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协和医学院的病理实验室最后提交了一份报告,但没有做出任何结论。平福尔德的鞋子、手帕和刀鞘上的血迹最有可能来自某只动物,与帕梅拉的血不匹配。匕首本身是干净的,而且平福尔德的房间里也没找到更多关于血迹的线索。他们已经尝试了所有可能的办法,但科学不是万能的。
平福尔德最后又供出一个地址,其个人物品里的那把钥匙可以打开那里的锁。那是另一间公寓,严格来说位于使馆区的范围之内,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受到使馆区保护。另外,这还意味着如果谁想要搜查那间公寓,就必须取得使馆区当局的许可。这一程序拖缓了警方的进度。最后博瑟姆和比涅斯基终于进了那间公寓,但只在房间里找到少量衣物。
韩世清要求英国公使馆批准他正式逮捕平福尔德。在中国和外国列强之间,司法权和各种协定互相重合、混乱不堪,导致韩署长在逮捕一位外侨前需要得到授权。由于平福尔德涉嫌参与谋杀一名英籍人士,正确的程序是先取得英国公使馆的许可,即使大家都认为他是加拿大人。然而,菲茨莫里斯领事驳回了这一请求,理由是他认为定罪证据不足。韩世清希望能逮捕平福尔德,以便在控制他的同时收集证据。但菲茨莫里斯固执己见,执意要照章办事。于是平福尔德被释放了。
1月16日星期六凌晨,平福尔德可以随时离开莫理循大街警署了。没人看见他离开。时间太早了,媒体还没到场。但他还是从后门走出去,以防有人带着照相机等在前门。他的鞋子、手帕和刀都已被归还;他没入了莫理循大街早晨繁忙的人流中。媒体一直都没能设法拍到哪怕一张他的照片。
韩世清签发了一份新闻通稿,称由于证据不足,嫌犯已被释放,并且没有发表进一步的意见。
这是半真半假的具有欺骗性的报道。谭礼士知道己方还没能把平福尔德和其秘密来个大起底,但它们一定和案件有关。当韩世清下令传讯文特沃斯·普伦蒂斯时,谭礼士松了一口气。
消息泄露是难免的。可能是医学院的人,可能是参与讯问的某个警察,还可能是看过尸检报告细节的某位英国官员。星期天,报纸知道了帕梅拉的心脏和其他器官被取走一事。
北平的外侨圈子当时还未从关于谋杀案的事实报道和道听途说而来的生动细节中回过神来,那颗被偷走的心脏掀起了规模更大的又一轮恐慌。一位少女的心脏被挖走了,这似乎预示着某种东西即将到来,而这种东西的逼近是所有人一直能感觉到的。考虑到一个无辜女孩被人以如此暴力的手段——她的内脏被掏空,身体被切割,最后被丢给黄狗——杀害之事竟然都能发生,很明显,在这个世界,大家都处于危险中。怎么会这样呢?
