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妻子怎么解释,她在外面花心,这已是铁板钉钉、不容置疑的事实。知道了这件事后,还要佯装不知地与她一起过日子,真是太难熬了。
但是,又不能因为难熬就和谁去讲这件事,这种事只能闷在肚子里,一个人忍受煎熬。要是熬不过去的话,干脆与她分手就行了。一刀两断就了却了,也不必再烦恼,更不用生气。
但老实说,自己还没有这个勇气。不,应该说到这时再离婚的话,还是对共同经历的婚姻生活感到惋惜。
结婚已经十六年了,养了两个孩子,开办的医院也很顺利。这些当然都离不开妻子在背后的奉献和努力。这都是事实,考虑到这些,怎么能说离就离呢。再说了,现在就离婚的话,平时的日子自然不用说了,医院业务也肯定会受影响。虽然自己从没挂在嘴上说过,妻子其实要比想象中能干得多,家庭重担全由她一人承担着。
一想到她和那个教授有瓜葛就非常恶心,简直就要呕吐。但是,这是一时的花心,早晚会终止的。也许正像自己一样,那个男人也会觉醒。
现在只能静观其变,除此以外别无他法。省吾一直在告诫自己。到了四月中旬的一个星期天,他终于又找到了个机会,把日记本拿到手上。
4月1 1日(星期三)23:00
从这个星期开始,学校开学了,我也可以有点安静的时间。
樱花都已经谢了,天气十分晴朗。这是个催人外出旅游的好天气。
我一个人又在胡思乱想了:这样的天气,如果能和老师一起去海边看看,该有多好啊……手也不由自主地拿起手机,给他发了个邮件:“您有时间的话,我想和您见个面。”
不一会儿,老师给我回信了:“这两天忙得很,无法抽身。请告诉我你本周末哪天白天能出来。”
确实只能如此,但我有点失落,他的回信也太简单了。我知道老师很忙,但是,他如果能为我抽出时间的话,我就会立刻飞奔过去,投入他的怀抱。
老师是我行我素的,好像根本不被我那难以按捺的激动心情所打动。
没有办法,我只好按捺住燃烧的激情,给他回了个邮件:“我按老师的指示办。”
妻子是白天有空,但对有工作的男人来讲,白天是无法去幽会的。
男人在追求女人时是穷追猛打的,一旦到手后,就开始慢慢地偷工减料了。这点妻子应该尽早弄清楚。
4月14日(星期六)23:50
五点刚过,我就按照来时的指示,来到了他指定的新桥一家饭店的咖啡厅。
老师已经早到了,在那儿等候。我向他表示晚到了,很抱歉。老师倒反过来安慰我说:“傍晚时分约你出来,很为难吧。”
我脑中瞬间闪过了将儿子祐太一个人扔在家的事,但是已经顾不得那些内疚了,哪怕有一个小时能与老师见面,请他进到我里面来,我就感到心满意足了。家里的事我全扔在脑后。
但是,很奇怪,在漫无边际的交谈中,老师一刻不停地在看表,可能他下面还有约会吧,有点心神不定。
于是我半带讽刺地说:“老师老是那么日理万机啊?”谁知他却回答道:“其实,等一会儿我和太太约好了见面……”
听他这么一说,我顿时愕然了。
“因为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听他这么一说,我立刻像个泄了气的气球,一下子蔫了,刚才那股高昂的劲头飞到了九霄云外。
尽管如此,我还是强作笑脸说:“啊呀,太令人羡慕了。”他刚才随口说出的那番毫无顾忌的话,令我茫然若失,只好呆呆地听他摆布。
“有什么办法呢?”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忽然,一个念头从脑中闪过。
老师莫不是为了填补与太太约会之前的空白,才把我叫出来的吧。那样的话,可就太恶劣了。当然,作为一个有夫之妇,我是没有资格去谴责老师的。
想到这里,我感到自己很傻,忽然醒悟到以前那样全身心地投入,都是我自己在唱独角戏,是我自说自话地在做梦。
我忽然觉得,想方设法从家里冲出来的自己真是太可怜了。接着眼前又浮现出祐太的影子,我一下子惊慌起来,向老师告辞。
“那么,我就告辞了。”
老师好像很吃惊,向我确认道:“那么下次还能再见面吗?”
