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疑未定,那从棺材里跳出来的人,却哈哈笑道:“鬼雄没到,人雄则倒来了。”说罢环视众人。
众人因这事突如其来,自然感到怪异,但尤其感到怪异的,是躲在林里伺看动静的洞真道人等人。因为他们眼见从棺材里跳出来的人。不是别人,竟是“黑里刀”邹人鹤!
柳贯虹因抚署那一战,自己上了邹人鹤的当,以致杀谭廷襄的事,功败垂成,这时切齿咬牙,巴不得立即手刃这奸狡的老贼,这才解恨。
洞真道人忙加制止,说是情势未明,不可莽撞乱来。
那时,只听邹人鹤道:“请问那位是‘白猿派’的张人杰张英雄?本人是邹人鹤,今日想见见你们的当家,交个朋友。”
只见先前对众人讲话的一人,怒目而前,面冷如霜,对邹人鹤道:“原来是‘黑里刀’邹人鹤邹大人,我素闻你诡计多端,功深手辣,果然名不虚传。但是请看,今夜你独身一人,我们这里却有几十个兄弟准备侍候你,你肚皮里藏的是泥是草?赶快翻它出来,若还以为嘴乖手辣,可以撒野,那你就择错了日子了!”说罢黑衣长袖一拂,虎虎有声。
邹人鹤听了,不但不动怒,反而哈哈笑起来,又道:“‘百臂神猿’的武功,我邹人鹤虽未见过,但也听过,技艺高下,我们一眼便可以看到七七八八。张英雄江湖赫赫,看人也有一双慧眼,这其实不必多说,今日我邹某人既然到了此地,你问我肚里是泥是草,其实,还有一个粗胆子,也在里边。”
张人杰心想:“邹人鹤,你还敢在这里炫耀自己大胆?”怒道:“你耍什么把戏?我们可没闲时间陪你!”说罢袖子一拂,直打他的面门,邹人鹤忙从袖底窜过,又道:“自从‘白猿派’到了河西,我就很想会会,可是你们行踪飘忽,到今日才知道原来藏在这边。看这里地僻天寒,诸位岂不太苦,若然我们在外面设了包围,你就算能吃草根树皮过日子,也很快就会饿死,何况河西大军密集,高手如云,别说‘白猿派’只几十人,就算再多十倍,又于事何济?”
张人杰愈听愈怒,喝道:“天下豪雄,都与胡虏欺凌,天下百姓都恨胡虏欺咬;凭十万八万清兵,百数十条狐狗,便以为可以稳住河西,那是梦想!”
邹人鹤道:“‘白猿派’的英雄们固属忠肝义胆,但识时务者才是俊杰,今日何时,泰山群小被困济南,‘青蛇帮’的人早已被人笼络住,白莲教正忙着自相残杀,黄河西岸,只有你们蒙在鼓里,变了孤军,竟不自知。还有,河西一带,本来有些地头蛇,自从你们到了此地,他们已极之忌恨,你们既无地利,也失人和。我看你们冒险犯难,茹苦含辛,只为急人之急,固然可佩,末免太愚。还不如退回陕西,保住老家,更是上策。”
张人杰道:“快闭上你的狗嘴!若晓得我们厉害,赶快投降。要不就等着丧命!”
邹人鹤道:“投降?哈哈!张人杰,你把邹人鹤当作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了,你想我像不像?”说时对着张人杰,有意把长须捋一捋,又道:“若是‘白猿派’想投降,我倒敢担保替你们做成这宗买卖,不知诸位可有这个意思?”
邹人鹤的话刚完,突见一物呜呜乱鸣,飞转极疾,已经迎面扑到!他急忙矮一矮身,那飞来的怪物刚好贴顶而过,邹人鹤暗中道了一声“险!”以为事已过去,怎料一阵呜呜续响,那怪物竟回了头,被一个人接在手中。
邹人鹤目光本来锐利,这时一看,始知那怪物原是一个铜钹,亮光刺眼,边上又锋利非常。接钹那人赤面横眉,双眼又圆又黑,有猎杆迫人之气。
原来那人叫做吴广,在“白猿派”中,人称“独脚铜钹手”。早年在川陕一带行侠,一次由剑阁绝险坠下,从此一脚半废。
他运劲有独到功夫,能利用回旋之力,使手中铜钹飞出之后,又可以自己回头。
他虽然不是“白猿派”的本门,但随着张人杰由陕到鲁,因为任劳寡欲,耿直尚义,故极得众人的敬爱。
他刚才一击邹人鹤不中,心有不甘,正待把铜钹飞去时,已得到张人杰的暗示,故未出手。
因为张人杰素知邹人鹤异常诡毒,决由自己去对付他,当下衣袖一拂,像一枝钢鞭,劈向邹人鹤的臂弯上。同时道:“邹人鹤,你少废话!如你想报功,便设法把我的头拿去,要不便留下你的头来,别再罗苏!”
邹人鹤总是避招说话,并不还手,此时又道:“我的头不容易留下来,你的头我还不想要。你要知道,你们的踪迹我们已经清清楚楚,若说要对付你们。我们要兵有兵,要人有人,岂不易如反掌!只要我知道张人杰也是一条好汉,‘白猿派’的弟兄也都是强人,兄弟才特来进点忠告。”
邹人鹤又道:“我们先动口,慢动手。若你我做得真有理,何不讲服我,若你们觉得武功胜过我,又何必忙动刀枪,敢情是因为所作所为,实在于理有亏,于势不利,讲未必讲得过我邹人鹤,斗也末必能占上风,才弄得这样焦灼?”