迷信者接受了当地人关于狐狸精的解释,声称它们的大肆活动预示着天道失常、天下大乱。其他耸人听闻的传言则说野蛮的中国人正要挖出外国人的心脏制成非法药物,或可能将它用于某种晦涩古老的宗教仪式。使馆区里有些居民无疑在深更半夜读了太多傅满洲 [88] 的小说,或是把小报上那些说拳民要回来的毫无事实根据的报道当了真。帕梅拉遭到的不幸使所有人不寒而栗。
韩署长把手下人都轰到莫理循大街警署的院子里列队站好,让他们在那里受冻,大声训斥他们,直到声音嘶哑。但他知道,如果是自己手下的哪个警察泄露了消息,此人肯定不会站出来承认。
倭讷于周日下午在英国公使馆外召集了一次新闻发布会。这把菲茨莫里斯烦得够呛,但他只能在公使馆里眼睁睁地看着。新闻界的绅士和为数不多的几位女士顺从地聚拢,准备好笔记本,一位悲伤坚忍的父亲形象已经在其笔下呼之欲出。韩世清也听说了这次发布会,于是启用了他的线人之一——一位在英文报社工作的中国记者。韩世清要求他记下倭讷说了什么,一个字都不能漏。
倭讷深谙如何演讲。他在记者们面前站得笔直,面色沉郁;而记者们都在搓手,以促进血液循环。闪光灯不时爆开,嘶嘶作响。倭讷穿着式样已过时几十年的深色正装,搭配它的是崭新的白衬衫和黑领带。他目光慑人,从头到脚都显示出他过去是名外交官,是公共场合中的发言人。除此之外,他还是个悲伤的父亲,一个蒙受冤屈的人。
他告诉记者:据他目前所知,警方工作没有取得任何进展。嫌犯们接受讯问,但又都被释放了。为什么呢?为什么警方如此无能?他暗示英国公使馆拒绝授权警方去正式逮捕一名嫌犯;并且他——倭讷本人——被排除在调查工作之外,甚至还受到了怀疑。帕梅拉现在已下葬,但她尸检报告的全文仍然保密,并且还没有重启审理以接收医学证据。
倭讷告诉媒体:他听到了大家私下的传言;他知道大家正在背后对自己指指点点。他也知道与他可怜的妻子之死有关的指控再次不胫而走,非常伤人。他还知道记者们正在窥探他的过去。他被激怒了,他很生气,他非常愤慨。
现在,他说,关于帕梅拉失踪的内脏和她被切割的尸体等毫无益处的传言正在广泛流传。他停下来深吸一口气。他说自己不相信那个凶犯是中国人。他曾听到大家关于三合会、萨满、偷内脏制药、宗教仪式祭品等的猜测,但它们都是胡说八道。认为是狐狸精杀死了帕梅拉的想法更是卑鄙到极点。倭讷的著作《中国神话辞典》(Dictionary of Chinese Mythology)曾受到高度推崇,另一部著作《中国神话传说》(Myths and Legends of China)也频繁再版。这位作者直言不讳:“在这个国家,挖走人类心脏一事显然不能在社会学、神话传说、艺术、科学或哲学领域找到解释。” [89]
倭讷现在告诉大家:所有的传言不过是要分散人们的注意力。那个凶手就在北平的外国侨民中,而且有人知道他是谁;他们知道他做了什么,却在包庇他。至于动机,倭讷现在还没法揣测。他告诉正聚集起来的人群:他相信警方已经很接近真相了,而外国侨民里有人了解很多内情,却只吐露只言片语。
随后,倭讷进一步刺激了公众的情绪:既然使馆区巡捕房的悬赏没起作用,他就自费提高赏金数额。现在这笔悬赏金已经达到了5000美国金元,金元这种货币通常并不流通于市,而是被压在箱底保值。这实际上已经是倭讷的毕生积蓄了,北平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至少得辛苦劳作三代才能赚来如此巨款。记者们记下这个消息,如获至宝。
总督察谭礼士于周日晚上回到北平,周一早上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应召去英国公使馆。对方没有用命令的口吻,而是礼貌地请求:“……鉴于目前情况和公众已经获知的信息,我们……” [90] 他决定看看对方到底要说什么——不管怎样,对这次召唤他期待已久。
