学期宿舍生活已让她养成习惯,什么事情都带头,所以她答话多也无可厚非。除去高素素,其他人只有零星一两句回答,而高素素的回答却占很大篇幅。”
“这能说明什么?笔录里不也说高素素是同宿舍跟杨雨静最好的吗。”
“比起刘悦,高素素和杨雨静基本能算得上不说话了。”刘洋说,“而且,我感觉她们三个人之间有问题。”
“那么高素素她?”
“不知道,不过不管怎样,高素素一定得调查。”
“那刘悦也……”蒙刚说。
“其实刘悦和高素素这两人现在并不是最值得怀疑的,但是她们却有可能提供线索。现在我感觉真正可疑的人应该是剩下那三个——作家、书店老板和辅导员。”
蒙刚问道:“作家和书店老板有嫌疑我认同,可要说辅导员可疑那就离谱了,他最多算失职,对学生漠不关心嘛,这种老师很多见。”
“你错了,”刘洋说,“我们工作人员其实在十九号,也就是上周五下午就通知了包括天都大学在内的天都市各大高校,让校方相关人士调查失踪人员。假设天都大学对各系院和班级传达到位的话,你还觉得辅导员反应正常吗?”
“也就是说,被害人的辅导员明明得到调查学生失踪或旷宿情况的通知,却没去调查。我们通知学校的当天上午他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他根本没向校方汇报。而周六下午死者舍友再次联系他时,他依然没有通知学校!”
蒙刚恍然大悟:“原来那个辅导员是知情不报!”
“别激动,目前也只能说他是知情不报。他也可能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也可能天都大学的通知并未贯彻彻底。但我们不会放弃任何可能,我们肯定要去调查他。”
“如此说来,”蒙刚点点头,“这个案子又一次和张猛脱离关系了。”
“如此说来,”刘洋学着蒙刚的架势,“你又在扯淡了。现在还不明朗,你又胡乱推测。”
“那么,张猛他……”
“张猛?我也不相信他和这事没关系。”刘洋看看蒙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