张人杰听了虽然有气,但究竟是老实,心想:“我就让你再说,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难道能把万恶的清虏说成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你就算有三头六臂,今天难道还逃得出我‘白猿派’弟兄的手掌?”因此暂停了进招。
邹人鹤见张人杰停了手,哈哈大笑道:“唔!‘白猿派’的当家,究竟有英雄气度。古人说的,视死如归,敬敌如友,彼此都应这样。我还有说要说。”
邹人鹤正想再说,人丛中一枝飞叉,已向他飞去。出手的人,是“白猿派”的何啸吾,他听邹人鹤满口胡言,既奸又傲,心中怒火,实在按捺不住,可奈邹人鹤是高手中的高手,这时见何啸吾一叉飞来,心想,“不给你们一点厉害看看,忍不任手痒的恐怕仍大有其人。”心计一定,当那飞叉照着面门插来时,便不躲不避,把嘴一张,当场把叉咬住,又再狡猾地笑笑,然后鼓腮一喷,那飞叉已插在数尺之外的地上,余劲未尽,沙圈仍不住转动,沙沙作响。
邹人鹤整一整衣,环视众人道:“诸位好手若有妙功神技,慢慢露出不迟。我目下正跟你们当家的说话,你们却尽来打岔,好在林深树密,这里没有外人,要不人家会说:张人杰张英雄名义上是你们一派之王,实际上未必管得住诸位,这能替你们当家的脸上增光彩么?”他这一番话既想压住“白猿派”的众人,又想从中挑拨离间。
张人杰一听怒道:“邹人鹤,你开口称我英雄,闭口称英雄,我张人杰并不多谢你。你在鞑子狗官面前或者也叫英雄,可是我们面前,只是一条恶狗,狗口说不出人话,你赶快闭嘴。今天我们对你没有第二句话,只有老实不客气的一句:除掉你!”说罢双袖一捋,神猿妙手,其快无比,邹人鹤左手一撩,但已退避不及,肩头上即吃了一抓。
他斜目一看,衣服虽未破损,但皮肉却微微发痛。心想:“你张人杰的神猿手果然不凡,我也要给点厉害你尝尝。”随在袖子里一探,把独门兵器“阎王扇”拿出来,一面注意门户,一面将扇缓缓地搧着,以静待动,等着张人杰的第二招。
忽听怪笑连声,有如三峡猿啼,凄厉怕人。即见一人从人丛中走出,喝道:“黑里刀,让我徐铁钩先来斗你!”随又对张人杰一揖,并道:“刚才我以为师傅要跟你说话,不来打岔,现在师傅叫你闭嘴,如你仍动舌头,让我替你钩掉。”说罢将身一腾,两手连环,如雷公凌空,向邹人鹤当头扑去。
邹人鹤见他招来得怪,赶忙张扇一挡,徐铁钩猛挥双钩杀下,怎知那“阎王扇”既坚且滑,格格两声,竟然丝毫不损。
邹人鹤用“阎王扇”上挡双钩,左手运足内力,趁着徐铁钩未着地之际,对准他的胫骨扫去。徐铁钩陡然觉脚上疾风一阵,即用“白猿派的“倒吊功”,凌空打一个翻身,脚上头下,双钩一屈一伸,借力得力,又向邹人鹤持扇的手钩去。
邹人鹤以上方视见不清,赶忙将扇一合一缩,见对方的双钩在扇上,呼的一声“好!”运劲一带,徐铁钩因凌空不能使力,竟被挥出丈外去。
徐铁钩虽在丈外之地从空跌下,但“白猿派”的功夫,本来以轻灵敏捷见长,此时双足一点,轻轻着地,并未受伤。
邹人鹤见连续煞住“白猿派”的三人,正自得意,不料徐铁钩将身一弹,施展攀岩越峡的功夫,贴地横冲,两手双钩,煞像两把长镰刀,直取邹人鹤的双腿。
这一招如果得心应手,对方非碎骨断筋不可!但邹人鹤一眼瞥见,耸身一翻,不高不矮,刚好避到徐铁钩的辣手,“阎王扇”借势一拨,已在空中转了一个身,紧跟着对准徐铁钩的尾骨,飞腿踢去。
“独脚铜钹手”这时见邹人鹤这招又疾又狠,徐铁钩若被他踢着,势非残废不可,手一扬,铜钹已经向邹人鹤脚下飞到,邹人鹤赶快收脚,徐铁钩才脱离险境。
这时“白猿派”的人与邹人鹤斗得火热,藏在暗处伺看的群雄也看得紧张。柳贯虹等多人,几度想跳出去助战,都给洞真道人拦住。
洞真道人老于江湖,深于世故,深知帮人帮得恰是时会,要不反易将事弄糟。
因为凡是两派争雄,除非出于他人之请,万不可随便插手。目下“白猿派”与邹人鹤之争,虽然不比寻常私斗,但此时胜负未分,插手进去,万一被人误会是抢功,岂不误事,他也知道,邹人鹤是一个辣手,“白猿派”虽是人多,可不见得就能将他整治得了,但此时的当家张人杰,仍然未与邹人鹤认真交过手,谁高谁下,尚属不知,所以要动手也不必忙。
而且,洞真道人自从前次与邹人鹤交手之后,也颇知他的武功,自有过人之处,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也想趁邹人鹤与“白猿派”相斗的时候,细细揣摸一下,以为制他之助,因之屏息静气,留神着他们的攻守进退,怎料邹人鹤避过了“独脚铜钹手”吴广的一招以后,便不再进攻,并将“阎王扇”向袖里一收,哈哈笑道:“几位的技业我算领教过了,大家伤不了我,我邹人鹤也不想伤大家,既然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何苦再白费气力?”
徐铁钩听了大骂道:“你口气太大了,我不信‘白猿派’收拾不了你。我们再来!”说着又抡双钩而前,邹人鹤双手一伸,作势一揖,琅噹一声,双钩即被镇住。
邹人鹤道,“不是我邹人鹤口气大,倒是这位哥儿的口气不小!”说罢之后,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众人,见他们一时无声,又转面对着张人杰,并道,“说实话,在‘白猿派’中,只有你们的当家是一个有斤两的人物,我与他倒不妨较较,大家也可见识见识。”
邹人鹤这一番话,既是想告诉“白猿派”的人:“你们等闲不是我的对手,不可乱来。”也是想独斗张人杰一人,因这比之陷入群斗之中,易于取胜。他想,一旦胜了张人杰,“白猿派”群龙无首,对付也就不难。
当下张人杰听了,说了一声“好!”并问邹人鹤道:“你要怎样斗法?”
邹人鹤道:“我已从棺材里出来,留着这一副好木头,实在有点糟蹋,我们先来比比掌功,一人睡到里面去,一人从外面连打三掌,打的时候,肉掌不许黏着木头,你敢不敢?”
张人杰道:“这不难。”
邹人鹤见张人杰答应了,甚为高兴。
两人对斗法虽无异见,但论到谁先躺到棺材里去的时候,双方却迟疑了一阵。
“白猿派”的人怕邹人鹤耍甚么诡计,都不愿张人杰先行被打,但为免于被人以为示弱,也不好要邹人鹤先睡到棺材里去。
当将决未决之际,“独脚铜钱手”吴广折了一枝树枝,分作一长一短,拿到张人杰和邹人鹤的面前道:“最公道是大家拈阄,谁拈得短的一枝,谁先躺到棺材去。”
双方都说好,正待去拈,邹人鹤突然朗声道:“我看我们不用拈阄了,还是随便一个人先躺进去吧。”
众人想他又另有奸谋,忙同道:“那又谁先进去?”
邹人鹤把长须好一捋,笑道:“为使大家不疑,我先进去。”说罢将衣角往带子一塞,轻身一跳,便跳到棺材里去,并对张人杰道:“我们先约定,只等棺材盖盖好,众人走开,便可以进掌。”随叫“白猿派”的人把棺材盖抬来,他自已往里面一躺,上面已经盖好。随听他在里面叫道:“请进掌!”
张人杰一听,把袖一撩,走到离棺材三尺的地方,凝一凝神,双目半闪,内敛真元,气聚丹灶,低喝一声,即向棺材侧面打去!掌不到,力已到,隆然一声,只见那棺材簸了一般,但立被邹人鹤在里面定住。
这一掌,张人杰用的是脚肉存皮功夫,以“深”、“透”、“底”三字见长,外表虽不损毫厘,但内力已早透里底。
众人正不知邹人鹤如何抵受,忽听得他叫道:“来第二掌!”
众人听他声音如常,知道他并没有受伤,都叹了一口气。
张人杰转到了棺材的另一边,步一落定,其厉如霆,又去了一掌。只听隆然一声,比刚才一声更大,那棺材被退了尺许。
张人杰这“掌用的是“外震传中”之法,即掌击棺,棺震人,借物力为己力,劲头甚大。
过了一阵,还听不到邹人鹤的声音,众人正感高兴。怎料移时,邹人鹤在里边将棺材一敲得格格地响,又叫了一声:“再来!”