自从英王特命全权公使许阁森(Hughe Knatchbull Hugessen)阁下随蒋介石政府迁往南京后,北平的英国公使馆现在严格来说已是领事馆,而非使馆。北平在外交层面上也已沦为一潭死水。然而谭礼士了解那些搞外交的人,他心里清楚,虽然这里的工作人员地位已被削弱,但仍然自大、自以为是、以自我为中心。最重要的是,他们抱成一团,一致对外。
经过公使馆入口处(倭讷前一天就是在这里向记者们演讲的)的守卫和石狮子后,谭礼士就被迎进一间小图书室,里面的座椅很深。这里有点像伦敦的某个绅士俱乐部,但壁炉里火苗微弱,他几乎感觉不到热量。书架沿墙摆放,避开了壁炉。墙上过去挂了一幅爱德华八世的肖像画,现在那块墙纸已经微微褪色。新的国王乔治六世在他的兄长退位后于12月即位。看起来他的画像还未被运抵北平。
两位官员受命来迎接谭礼士。他们热情洋溢地感谢他的到来,但他能感觉出这些外交人员表面感激之下的那种遮掩不住的纡尊降贵的态度。菲茨莫里斯领事随后进来,身边一群顾问前呼后拥。他直截了当地下达命令:鉴于倭讷已经饱受痛苦,谭礼士要停止与这位老人的一切接触。公使馆也已如此要求韩世清的上司前门北平公安局总局的负责人陈继淹局长,对方回应说将通力协作。
谭礼士被告知:对船板胡同的搜检是个错误。他的手下之一当时在场,这明确地违反了总督察曾收到的指令。谭礼士已经越权了,他被命令不得再犯。
“记住,”菲茨莫里斯说,“你在这里没有逮捕权,和韩共同采取任何行动之前,要先联系常任秘书多默思。” [91]
谭礼士被告知:英国公使馆关于此案自有看法,并且总督察忽略了最显而易见的嫌犯——中国人。这座城市快被流民挤爆了——两手空空、前路渺茫的乡下人总是被洪水、干旱、歉收和贫困的痼疾折磨,更别提四处劫掠的日本人了。谭礼士需要认识到:北平现在是个火药桶,不仅在政治层面如此,在性的问题上也一样。百分之六十四的城市人口为男性,其中大多数是年轻人,很多人从乡间逃难而来。他们可能有性压抑,无力娶妻,也无钱狎妓。他们没受过教育,难以驾驭,性情粗野,自控能力堪忧。在这种氛围下,疯狂的性侵案件暴增是迟早的事。谭礼士应该敦促韩世清把目光转向这些人,而非一条路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
说教结束。总督察被仓促遣走了……
谭礼士并没把英国公使馆的建议放在心上。从韩世清那里了解到案件的最新进展后,他反而去找文特沃斯·普伦蒂斯。他并没费太大力气,这位牙医就在使馆大街31号的公寓里。那儿离“恶土”的边界很近。
谭礼士和常任秘书多默思从多默思的办公室步行到普伦蒂斯的公寓间,两地相距不远。公寓间位于一栋现代化的高档大楼中,紧挨着德国人的旧营房。这处公寓很受美国人欢迎,它们配置了现代化的生活设施,好收取高额月租。从阳台上望出去,可以看到德华银行和占地面积颇大的法国公使馆。公寓楼旁边就是法国总会的溜冰场。
牙医的公寓间时髦干净,并且窗户大开,这很是令人吃惊。他向谭礼士解释说:房东刚把房间重新油漆了一下,这在北平的隆冬里是相当愚蠢的行为。但中国房东嘛,你懂的……普伦蒂斯看起来很放松,并且同意接受两位先生的讯问。既然使馆区巡捕房比较小,他们就去了莫理循大街警署,多默思已经同韩世清打过招呼了。
谭礼士可以看出普伦蒂斯是位成功人士。好吧,大家都知道牙医业是座金矿。他的头发整洁平滑,后面剪得很短。此人的牙齿很好,谭礼士想知道牙医的牙齿是由谁来维护的。普伦蒂斯穿的西装比他的狩猎伙伴平福尔德的好得多,而且说实在的,甚至也比谭礼士的更好。普伦蒂斯衣着讲究:一块手帕放在胸前的衣袋里,鞋子擦得光洁如镜,领带系得堪称完美。