“当然。”我极力装出笑脸回答,但已经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说完,我转身离开座位朝出口走去,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了咖啡厅。
“活该!”省吾有点幸灾乐祸。
你看,到底是好色的教授,他是不会因为外遇而牺牲自己家庭的。对那样的男人再好也没用。
妻子能够察觉到这一点,算是她的进步。花心是你不可饶恕的,但是,妻子因此变得聪明起来的话,某种意义上来讲还是值得的。
和老师的分手太唐突了吧,说了一句“告辞了”,连头也不回就走了。老师或许也被惊得目瞪口呆了。
老师发来了邮件:“忽然把你叫出来,很对不起。”
不过,老师有什么可道歉的呢。老师有太太,有家室,这些我早就知道了。
我历来很尊重老师,再次见到他后,让我回到了学生时代,感到一下子年轻了许多。而且这位老师是我迄今为止见到的最有魅力的男人,今后恐怕再也见不到比他更强的人了。
遇见了这样的人,自己很快就坠入爱河了。
我是这样认为的,但对老师来讲,我只不过是个旧日的学生,一个敬仰自己的女人。那样的女人跑到自己身边了,就顺便尝了一口而已。
不过,因此就和老师分手吗?不,我可没那么想过。这段令自己神魂颠倒的恋情,怎么能这么简单就抛弃呢?
正如绘里所说,女人只有恋爱才会变得闪耀夺目。我是亲身体会了这句话的意思。这样想来,老师还可以说是我的恩人呢,他唤醒了作为女人的我。
自己对老师的感情,确实不像年轻时那样草率,但也不是逢场作戏。尽管表面上看来很稳重文静,其实更清纯如水,更专心一意,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样的恋情的分量和危险。
毋庸多言,将来也不会和老师结合。老师有太太,有孩子,而且他还深深地爱着太太。虽然我也为丈夫的外遇苦恼,但毕竟还是有夫之妇嘛。
所以,老师和我都应该明确自己的立场和处境,在这个基础上互相交往。但也不是轻佻地玩火。尽管没有未来,但我们还是认真的,比以往任何爱情都更加火热、更加慎重。
但是,正因为将来没有可能结合在一起,我们渴望能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彻底摆脱尘世生活的束缚,在瞬息的梦幻世界里翱翔和沉醉。
实在是太艰难了。那种郁闷、那种烦躁令我浑身颤抖,欲火中烧。
对于男人,无论你如何沉湎都是没有未来的。妻子能够想通这一点的话,也算是个巨大的收获。
如果就此打住,以前的错误不是不可原谅的。省吾也愿意这么想,但是,具体会怎样呢?
四月是新年度的开始,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后来妻子的心境发生了些什么变化,都是省吾放心不下的。到了月底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省吾又拿到了妻子的日记本。
4月18日(星期三)23:40
老是闷在家里也不好,脑子里成天都想着老师的事,越想心情越不好。为了从这种状态中逃出来,我去了一趟南青山精品店,已经很久没去了。
这是一家有玻璃橱窗的高级商店,刚一进门商店女老板就认出我来了。“啊呀,志麻子,好久没来了,欢迎欢迎。”老板叫山本玲子,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裤套装。
认识山本玲子老板是在夏美要进幼儿园的时候,那次是为了挑选参加入学典礼时穿的礼服。已经认识十年了。她既像姐姐,又像妈妈,早年从事服装设计,好像已过了花甲之年,但一直打扮得漂漂亮亮,充满了青春活力。
被山本领到了店内的客人专座,在米色的真皮沙发上坐定后,把整个商店都看了一圈。店内摆满了中间色的连衣裙和春季风衣。
“换上了春季服装,店里的氛围也变得五彩缤纷了。”山本一边沏着咖啡,一边说:“跟你一样,是青春似火,恋情燃烧吧。”被她一下子说中了,我无言以对。
她又盯着我的脸看了看,穷追不舍地说:“你可和去年不大相同了,看来是有相好的了吧。”
不承认也不可能,已经被她看穿了,我只好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耸了耸肩接着说:“不过,志麻子是个耿直的人,我可有点担心。”
“哎,怎么这样说?”我问了一句。她皱起眉头说:“你会很认真地陷进去的。”
听说她年轻时还做过模特,恋爱经验肯定也很丰富。如果在这里和她聊聊老师的事情,可以得到很好的帮助。想到这里,我真想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但还是很害怕,无法启齿。
于是我反过来问:“山本,你以前陷进去过吗?”
“当然有啦,年轻时有过灭顶之灾。”她停了一下,又叮嘱说,“不过,千万要小心哟!”