张人杰见打了两掌,邹人鹤竟丝毫没有损伤,心中也有点嘀咕,暗想:“我这最后的一掌,总得给你一点苦头吃吃。”一边这样想,一边又走近棺材旁边。中气一收一吐,一声叱咤,掌锋对正棺材盖的缝边打去。
疾风到处,棺材盖飞了起来,跌到五六尺外去。
此时,众人走近去看,只见邹人鹤躺在棺中,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好像已经死去。
徐铁钩把一个铁钩放到邹人鹤的鼻孔旁边,过了一阵拿开来,又在脸上贴了一会,众人问他“怎么样?”
他郑重地道:“还有气呢。”
众人问他怎样知道,他即把道理告诉他们,原来鼻气吹在他的铁钩上,便带上湿润,拿来在脸上一贴,即可明白。
众人正夸他精细,忽见邹人鹤的眼已缓缓张开,冷笑一声,用腰劲一弹,便已跳到了棺外。
众人看了,暗里都说他果然厉害。原来他刚才闭气抵过了张人杰的第三招,内劲用了不少,掌势过后,不敢再匆忙败气,所以没有即时跃出来。
这时,张人杰的三掌已过,该轮到邹人鹤来打了。
“白猿派”的人见邹人鹤端的不凡,脸上不说,心里却有几分替张人杰忧虑。
张人杰此时,也已看出大家的心意。他把身上长衣脱去,仅穿着白色随衣一套,份外矫捷,特别显出“猿”派的精神。随对众展颜一笑,一蹲一弹,笔直横身,连一点声音也没有,便稳卧到棺材里去。及见众人中仍有呆在那里的,便笑着叫他们把盖子搬来。
邹人鹤看着张人杰躺了进去,瘦脸上布着阴沉的笑影,听到张人杰叫他“进掌!”,并未立即动手,却在棺材四边,巡了一周又再巡一周,“白猿派”的人个个眼睛盯着他,留心着他的动静,霎眼之间,众人尚未觑准,他已一个转身,一掌向棺材打去!
众人只听一声巨响,棺材却一动也不动,由此知道张人杰比邹人鹤在里边镇得更稳,均禁不住欢叫了一声。那时,张人杰也传出了一声:“再请!”。
邹人鹤又在棺材四周巡了两匝,然后在刚才运掌的地方站定了脚,松了松腰带,双臂从外到内,打了一个圆圈,他这动作叫做“圆”功,是他这一门的独有技法,他们认为“长”有尽,“方”有折,只有“圆”则首尾贯通,回环不绝,妙用无穷,邹人鹤“圆”完之后,一掌在前,一掌在后,明是一掌,实是两掌,因为去势极快,众人仍未看清,那棺材的一边已被震碎!
众人惊叫起来,都替张人杰的生死担心。
众人拥到棺材旁边,见张人杰双眼闪着,不作一声,衣袖已裂了一块,禁不住暗想道,邹人鹤的掌力果然厉害,张人杰三掌没有把棺材打烂,却给他邹人鹤两掌就打烂了。
这样一来,“白猿派”的脸上确实难为情。他们却不知道,只因邹人鹤会用阴谋诡计,才占得这样的便宜:因为徐铁钩说要拈阄之时,邹人鹤却愿先睡到棺材里去,表面上有意做得大方,底子里实在有他的深谋远虑,那时他已想到,棺材只是木做之物,究竟经不了多少次掌,与其自己先动手,还不如自己先行进去,借张人杰三掌之力,先把它震坏,然后自己出手,必定更易为功。
还有就是,凡是功深的人,都讲究以逸待劳,认为用力不如省力有利。所以邹人鹤也想,让张人杰先攻,可先耗去他的一份内劲,等到自己再打时,对方的抵挡力也必随之减低。
这在邹人鹤则两刹相承,在张人杰则害上加害,邹人鹤当时这样盘算一过,才决定自己先进棺材。
他的心计之精,“白猿派”的众人,一时自己也想他不透。
所谓直人作直事,奸宄擅奸谋,本也难怪。就连一派之首张人杰,当时因为全神在于御掌,也未省悟出来。
张人杰集聚全身内劲于一处,接了邹人鹤的两掌,此时已运气驱血,使其各归其所,复得和匀。最后呼了一口气,从棺材里坐起,捡了一块破棺材片,谛视之下,见那木头中已又松又霉,才恍然大悟,乃是自己帮了对方,几乎自掘坟幕,不禁暗暗叫笨。
木片点醒梦中人,张人杰把它丢开,再又躺了下来,并对邹人鹤道:“你还剩下一掌,就从这面打来吧。”
张人杰这句话有意告诉对方:“你别以为厉害,我不怕你。”
在张人杰的明眼面前,无论如何逃不过,所以明打不如暗打,乃道:“我们当初没有这个口约,我不能放着棺材不行,却对面打人。若你还吃得住,我应从那边再奉送一掌。”
张人杰说:“那么请从尊便,这一边的棺材比较硬,我敢说你再不能打碎。”
邹人鹤以为张人杰尚未明白内情,阴阴地笑了一笑,并道:“你一边袖子已经破裂,小心两袖清风。”
张人杰道:“你若能打碎这一边的棺木,我愿多让你一掌。”
邹人鹤道:“君毋戏言?”
张人杰道:“大丈夫言出必随!”
张人杰说话刚了,邹人鹤一个飞身,转到那边,立刻挥掌猛攻。
怎料蓬一声,众人见棺木未碎,邹人鹤却后退数步,脸色苍白。
原来张人杰明白了邹人鹤的诡计之后,当他最后一掌发掌之时,即从棺材内再用“外震传中”功夫,不待邹人鹤的掌力已传到外边,在中途把它截住,邹人鹤满以为张人杰仍未知道他的诡计,一心故技重施,因此张人杰用的这一着,他也并未想到,及至掌力被张人杰的掌力一挡,敌主我奴之势已成,改变已来不及,终被震退数步之遥。
张人杰一跃而起,棺材已作片片碎,他对着邹人鹤笑笑,并道:“我知道你不能再把这棺材打碎,你就不能打碎,只要我说过的,你不信也得信。”
邹人鹤心高气傲,哪容得下张人杰这么气他?便反唇相稽道:“你也别说门面话,我这三掌没伤到你,你那三掌又何尝伤得了我?”
张人杰道:“这话不错,反正今天我们总得较出个高下来,若是你有胆量,我们再可玩玩。”
邹人鹤道:“怎样个玩法?”
张人杰道:“适间由你摆布,还是再由你摆布吧,任怎样我也不怕你!”
邹人鹤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一回若不让你,‘白猿派’的人怕会说我怕你,你说吧。”
张人杰听了,心中好笑,因道:“你的话难有道理,可我得先此声明,你若真要得个重言够胆之名,我说出来之后,你可不能反悔。”
邹人鹤暗想道:“凭你这点功夫,要杀我还不可以,何况我还另有妙法。”乃答道:“我绝不反口!”
张人杰再问道:“你是说,我要怎样斗便怎样斗,你绝无异见?”