在提供情报方面的帮助一事上,美国公使馆比英国公使馆强很多。文特沃斯·鲍尔温·普伦蒂斯于1894年6月6日生于美国康涅狄格州的诺威奇(Norwich),其父名叫迈伦·鲍尔温·普伦蒂斯(Myron Baldwin Prentice),是一位杂货店主。在一战期间,普伦蒂斯曾就学于哈佛牙科学校(Harvard Dental School)。毕业并结婚后,他移居北平,于1918年开始在使馆区执业。他在这座城市里住了近二十年,可能是最著名的外国牙医。普伦蒂斯专为精英人士的牙齿提供服务。
这一切堪称成功人士的标杆,但仍有一个不和谐的音符。普伦蒂斯的妻子多丽丝·埃德娜(Doris Edna)带着他们的三个孩子多丽丝、文特沃斯和康斯坦丝于1932年回到美国,定居在洛杉矶。从那时起,他们就再没回过北平。美国公使馆没有正式的离婚记录,但看起来普伦蒂斯已与家人分居好几年了。
还有一件事。美国人曾关心普伦蒂斯的幼女康斯坦丝是否安好。1931年,公使馆为她建了一份档案,但里面只有一行字:“普伦蒂斯,女,未婚。1931年11月28日。393.1115/14。在华美国人福利及安全事宜。” [92] 档案里没有细节;公使馆也没有更具体的信息可以提供。谭礼士不知道多丽丝是自愿离开北平还是被普伦蒂斯送走的。或者说难道为保护孩子,让他们远离某种东西或某个人,她逃走了?
虽然并不反对去莫理循大街,但到达警署后普伦蒂斯守口如瓶。不,他说,他不是帕梅拉的牙医。他为北平最优秀、最有影响力的那些人服务。但在帕梅拉被杀害前,他从未听说过她。
“我这辈子从没见过那姑娘。”他坦诚地告诉警方。
当被问及1月7日晚上的去向时,他说自己下班后去莫理循大街上的一家电影院看了场电影。不,他没保留票根;是的,他是独自去的。他称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当他妻子还在北平时,他们经常去那里;但现在没办法,他只能自己去了。他想念他的家人。
谭礼士步步紧逼。“你不是她的牙医吗?”他一口咬定。
“我不是。我这辈子从没见过那姑娘。” [93]
谭礼士结束了讯问。随后他去找证据,想确认帕梅拉曾是普伦蒂斯的病人。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去问倭讷,但谭礼士被严格限制与那个老人接触。他查了牙医的行医记录,但名单上没有叫帕梅拉或是倭讷的人,不过他发现了埃塞尔·古雷维奇的名字。谭礼士绕路又去了古雷维奇家。埃塞尔不知道她的牙医是否也给帕梅拉看牙,她甚至不知道帕梅拉是否在北平找过牙医。
谭礼士回头去看尸检报告中的说明:
……牙齿——健康,现存26枚,在她的年纪这个数字通常应在28到32之间。2枚臼齿缺失,在早些时候曾以专业手法被拔除。2枚门牙上有新近形成的缺口,可以假设是在挣扎中造成的…… [94]
北平协和医学院的胡正祥医生确认帕梅拉的臼齿于生前被拔除:牙龈已经愈合,说明不是最近发生的事。从她的牙齿状况看不出她是否在近期接受过牙科治疗。
谭礼士和韩世清把普伦蒂斯请回莫里循大街进行第二次讯问。牙医一口咬定:“我不是她的牙医。我从没见过这姑娘。为什么你们找我问她的事呢?”
随后谭礼士问起他和平福尔德的交往,并解释说后者也接受了讯问。普伦蒂斯承认自己曾偶尔和平福尔德一起打猎,当然还有乔·科瑙夫等其他几个人,他们大多是美国人。这有什么不妥吗?自己毕竟在交际场里很出名,是几家高级俱乐部的会员,毕业于哈佛牙科学校,在北平的外国侨民圈子中是个老人了。他再次指出:他为城里几位最著名的人士看牙。谭礼士觉得他话中隐含威胁——“我可是能和有影响力的大人物拉上关系的”。
那天体营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谭礼士继续追问。还有那些裸体舞会呢?