看了日记后才知道,妻子真还有不少朋友呢。
和她相比,自己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朋友。要商量恋爱问题,只有大学同班的长田和村濑了。不,跟他们聊的话,多半要被当作笑料调侃,他们不会认真听的。
“要小心”,这是怎么回事呢?我觉得很不解。她又接着说,“不管你如何专心一意,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到头来迷失了自我,弄得个身败名裂。这张漂亮的脸蛋也会慢慢地悲怆起来,渐渐爬满皱纹。如果对方有家室,就更得小心了。没有比这个更伤脑筋的了。”
被她这么一说,我心里简直像刀剐一样,难受极了。
“真心爱他也不行吗?”我问道。
她一听,眼睛瞪得大大的。“真的吗?莫非你想和他私奔?”接着又说,“如果不是的话,现在马上冷静下来,见好就收吧。趁你现在青春还在、红颜未老。”
“见好就收?”我反问了一句。
“对,恋爱是为了让女人更加辉煌的,所以要为辉煌而恋爱。”
她冷静得令人吃惊,但那样一来,不就是在单纯地利用爱情嘛。
看到我一脸不满的神态,山本很凄凉地说了一句:“这些嘛,我也是到了这把年纪才知道的。”然后又说,“如果我现在像你这么年轻,又有现在这样的智慧,就会更巧妙地享受爱情。”
“更巧妙地享受爱情”,这是年过六十的山本才能说的话,我还远远没到那个境地呢。
我们中止了有关恋爱的话题,我找了一件浅色系的春季风衣去试穿。
在这春意盎然、姹紫嫣红的季节,如果和老师一起到能眺望海洋的山丘公园去玩,那该有多好啊。我又沉浸在梦中了,便把那件风衣买了下来。
分手时,对山本给我的开导,我再三表示感谢。她笑着说:“路上要小心哟!如果想加速的话,请再来找我。可要在加大油门之前哟,别忘了……”我答道:“没关系。我一般都是安全驾驶。”
“就是应该这样。”说着,她笑容可掬地和我握了握手。
走到门外,一股清风扑面吹来,我感到几乎要被清新的空气吹起来了,在十分爽快的心情中踏上归程。一路上慢慢地回味着山本的话。
对,应该像那个姓山本的女人所说的那样,红杏出墙、婚外恋都应该适可而止,见好就收。“就应该像我这样……”省吾对着日记本自说自话。
4月23日(星期一)23:50
隔了一个月,又和绘里、真纪一起去吃午餐。
真纪的丈夫前两天去纽约赴任,现在夫妻俩分居两地。“怎么样?”问到她时,真纪很快活地回答:“啊呀,偶尔分居也是很不错的,我现在又回到了一个人的独身时代。”
“我一直以为真纪你和你先生简直是如胶似漆,关系好得不得了呢……”
话还没说完,真纪抢上来说:“我有段时间想过跟他离婚。”
我和绘里听了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但是,请不要误会,我们现在关系很好,根本也没有什么矛盾。不过,相互吵架拌嘴,吵了以后再和好,什么都经历过了。最后认识到,夫妻各自都应该享受自己喜欢的时间……”
“完全正确。”绘里在一边给她帮腔。真纪又接着说:“我可不像绘里,我在经济上无法独立。而且如果离了婚,孩子还小,没有一点益处。”她说的与我想的一模一样。
绘里点点头说:“也就是说,互相不干涉……对吧?那才是最理想的。”
我战战兢兢地问道:“那么比如说有了外遇或是出轨了,也不离婚吗?”
“是啊,最初我也是醋海翻天,忌妒得几乎要发狂,但是到今天,这已经成为我们相互默认的事项。你想想,夫妻原本也是陌路人嘛……大家都返回这个出发点上,两人就能相互谅解了。”
真纪现在好像并没有红杏出墙,听她这么一番话,她这种大彻大悟的精神,就是能长期在充满狂风恶浪的夫妻生活中继续活下去必不可少的智慧。
不一会儿,绘里站起来说:“好了,我得回去上班了。”说完就离开了。真纪一边目送着绘里,一边说:“到底是绘里,真让人羡慕。我要是有她那种生活能力,就会保持自己的个性。”
忽然有个词从我脑海中浮起——“假面夫妻”。自己也好,丈夫也好,还有真纪夫妇也好,我们肯定都戴着一种叫作夫妻的假面在生活,并且今后还要长久地戴下去。
在这中间,能让我真正地回到原来的地方,大概只有在我那间谁都不会进来的卧室和老师面前。
这虽然是朋友之间的对话,但很有启示。的确,到了这种年龄,戴着夫妻假面的夫妇或许有很多。但是,要说自己也属于这一类,那可就太凄凉了。
不必把话讲得那么死嘛。妻子说话就是太刻薄了,一直如此。
4月25日(星期三)
丈夫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了,我听到大门关上后,厨房里又有声响,就从床上起来去了厨房。只见丈夫穿着衬衫,正打开冰箱门。
“你回来啦。”我说了一句,他感到有些难为情,也顾不得关上冰箱门,回过头来对我说:“怎么,你还没睡?”