邹人鹤道:“正是这样,英雄说话要像个英雄。”
张人杰大声道了一声“好!”续说道:“刚才你说棺材不用未必糟蹋,我们算依你的办法把它利用过了。现在依我说,棺材洞挖了不用,也是糟蹋气力!我你再尽其利,用它一用。”
邹人鹤道:“你道怎个用法?”
张人杰道:“我们躺到里头去,每人再打三掌。若是你受不住,就给我们留下来!若是我受不住,我带着所有我们‘白猿派’的人,你说我们回陕西,我们即回陕西;你说要我们随你去,我们即随你去。”
张人杰的一番话讲完,“白猿派”的众人无不精神紧张,邹人鹤也在心里盘算。
张人杰接着道:“邹人鹤,你既然说英雄说话要像英雄,那请照刚才的次序,你先躺进去!”
邹人鹤尽管聪明,倒没有想到张人杰来这一着,他看着洞穴旁边的一大堆泥土,暗想道,“若这泥士当头盖下,任你怎样的英雄,也非闷死不可,但是有言在先,若是我不照办,岂不授他们以口实?我邹人鹤的一世英名,难道付诸流水?”他沉思了一会,终向棺材洞走去,因为他也有他的妙计。
邹人鹤心怀叵测,躺到了棺材洞里去,众人怕被石碎所伤,赶紧站在一边。
张人杰站到离洞一丈左右的地方,把气一运,瞬即飞步进掌。只见堆在洞边的泥土,有如败叶遇风,立被扫入穴中。
众人刚欲鼓掌,但掌声未响,邹人鹤己跃飞了起来,穴中也反卷出一阵暴风,挟着泥沙,向张人杰那面扫去。
张人杰没想到邹人鹤要违约跳出,这时又突然碰到一阵扑眼泥沙,赶着举手去挡,忽听得擦的一声,电闪雷轰,已有人来削他的双臂,他立刻施展“白猿派”轻灵腾跃之长,将身一弹,跃起六七尺高,当头越过,再回头一望,邹人鹤拿着“阎王扇”,又已杀来。
张人杰喝同道:“你为何突然毁约?”
邹人鹤道:“你精我也不笨,我不能让你把我坑埋。”说着将“阁王扇”向地上一兜,把泥沙向“白猿派”的人拨去,他这一手,打得石如飞弹,泥沙镕铅,想借此打瞎“白猿派”的人的眼睛,就更可遂其所欲。
张人杰见邹人鹤无所不用其极,一声叱咤,便去夺他的“阎王扇”,五指一伸,轻捷锐利,先去抓他的右腕。
邹人鹤把扇一斜,势如倦鸟投林,对张人杰的五指杀去。
但张人杰,白猿身手来得个快,一飘一闪,疾若鬼影,饶是邹人鹤功深手捷,也无法捉摸得到。
邹人鹤一削削张人杰的手指不到,正欲阴手横劈张人杰的右肋,张人杰左手的五指已从后向他的衣领抓去,邹人鹤赶忙矮一矮身,将扇在顶上一回,一个“彩凤还巢”,兼具既守又攻之狠。
双方斗了数十回合,难分胜负,众人将旁边观看,都恨不得即杀邹人鹤而甘心,但是两难相下,是以十分焦灼。
此时“独脚铜钹手”吴广,一边看一边用手磨着铜钹,徐铁钩把铁钩碰得叮噹地响,何啸吾飞叉在手,也想着对邹人鹤咽喉给他一记,以报刚才飞叉被咬之羞。
那时邹人鹤为避开张人杰的一记腾空腿,一跃跃到徐铁钩的身边,有意再辱他一辱,暗中一抓一拖,想把徐铁钩抛向张人杰去。
但是看人哪得稍存轻侮?他不知道徐铁钩的功夫也绝非庸薄可比,刚才被他带到丈外之遥,其因凌空不能使力,这一下徐铁钩脚踏实地,岂是较易就带得动的?
这时徐铁钩见邹人鹤不声不响,突然攻到,实在险毒,他就借势用势,双钩一劈,欲把邹人鹤的肋骨钩断。
此时张人杰正双抓攻到,邹人鹤只好避强攻弱,“阎王扇”索的一收,以扇作剑,乘徐铁钩的一气愤心贪之际,又已杀到,怎料徐铁钩贴地一滚,却钩住了他的衣服,连着一个“滚地转”,邹人鹤的衣服立被钩破,露出身上毛茸茸、黑漆漆的一块来。
身在暗中的宋一龙眼利,心中立刻触动,忙着对洞真道人道:“道长,这非用我的剑不可!”拦也拦不住,便挥剑抢了出去。
邹人鹤多谋善变,宋一龙早已知道。刚才见他衣服被钩破,露出黑亮亮、毛茸茸的一块,立刻想道:“原来这老混蛋把金丝猴黑毡穿在里边!”他又想:“这老狐狸身上的护身符,只有我手中的‘五龙剑’可以破。”所以一飘而出,义无反顾,剑光如练,直戮邹人鹤右肩!
邹人鹤斗得正酣,忽见疾风压肩,殊出意表,急转身一看,宋一龙第二剑已向咽喉刺到,邹人鹤将“阎王扇”一撩,但欲动即收,因他此时已省悟对方手中,拿的并非平常的剑,金丝猴黑毡丢掉一角,也就是此人之赐,但紧急中仍一捋长须,傲然笑道:“久违久违。前一次没有好好管教你,你的骨头又痒了?”
宋一龙怒道:“你别罗苏,看我先把你的须割掉!”跟着剑翻轻燕,光丽如虹,刷刷!连杀了两剑。
这时,“白猿派”的人见蓦地杀出一个人来,不知宋一龙是何人,来自何地,心中又奇又怪,只见他与邹人鹤已斗得万分险恶,自然也不暇动问,只是屏息静气,以候分晓。
邹人鹤因在抚署一役,和宋一龙早交过手,已知道了他的斤两,暗想:“你不过兵器厉害,若讲技业,做我孙子还未够格。”轻敌之心油然而生,心弛则手松,不防宋一龙利剑横扫,果然把他的一绺须尖削去!