但普伦蒂斯眼都不眨地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那个天体营很体面高尚,裸体主义运动在欧美由来已久。总督察不该是这样的卫道士,北平某些最可靠、最值得信赖的市民都是天体营的成员。如果有什么不合适的事情发生过的话,中国警方现在早就该反对了。可他们这群外国人已经活动了好几个夏天,不是吗?至于裸体舞会,那都是些爱嚼舌根的人在搬弄是非,纯属谣传。普伦蒂斯公寓里的聚会的内容,不过是些志同道合者私下里一起欣赏文娱表演。
普伦蒂斯接受讯问的消息被泄露出去。西山天体营的消息充斥了各大报纸的版面,但使馆大街的裸体舞会仍不为人知,也许媒体也羞于报道跟窥阴狂有关的新闻。北平的许多外国人再次震惊了。在他们的印象里,普伦蒂斯是社会上一位受人尊敬的人物。
消息泄露后的次日,《北平时事日报》就帕梅拉之死发表了长篇社论。尽管这家报纸处于日本人的控制之下,但大多数北平的外侨还是读了它。文章的作者是乔治·戈尔曼,普伦蒂斯天体营的成员之一。戈尔曼攻击警方和总督察讯问普伦蒂斯一事,称据他所知,事实是:在讯问里提到的那个晚上,普伦蒂斯在电影院里,因此他是无辜的,是位品性高洁的人。中英警方都没有头绪,都在徒劳地挣扎,他们本应从中国人中寻找凶手,却把无辜的外国侨民拉下了水。 [95]
谭礼士觉得戈尔曼抨击调查方向的言论有些过分。他认为此人值得自己亲自见见,值得与其讨论一下报纸上的批评意见,于是他上门拜访了戈尔曼。这位爱尔兰人与妻子和两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孩子住在使馆区里一处不大的住宅里。谭礼士觉得在西绅总会酒吧的常客中,像戈尔曼一样甘于住在这种狭小空间里的倒是很少见。
戈尔曼没在家,但他的妻子告诉谭礼士他们十分悲伤。帕梅拉在被害前一天的那个傍晚在他们家,喝了茶后就和这家人一起去溜冰了。帕梅拉把她的自行车留在戈尔曼家,溜冰后又过来取走了。是戈尔曼一家介绍她去自家附近的法国总会溜冰场的。当戈尔曼夫人从报纸上读到第二天帕梅拉离开溜冰场后就被杀害的消息时,她惊呆了。
谭礼士离开了戈尔曼家。除了帕梅拉在1月6日晚上的活动细节外,他一无所获。他想进一步讯问普伦蒂斯,以便查出更多关于山上狩猎活动的信息,还想搜查他的公寓,因为谭礼士注意到公寓里有打猎装备。牙医家人的突然离去在谭礼士看来也颇为可疑,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它不合法。韩世清也同意谭礼士的观点:那个天体营很奇怪,但它没有违反法律,也没有任何人投诉它。至于裸体舞会,即使它确实在使馆区内举办过,也并不属于韩世清的管辖范围。
谭礼士请求菲茨莫里斯领事允许他逮捕普伦蒂斯做进一步讯问,但领事又一次以证据不足为由拒绝了他。去打猎的人有很多,而且谭礼士拿不出普伦蒂斯之前认识帕梅拉或是曾经给她看牙的证明。裸体主义和裸体舞会确实很荒唐,但在领事看来,它们还无法把牙医和死者联系在一起。他不想在此案上开使馆区居民被逮捕并带到中国警署之先河。
谭礼士必须承认菲茨莫里斯是对的——自己确实没有证据,只是在凭警察的直觉办事。普伦蒂斯的态度里有某些很难说清的东西,也许是他的微笑,也许是他仿佛在嘲弄谭礼士的眼神。这种不对劲的东西并非实体,更贴切地说,它不过是某种态度,某种嚣张的气焰。这还远远不够。
谭礼士又一次回到了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