“还有点炖菜,我帮你热一下吧。”
听我这么一说,他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留下一句“我去换件衣服”,就回到书房去了。
深夜的厨房里,我点燃了煤气,将炖菜锅架在煤气灶上,煤气灶周围传来丝丝热气。
最近他不去那个女人的公寓过夜了,最晚在十二点左右就回来。但是,并没有与那个女人分手,也不是因为眷恋自己的家庭。也许是因为我不去追究他那些风流事了,他反倒把自己与那个女人的关系处理好了。
不一会儿,丈夫换上睡衣回到客厅,吹着滚烫的炖菜,开始吃起来。
就在这时,我把一个小纸盒放到桌子上。“这是给你的。”
“什么呀?”丈夫感到有些困惑,盯着那个纸盒看。
“明天是你的生日。已经过了十二点,是今天了,祝你生日快乐!”
“是你送给我的?”他问道。
“对,是我和孩子们一起讨论决定的,你打开看看。”
他虽然嘴上说着“搞什么名堂,怪吓人的”,但还是伸手去拿。
以前的生日,几乎都是买个生日蛋糕,大家庆祝一下,所以他会感到纳闷。
但是,他打开包装纸后,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哦,太漂亮了!”
这是一个雷克萨斯车模型,与丈夫平时开的那辆车一模一样。
上次闯到那个女人公寓时,看到玻璃柜里放着丈夫的收藏品。想到这一幕,我才决定选择它的。
“今后在家里也要多放点哟。”我半带讥讽地说了一句,丈夫脸上露出了笑容,将小车放在手心上左右端详。
这点小事就如此兴高采烈,要演假面夫妻还不是小菜一碟。
那天晚上,妻子很少见地表现得十分温柔。是为了将生日礼物交给我呢,还是表示已经觉悟到,再争吵下去没有好处呢?
总之,只要妻子将姿态放低,我也完全可以息事宁人。
4月29日(星期日)24:00
以前丈夫在大学医疗部工作时受到关照的松村名誉教授的葬礼,在横滨山手的一所教堂举行。我们一起去参加了。
丈夫将参加葬礼的人一一向我介绍。我与他们逐一打了招呼。葬礼在晌午过后结束,我们一起走出教堂。
虽说已是四月下旬,天上还不断下着冰凉的小雨,我感到阵阵寒气钻心,在黑色的连衣裙丧服上又披上了一条厚厚的披肩。丈夫说,我们走吧,便打开了一把大雨伞。
我们俩并肩一步一步从教堂前的台阶慢慢地往下走。下到大路上,再朝石川町车站方向走去。
我想起了刚才结束的葬礼。“教授太太把眼睛都哭肿了,哭得很伤心。”丈夫却一点都没有感动,只是淡淡地回答:“是啊……”
在教堂的烛光下,满头白发的教授太太不停地用手绢擦眼泪,同时还很坚强地向参加葬礼的人道谢。
在半个世纪的夫妻生活中,教授太太将如何回首她与丈夫两人共同生活过的那段浓厚岁月呢?去世的教授又给他太太留下了什么样的爱的见证?