“白猿派”众人见宋一龙言出出手到,确是厉害,果然打辱了邹人鹤,真是人心大快!但在邹人鹤心中,总认为无论如何,不会折在宋一龙手里,只是事实上长须被戳,又确实是自己漏了一招,却因傲气凌人,异常刚愎,自己讲不服自己,反自己呕自己的气,以致神明晦暗,中五不静险些又被宋一龙剑中中腰。
这也是邹人鹤只用死眼看人之过,他不知宋一龙在渡河之前,与那瘦老头一较之后,往来点悟“心法”顿通。
宋一龙本来又是底子不薄的人,心通则手灵,所谓听君一夕话,胜读十年书,已经大有进境,此时一枝“五龙剑”,已使得常中带变,变不失常,长短快慢,无不合时顺势。
打了数回合,邹人鹤终不得不刮目相看,也因为邹人鹤赶收轻慢之心,速归凝静之境,方寸一定,门户森严,便也不容宋一龙侥幸进取。当下邹人鹤“阎王扇”一拨,运腕如铁,泰山压顶,直劈宋一龙华盖。
宋一龙见他攻势转厉,加倍留神,数度想用剑撩断邹人鹤手中的扇,只奈对方步轻腕矫,总是不着。他一面封闭抵御,一面研求对方特妙之处。渐感以快御快,正是一种常规打法,“固常则滞’,取胜极难,而且彼扇轻,我剑重,若双方兵刃永不机触,气力的消耗,自己比对方尤甚,决定另变剑法。
宋一龙“五龙剑”一变,正想用“粘”劲先料理邹人鹌的“阎王扇”。怎料邹人鹤一退逾丈,避强攻弱,一抓一带,竟把使飞叉的何啸吾抓到手中,将他点晕,抱住他的肩头,舞得虎虎生风,用来作为对付张人杰及宋一龙的武器。
张人杰见何啸吾落在邹人鹤手中,自不想伤他,只好即时停手。宋一龙更不愿伤“白猿派”的人,也立即停剑站在一旁。
这时,邹人鹤反而傲笑狂言,大声对张人杰和宋一龙道:“怎么你们都不敢进招?若你们有胆量来,莫说来两个,就是来二十个,我邹人鹤都一样对付!”他手中拿住了把柄,又已有恃无恐。
怎料话刚说罢,冷不防人影一飘,一个人连掌带拳,砰蓬两声,在他脉门上一震,已把他与何啸吾分开,顺手一带,何啸吾穴道已解,并被送回“白猿派”人从里去。来人又“饿马腾蹄”,回身一掌,攻向邹人鹤的心胸,掌掌都打得凶猛利落。
邹人鹤低一低身,飞腿猛扫,对方腾一跃,倒退数丈。双方因此一松,邹人鹤已看清来者是程三玄。
程三玄“霹雳拳”、“霹雳掌”进连数招,已解了飞叉何啸吾之危,并继续即与邹人鹤硬拼。
邹人鹤将“白猿派”的蓬帐一扯,撕来了一大块帐布,左手运布,右手连扇,利用帐布炫惑对方的耳目作为掩护,以便于“阎王扇”的劈刺攻袭,程三玄身子一低,避过了他的帐布,“如来入座”竖掌如铁,一声大喝,眼看即削中邹人鹤的右臂。
突听惨叫一声,原来邹人鹤手中的帐布,已在“白猿派”一人的面上扫了一下,因为他用足内劲,把帐布使得劲利如刀,所以那人满面是血。
那一声惨叫使程三玄缓了缓手,邹人鹤的“阎王扇”已当胸扫到,程三玄不敢正面去接,当矮身一避,不迟不快,“一笏柱天”,用掌对邹人鹤的肘尖一托,想把他的手臂弄折。但掌势出到半途,邹人鹤突反向回手,左手的帐布竟当头盖下,想把程三玄盖住。
程三玄叫声“不妙!”,五指一贴,运掌成刀,把帐布一划,迫拍一声,那帐布已碎为两半!邹人鹤一不做二不休,连飞两步,起脚踢程三玄的臀部,欲把他踢出丈外去。
程三玄赶紧向左撤步,“霹雳掌”一沉,直向邹人鹤胫骨斩下。
邹人鹤一脚腾空,立陷险境,为了被断腿之险,“阎王扇”舍命冲前,直取程三玄双眼。
宋一龙见邹人鹤“阎王扇”一冲,程三玄已险交眉睫,赶紧一剑搭过去,邹人鹤迫得速将“阎王扇”收回。
程三玄见宋一龙夭矫大胜昔时,心中极之欢喜,这时宋一龙紧紧缠住邹人鹤不放,虽然论武技的精深,也还远非邹人鹤之敌,但他宝剑在手,邹人鹤不得不避他三分。
邹人鹤边战边想道:“今儿若不是遇到你们这两个混蛋,‘白猿派’已被我收拾干净,你们实在可恨!”
盘算了一阵,突然跳到一旁,大声说道:“今儿我与‘白猿派’互相角较,胜负将分。你们横里冲来,乱动刀枪,敢情是因为‘白猿派’的人明知不敌我邹人鹤一枝扇子,不敢与我明斗明,硬打硬,只好预先埋伏好帮手,想暗中取胜!”
邹人鹤这话一出,果然使程三玄和宋一龙都感到为难。他们因为劲敌当前,一时很难对“白猿派”的人解释得清楚。
至于“白猿派”的人,此时也很难说话,虽知来者绝非清廷鹰犬,但来历究竟末明。在邹人鹤面前,也不便于立即查问,要不也会被人觉得“白猿派”小器,缓急敌友不分。双方这样一想,兵刃都停了下来。
邹人鹤趁此透了口气,决在话里火上加油,奸笑了一声,又对程三玄及宋一龙道:“你们若是觉得‘白猿派’确实不是我邹人鹤的对手,非借重你们不可,为什么又不敢再斗?”说着再用眼向张人杰等人一扫,并道:“若你们‘白猿派’确实非请人帮拳不可,做也做了,为什么就是说不得?我听说‘白猿派’一向敢作敢为,为什么却拉不下这个脸?”
张人杰边听便有气,等邹人鹤的话一完,他即抱拳向程三玄及宋一龙一揖,道:“想二位是慷慨英雄,同心杀贼,二位见义勇为,我们‘白猿派’没齿难忘,让我们料理这厮,再来细细讨教。”
程三玄及宋一龙赶快还礼,程三玄又想:“他这话是叫我们停手。”乃道:“这位老英雄说的客气,只因我们曾与邹人鹤这老贼交过手,知道他心毒计较,无耻已极!刚才你们那位高手,已用双钩把他的狐狸皮割破,但他里头裹着一层护身黑毯,并非普通兵刃所能破。因此我们这位兄弟拙眼一看,就禁不住冲了出来。事前连一个招呼也来不及打,实在鲁莽孟浪。幸得英雄以大义相勉,杀贼心同,也就无分彼此,无分先后。若诸位不嫌,请老英雄吩咐指点,我们极愿献出微力,共创此贼,弥补我们的失礼。”
邹人鹤一听,暗想挑拔无效,不禁紧张起来。但邹人鹤并未因此而死心,他还想利用最后一点可乘之机,在“白猿派”和程三玄、宋一龙之间,实行离间。
程三玄的话刚罢,他便向张人杰道:“你听他的话,不是明明说,他们的眼光比你们的利,他们的兵刃又比你们的中用?不是明明说,由他们来斗我,比你们更易取胜?可是,这些话尽管‘白猿派’认了,我邹人鹤却绝计不服,不论他们怎样自夸自傲,我倒想先斗他们,再与‘白猿派’计较。”
程三玄赶紧接着道:“我刚才的一番话,志在讲明我们两人的一点来由,‘白猿派’的诸位高明,一定能洞烛体谅,不至于加以误会。我刚才已经讲过,除非‘白猿派’的诸位吩咐,我们绝不会乱动。我们一心一意,只在杀贼,虽拼了这条命也在所不惜,此外的事情全不在意。还请‘白猿派’诸位高明,不客气的吩咐。”说罢,与宋一龙静候张人杰的表示。
邹人鹤不等张人杰开言,又抢着对程三玄道:“想不到你们前倨后恭,毫无胆色!你们若早认技业在‘白猿派’之下,我早就先去折服他们了。”
程三立听了,着意把声音提高,续道:“我们两人的技业当然在‘白猿派’诸位之下。可要告诉你,邹人鹤!我们就以是刚学会拿棒,也要来敲你几下,绝不会袖手旁观。这点你可记住。”
张人杰及“白猿派”众人,听程三玄当着大家光明磊落地讲了那番话,心中都受感动。
那张人杰双眉顿展,向程三玄及宋一龙两人道:“二位大义感人,我们白猿派十分佩服。只是碰到危险关头,绝无叫朋友先冒锋镝之理。但有一言相请,若看着我们不济事,盼二位务加救助。”说罢长袖一拂,向众人一呼,“独脚铜拨手”吴广,“飞叉”何啸吾及徐铁钩三人,随着张人杰一双空手,都向邹人鹤攻了过去!
邹人鹤边战边移,退到一株大树旁边,以负隅之势,前、左、右三方力战数人。他以为已无后顾之忧。
正当吴广铜钹劈来之时,飞叉手也已闯到,徐铁钩腾身一跃,双钩挂住树枝,双腿又迎面踢去。
邹人鹤“阎王扇”左挡右荡,恰好挡住,怎料断金裂帛之声,突从脑后传来,不待他有反顾之机,张人杰的铁袖已经攻到,邹人鹤顺着树身向下一落,那铁袖打不着他,却把那老树的皮碎成齑粉!
邹人鹤诡中有诡,趁着矮身之际,反手向树后一戳,张人杰赶快偏身避过,那老树竟被“阎王扇”割下了一大块。
“白猿派”数人围攻邹人鹤,一时也折他不了。但他们经程三玄一说,知道邹人鹤有异物护身,若是攻他躯干,无异白费气力。当下经张人杰指点,众人乃专取邹人鹤的上盘。但是也因为“白猿派”的攻势集于一小范围,邹人鹤凭着“阎王扇”厉害,闪、挡、削、劈,或攻或闭,备少力聚,抵御得也较为容易。
张人杰固然稳重,亦甚机灵,斗了一会,已悟出其中利弊,立即暗示其余三人转攻邹人鹤下盘,他自己则专意向上盘进迫。
可是杀机一动,邹人鹤也立刻变了招,他知道擒敌必先擒王,腾身一跃,舍了众人,专向张人杰一人缠打。他上下翻腾,前后飘忽,也打得神出鬼没,身手地位,变化快极。每当吴广、何啸吾及徐铁钩三人想出手的时候,他与张人杰已位移势易,使他们三人无法可施。
这样,邹人鹤敌一人,却牵制三人,出一人本钱,却做数人生意。他的算盘也自有妙着。
程三玄及宋一龙在旁观战,心中很替“白猿派”焦灼。他们两人见邹人鹤变化奇多,每每意在手先,心在意先,以心命意,以意使手,先用心,后用技,技也超人,更其足恃。
程三玄一边看一边将感想对宋一龙说,宋一龙听得言言入耳,句句入心,得益不少,忽对程三玄说:“程老前辈,照我看:要对付他,只能一面打,不能多面打;最好集众力于一处,不可分散。若是一面打,对方的牵制自消;若是合力打,对方反强为弱。”
程三玄听得心中豁朗,频频点头。
正当此时,忽见张人杰向上一腾高达丈许,双手攀住树桠,立用“白猿派”的攀崖越峡功夫,轻身一荡,已在其余三人身后落下。邹人鹤回身欲截,早已捉摸无人。
其时,吴广等三人见眼前只有邹人鹤一人,无所忌惮,一声叫“杀”,铜钹已破风疾前,直切邹人鹤咽喉,同时扎扎两声,何啸吾的飞叉,亦向邹人鹤的下盘插过去,徐铁钩有意比他们略缓一步,等邹人鹤腾跃避叉立脚未稳之际,去搏他的双腿。
但邹人鹤将身一矮,全不理会向上盘打到的铜钹,却用扇将飞叉一拔,那飞叉即插在地上,他用脚一踩,立即没入泥里去。
其时忽见晶光一闪,吴广第二个铜钹已经出手,邹人鹤怪叫两声,举扇一削,那铜钹立被破开,分向两边飞去。
随听邹人鹤道:“你们这等小玩意,别令老子见笑!”
张人杰喝道:“邹人鹤老贼,你先别口气大,看你耗得过我们吗?”
其实此时邹人鹤心中盘着的,也正是这一个“耗”字,他心里叫了声“你狠!”身如魅影,冒死速进三招,竟张将人杰左腕擒住,挟着便走。
“白猿派”众人不禁惊呼,但呼声未已,邹人鹤的去路已给人挡住。
邹人鹤一看,原来洞真道人、柳贯虹、仇季雄等人,均已挡在面前,绝了他的去路。
这事虽突如其来,但邹人鹤反不如张人杰这样感到惊奇,因为自从程三玄及宋一龙出现之后,他就料到泰山群雄,必已到了河西,又因他数日以来早已有了布置,更自觉料事如神,颇为得意。
他所可惜的,是对“白猿派”所下的功夫刚刚开头,就碰上了泰山群维,时机之争,已经稍嫌落后。
但他又想,即使他们会合上了,假如能够一网打尽,也未始不是妙事。
怕只怕算盘不这样如意,则河西局面,难免像春风野火,处处燎原,扑灭固然不可能,怀柔更迂缓不切实际;若软硬手段全失败,他在谭廷襄的面前,就再没有说话的本钱。
当下洞真道人双目锐光,迫视着邹人鹤,冷冷地说了一声“放手!”
邹人鹤却故示镇静,轻蔑地扫了群雄一眼,以牙还牙,也答了一声“走开!”
柳贯虹见他身受包围,而仍满脸傲慢,“双凤剑”一振,喝道:“你再不松手,看你人头落地!”
邹人鹤从鼻孔透出两声冷笑,随着:“你这位娘儿说话倒逗我喜爱。有一朝我抓着你,只怕你舍不得叫我松手!”
柳贯虹听他说话不干不净,更加冒火,又喝道:“你不松手,看我斩断你的!”