那么未来,我和撑着同一把伞的丈夫,将留下怎样的夫妻见证呢?想着想着,丈夫忽然喃喃地讲了一句:“不过,那个教授是很幸福的……”
他好像说是因为太太哭得很伤心,所以那个教授才幸福。我听了,半开玩笑地说:“那么,我也为你哭得多一点好了。”
刚说到一半,丈夫就以很惊讶的口气说:“你变多了……”
大概我们今后也会像今天这样,在一把仅能为我们遮风挡雨的雨伞下,不断地协调步伐,淡淡地在人生阶梯上往下走。
并且,我们只是在表面上让人们觉得,这是一对平静的、很般配的夫妻。
走了不一会儿,右手边的建筑消失了,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大海。在密密的雨帘中,云雾迷蒙的前方忽然浮现出帆状建筑物,就是那天与老师一起去的饭店。
从山手看到的是这个方向啊。
不觉看得入了迷,走在前面的丈夫一脸狐疑地转过来等我。没办法,只好向那家饭店的外观告别,再次与丈夫并肩往前走。
我想说的是,就是一起并肩行走着,脑子里考虑的事情也不一样。那也没什么,我只在乎是在同一把伞下。
也许是受妻子的影响吧,最近我思考问题的方法变了很多,范围广了,思维方式也变得灵活柔软多了。
在漫长的下坡路快要结束时,正好来了一辆出租车,丈夫举手让车停下,告诉驾驶员说:“去东京,广尾。”
从这里到家大概要一个小时,蒙蒙细雨把车窗都打湿了,丈夫往外望了望,说:“路上很拥挤啊。”说着就将双手抱在胸前,靠在靠背上。
只有两个人坐在出租车里,我可以根据丈夫的表情,猜测他将要说出些什么话来。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幸福,还是无聊呢?也许这就是被称作人生的一个过程吧。
丈夫也许很累了,不一会儿就抱着双手睡着了。车上了高速公路后,车速越来越快。随着车速的加快,丈夫的上身向我这儿倾斜过来,碰到了我的肩膀。
这时,我的身体忽然出现了惊人的反应,不由自主地往后缩,唯恐被他碰到。我极力遏制住自己那种反应,看了一眼丈夫那熟睡的脸。丈夫原本是一张娃娃脸,睡着了更显得天真无邪。我真想对着这张脸说一句“你辛苦了”,慰劳慰劳他。可能他现在已进入梦乡,梦见了最近关系骤然冷却的那个女人吧。
当然,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想再责备他了。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现在进入梦乡的话,难保不会在梦中与老师相会。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们俩是同罪的。也许正因如此,我们俩才会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起相伴。
但是,话虽这么说,刚才他的肩膀碰到我一下,我就感到很不舒服,这说明我们已经相当一段时间没有亲热过了。如果我们时常能相互感受对方的体温,就肯定不会产生像现在这样的距离。
但是,我们之间还存在一种不知是否能称为纽带的东西,或许我们俩只能沿着一条路一直走下去,别无其他选择。
不一会儿,车子下了高速,经过地铁广尾站后来到我家门口。
“嗨,到了。”我摇着他的肩膀,他好不容易才睁开沉重的眼帘。
我再次和丈夫一起回到自己家中。在家里,祐太和夏美这两个孩子正等着我们归来。想到这些,我忽然再次对自己说,只有这里才是你唯一的安居之地。
看来妻子终于恢复了平静。不,虽说是恢复,但绝不表示是向我全面投降或屈服。
不过,一时疯狂得死去活来的恋情好像是冷却下来了。但并不意味着可以放松警惕,只是从此以后,我们又可以开拓新的道路了。
在离开教堂时,丈夫曾对我喃喃地说了一句“你变多了”。这样的话,他以前也曾经说过。
确实是的,对自己的感情,我如今变得十分坦率。这在以前根本不可想象。
在我丈夫没有精神的时候,我曾允许他在外面找女人,以鼓励他振作起来。当我暗示同意他在外面有新的外遇时,丈夫满脸惊诧,根本不敢相信。
然而,就在半年多以前,我发觉丈夫在外面与其他女人有染时,愤怒、忌妒、郁闷的情绪顿时统统涌上来,每天从早到晚都沉浸在悲哀中。现在回想起来,那与其说是对丈夫的爱情,更应该说是我感到害怕了,害怕会就此动摇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家庭。
但是自从遇到了老师,我发现了新世界。如果说在那之前还有另外一个自我存在的话,我就是找到了足以唤醒自己青春的方法。这不是为丈夫,也不是为孩子,应该说是为了更好地享受“自我”。因为知道了这样的事,在我这样的年龄也是可能发生的。
事到如今,我们不可能再将自己继续封闭在原来的圈子中了。认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对丈夫的花心,我忽然感到不在意了。说不清这到底是好还是坏。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我和丈夫都有自己的世界这个事实。丈夫有丈夫的世界,我有我的世界。
双方如何以宽容的态度来理解对方,并且相互谅解,将决定夫妻和家庭能否幸福。
哪怕是假面夫妻,只要那样做有利于在社会框架中继续保证家庭生活的圆满,就不必忌讳那样的智慧。我们的人生之路还长着呢,何必那么死板。
“对啊,太对了。”
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放下了手中书写日记的笔。
今后我再也不写了,将所有的事情全部装在自己心中活下去。我也不知道到底能装多少,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样的话,时不时来偷看我日记的丈夫,也终于可以安心地回到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