邹人鹤一笑,把张人杰的手腕挟得更紧,问前一递,并道:“你要斩,该先问问这位‘白猿派’的当家肯不肯。”
这时,张人杰被邹人鹤捏住脉门,痛彻骨髓,只得咬紧牙根,怒目无语。
柳贯虹还想说话,邹人鹤已扶着张人杰,向前移步,并故意招呼众人道:“时候不早了。诸位如不见弃,请随老夫到总兵大人处歇歇,那里要肉有肉,要酒有酒,不像这荒林野谷,少见人伦,多见禽兽。”他一边走一边还语含侮骂,把群雄气得怒火攻心。
邹人鹤一手挟着“阎王扇”,一手挟着张人杰,一步步离开“白猿派”扎营的地方,向林间小径走去。
群雄与“白猿派”众人各持兵器,包围在三面,但为着张人杰的安全,都不敢轻率动手。
这样走了一两里路,忽觉罡风一股,卷着叶落,从地上横扫过来。
邹人鹤迅即腾跃数尺,但高处怪声一响,邹人鹤立即毫无声息。
这时只听张人杰惨叫一声,即脱离了邹人鹤的挟持,仆倒到六七尺外去。
众人赶快前去救助,又见黑影一飘,邹人鹤竟从地下腾升而上,大家都感到怪异,但不知他搞甚么鬼。
原来当邹人鹤挟着张人杰退走之时,阎立人和陈石头早已隐伏在路旁。他们一人斩到了一条粗藤,一人却折了一根手臂大的木棒,作为武器。
阎立人事先在粗藤的一端结了一个活索,预先搭在大树叉上。刚才陈石头横扫邹人鹤不中,阎立人即顺手把藤索向邹人鹤头上一套,再用力一拉,所以当张人杰被陈石头的木棒误伤时,邹人鹤却被阎立人突然吊起。
邹人鹤突被阎立人一拉离地,几乎窒息,赶紧一手搭住藤绳,另一手张开“阎王扇”,向上一割,藤绳立断,又复跌回地上来。
正当此时,陈石头毫不松缓,举起木棍当头便劈!不提防邹人鹤在暗里贴地扫来一脚,即连人带棍跌入灌木丛中。
这时候,阁立人的“夺命丸”已向邹人鹤连珠打到,邹人鹤用“阎王扇”连接带卸,“夺命丸”疾劲无比,都向群雄方面反射过去,众人急急避开,只听树木被打得劈裂作响。
阎立人赶快停手。“白猿派”的人已一拥而上,向邹人鹤围攻。
邹人鹤尽管有绝顶功夫,但论到林中地利,究竟是“白猿派”的人较他熟习。
那时“白猿派”的人不止来自四方,可说来自六面,因为他们都擅于攀援腾跃,有些人瞬已到了树上,他们用脚勾住树,势似猿猴俯身来攻邹人鹤的头颅,等邹人鹤来照顾他们时,他们一个翻身,又已卷到树上去。或则将身一荡,已到了第二株树上。但只要一个转身功夫,他们又已到了过来。
邹人鹤刚避得了树上的进攻,地面上的人又已追到。他只能悉力防身,一时却无法措敌。但林中地势固然对“白猿派”有利之处,亦有对邹人鹤有利之处;因为路窄树密,众人拳脚施展,都受限制,要贴近邹人鹤固然困难,若是身手不够灵动的人,进退之间,也远较在空地上来得逆手,而况且邹人鹤又是十分凌厉的辣手,偶一迟慢,就会在他手上吃亏。正因为双方互有利弊,故斗得虽极激烈,但一时难见分晓。
另处,张人杰被陈石头木棒误中受伤后,经过大家照料,这时已经无事。但群雄仍请他在一个地方稍事歇息,洞真、洞玄两人在陪着他,趁着这时也互道了一下彼此的情形,张人杰心中大喜,精神一振,抢着要去杀邹人鹤。但宋一龙夫妇先他一步,已经各挥利剑,寒光霍霍,杀到了邹人鹤的身边。
邹人鹤见他们两人一齐来攻,不怕他们功深,却怕他们器利,特别提起精神,扇子一张,便去先取柳贯虹。柳贯虹也一心吸引着邹人鹤来攻,想使宋一龙多一点可乘之隙。
他们在林中追杀了数里,突见红光刺眼,不远处有火把数百。
林外火把一明,群雄知道已有蹊跷,只听邹人鹤哈哈笑道:“诸位歇歇手,总兵大人派人来接大家了。”
洞真道人听了,心中一悚,随即应道:“好呀!总兵大人这样的盛情,让我们杀条猪去孝敬孝敬!”立刻招呼众人,共同围杀邹人鹤。
可奈邹人鹤这时再不恋战,三腾两跃,已脱离了宋一龙夫妇的追缠。程三玄抢前数步,想拦住他的去路,邹人鹤眼睛极利,在程三玄开步之前,已抢先了两步。
洞真、洞玄齐上,但邹人鹤既然决定避战,便一心退却,他在前,群雄在后,群雄追上两步,他先退却三步,总是交不上手,阎立人及陈石头边追边骂,气他激他,邹人鹤总是不睬不理。
程三玄看这情势,知道穷追反自陷于不利,赶快对洞真道长说了几句话,洞真道人头脑一冷,觉得果然有理。
又因“白猿派”的人对林中道路熟识,乃请张人杰率领“白猿派”的人带头,然后一声暗号,命令各人向相反方向撤退。
又为防邹人鹤回袭,由他及洞玄、程三玄、宋一龙等人殿后。
群雄一撤,邹人鹤又笑个不停,并大声道:“邹人鹤有一头在此,有本事的来拿!邹人鹤只有一双手,你们有一大堆人马,怎么不敢来啊!”阎立人等几个人听了,五中欲炸,还想回头去斗,但给洞真道人止住。
众人退得数里,只见树林的另一边,也亮起百数十枝火把,人声沸扬,原来那面也已有了敌人,到这时候,西北南面都已不通,大家知道东面临着黄河,退无可退,只好折向南边。
但行不数里,只见火把光中,有人大声喊杀。群雄这时才知道已陷入三面包围之中,有人主张向河边一路再探一下虚实,洞真道人道:“我看他们既然在三面都布置了人,绝不会在河边一面给我们留下一条活路。而且照我看,河边一路他们既留了一个网口,强手一定摆得更多,因此不必再探,不如想一个闯出去之法。”
众人称是,乃停步商量。
张人杰道:“邹人鹤夜入密林,本意就在消灭我们‘白猿派’,我们没有本事,反而累了泰山诸位英雄,同陷罗网之中,实在过意不去。我们‘白猿派’的人,死了不足惜,可是泰山来的诸位,还有大事在身,却万万折损不得。目下大家身陷包围,除了硬闯出去,想也没有别法。我们‘白猿派’的武技虽然不济,但请诸位让我们冲在头里,即使闯不出去,也好替诸位铺一条路略答大家的高谊。”
洞真道人听了张人杰的一番话,乃道:“张前辈也不必再说客气话。我们是同在一条路,安则共安,危明共危。假若我们折损了一人,无论折损的是谁,都是大家的损失。只要死得值。我们谁也不会爱惜一颗头颅,一腔热血!所以谁先谁后,这该不用争持。但是不可以用哪派哪人来分。我们要来个通盘打算。想‘白猿派’的诸位定必同意?”
各人听了,无不点头。
洞真道人转向泰山群雄道:“你们还记不记得石臼道人?”
众人听了都问怎样了,洞真道人对张人杰道:“张前辈,请你将所见所闻对我们众弟兄说说。”言下已热泪盈眶。。
当下张人杰将石臼道人到了河西之后的情形都讲了出来。
原来石臼道人与吴一羽两人到达河西之日,“白猿派”的人早亦到了河西,因为“白猿派”到了的消息已闹得沸沸扬扬,地方官吏及驻在当地的清兵,都广布眼线,多方缉捕。
石臼道人及吴一羽初到,不知风声已紧,落错了坏人经营的客店,终被总兵曹胜的手下抓了去。
起初官方为了广施震慑,有意把此事大大张扬,但是不知如何,过了两天,却每天派人陪着石臼道人及吴一羽出现市中,吃饭喝酒,同进同出。
人们见了清军里的人,都不敢走近,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奥妙,又过不了几天,石臼道人和吴一羽竟由清军放了出来,就打那时候起,老百姓中又来了传闻,说是来白泰山的人,原来与官家及清军暗中都有交道。
更怪的是说历年为害地方的“青蛇帮”的甚么人,与泰山的无常道长也有关系。
这些话愈传愈开,老白姓心中的疑团就愈来愈多,对于石臼道人及吴一羽的来历,固然有所怀疑,连带对于“白猿派”的人,也再不像早先这样相信。至于“白猿派”以外的江湖人物,早先风闻泰山方面有人到了,也有想来接接线的,反看到了石臼道人及吴一羽的一捉一放,更加不敢接近,也就走的走,隐的隐了。
可是怪事还不是到此为止,更怪的事跟着也出了来,没几天前,刚是城里最旺的一个时辰,街上忽然有人沿街叫卖人头,大家抢着去看,卖人头的竟不是别人,却是石臼道人,这事已叫大家惊怪之极,但还有更叫人惊怪的,就是人头上还用纸写着两个大字,白纸黑字,写的竟是“曹胜”。
大家都知道,石臼道人前些时候曾被总兵曹胜的手下抓了去,随后又被放了出来,这时石臼又怎会杀掉曹胜?禁不住疑信参半。
有人到营里一报,手下的人走到总兵那里看,见总兵仍躺在床上,但不多不少,却真的少了一个头。他的几个卫士则完全被点中要害,既不能喊,也不能动。
消息一传出来,全城震动,立时城门四合,石臼道人又被捕了起来,但吴一羽已不知去向。
张人杰继续说,总兵曹胜被杀的事传了出来,河西的清军无不震动。
听说石臼道人被捕之后,几个总兵派人会审,严刑毒打,威胁利诱,什么都来,可是石臼道人坚强不屈,对方问他一句,他嬉笑惊骂十句。又历数清廷罪恶,义正辞严,弄得会审的人心胆俱寒,毫无办法。
清军为了施威慑众,在杀他之前,满城贴上了纸报,还要每家每户到时派人去看。
到得那天,城中戒备森恶,石臼道人由百多名刀斧手押在中间,先在城里天街小巷,游行小众。
大家见到石臼道人满面伤痕,但神志异常镇静,忠肝烈胆,眉宇轩昴,沿途陆续随上的老百姓,愈来愈多,到后足有万多二万人,到了行刑的地方,大家也并不散去。
行刑的地点就在城中的广场上,清军先在哪里搭上一个刑架,到那时候,先把石臼道人吊起来,然上叫十名刽子手用有刺的钢鞭,将他活活地打去。由始至终,石臼道人没叫一声,没流一滴眼泪。
倒是行刑一完,许多老百姓却忍不住哭了出来,有些人且晕倒在地上。及至清军驱马挥鞭践踏过来,才含哀散去。
张人杰说到此处,早已热泪纵横,听的人也不住地用袖拭泪。
张人杰双袖一拂,重重地太息了一声,又道:“当天我们‘日猿派’也有几位弟兄,改了装,混在老百姓中间去看行刑,看着一条条的钢鞭打在石臼道人身上,就像打在自己身上一样!看着他的英雄烈血,一滴滴滴到地上,就像滴到自己心上一样!恨不得立刻把鞑子狗宫杀他个干净,才解得了家仇国恨!当夜我们‘白猿派’的人,大家立了血誓,一定要把石臼道人的尸首取回,将来交回泰山去。”
众人听到这里,精神莫不为之一振!
张人杰叹了一口气,续道:“到了第二天,行刑的地方摆上了一副棺材,附近还留着几个清兵在那里把守。那时候城里来了传闻,说是鞑子要在那里旷棺三天,然后丢到黄河里去。我们一听,大家都说,绝不能叫石臼道人死无葬身之所,因之决计冒险去夺那棺材。各事准备齐全,趁着黑夜,我们把几个清兵点倒,就把棺材弄到城外来。怎料棺材是夺到了,棺材里面却掉了包,躺在里面的竟不是石臼道人,却是一万个该杀的邹人鹤!”
张人杰说得扼腕痛心,双拳紧握得扎扎作响。看了群雄一眼,又道:“我们‘白猿派’大意误事,事到而今,更且累及群雄,真是万分惭愧!”说罢又悲又愤。
群雄听张人杰说罢,人人悲愤填膺。
洞真道人说道:“‘白猿派’诸位英雄,为着我们石臼道人的身后事,甘冒千危万险,我们真是感激不尽,‘白猿派’诸位今夜所以陷入重围,都因急人之急,过于自己之急,侠肠义骨,可以作我们的榜样,从今以后,我们与‘白猿派’诸位英雄,自必安危相共,到死不谕!”
双方的人听了,无不感动,当下纷纷互道倾慕,虽然见面不久,但已情如手足。
洞真道人刚才因泰山诸人与“白猿派”素昧生平,诚恐当此危险关头,即使能够合力,未必能够同心,特意请张人杰把经过说了一遍,现见双方人物,均已同仇敌忾,当下心中爽朗,情怀慷慨,乃对张人杰道:“张前辈,我们初到此地,地面不熟,和何突围,仍请你来斟酌,我们一定照办,情势危迫,幸勿推辞。”
张人杰道:“我们断事不够识力,仍请道长通盘策划,明白指引,我们‘白猿派’只要还有一滴血,都愿意洒在河西!我们与泰山诸位虽然同业不同师,但必定同心兼同德!仍请道长发令。”说罢向着洞真道人,抱拳为礼。“白猿派”诸人见张人杰如此,全都照样做了。
洞真道人赶快回礼,仍示谦让,张人杰等人人却抱拳不收,并道:“事已不容迟慢,道长若再客气,恐将贻误大事。”
泰山群雄觉“白猿派”言恳意诚,纷劝洞真道人接下,洞真道人以众意难拂,乃加接纳。
洞真道人心想:“敌方在林外纠集数百之众,人多势厚,如泰山诸人之中,究非人人可独当一面,且又多了柳晚珠,童白和等人。他们根底固差,历练亦浅,一下子面临强敌,如其护卫不周,极易丧命于刀枪之下。若是加意卫护,又会耽误厮杀。‘白猿派’里面想来也有些弱手,一同进出,也会发生同样事情,乃决定一边率领少数强手突围,另一边伺机撤出,保全实力。
他因程三玄老成持重,武功又是使得,伺机撤退一路,由他率领。当下将所想的,对他及张人杰请明,且约定暗号。
洞真道人只带洞玄道人、张人杰、宋一龙、黑头李达四人,循着邹人鹤逃出的路,向林外冲去。
他们五人如同五虎,一下子冲林而出,其猛无比,当见火把耀天,眼前之敌,至少也有二百来人,邹人鹤正双目炯炯,注视林边,窘突见洞真道人等人勇猛冲来,其势极凶,但仍恃着自己技精人多,并不畏惧。
同时心想:若能在众人面前挫败洞真道人等人,则自己威名更显,功劳更大,在官场里更可傲视群僚,在官途上也将更加快意,狠心贪念,一时均汹涌而来。“阎王扇”一张,迳向洞真道人等攻去。
洞真道人等见邹人鹤迎面冲来,不去接他的招,五人立刻分开,以苍鹰扑雏之势,杀向人丛里去,五人的功力自非一般可比,可以一经接触,对方便已有几人倒地,五人左斩右劈,一往无前,瞬间已杀进人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