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淋浴(1 / 1)

血色天都 陈九歌 3247 字 2个月前

蒙刚回到家里已是深夜。

他把钥匙插进锁孔,推开门,屋里面黑着,他没有开灯,他怕突然出现的光亮影响聂兰休息;他倚在墙边弯腰抬脚脱下皮鞋,摸索几次才找到鞋柜,接着把皮鞋塞了进去;又是许久,他摸到自己的拖鞋,把拖鞋穿上却感觉反了,他愣了愣没有理会,凭着记忆晃悠悠走到衣架附近;他脱下外套,捏着衣架挂钩挂上衣服,他松开手,挂住了;黑暗中,他有些晕,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黑暗的原因,应该是黑暗,黑暗总让人找不到平衡;指尖滑过墙壁,他停住脚步,左边是客厅,右边是餐厅,再往前走两步就是卧室。

“蒙大官人!”

不知从哪传来的声音把蒙刚吓了一个趔趄,这时候灯亮了。

聂大小姐面带怒气,正襟危坐在餐桌前。

“吃饭了吗?”

“没、没,嗯,吃了。”蒙刚站在餐厅前,突然出现的光亮让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到底吃没吃?”聂兰一拍桌子,瞪着蒙刚。

“其实我吃了,呵呵。”蒙刚摸着后脑勺说。

“过来!”

一声令下,蒙刚只得走到聂兰身边。

“说!又去哪儿喝酒了?”

“嗯,袁、袁瑞那儿。”

聂兰摇头,说:“算你诚实,吃饭了吗?光顾喝酒了吧?”

“吃了一点,嘿嘿。”

蒙刚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聂兰看他一眼就去厨房热菜了。

“是不是你刚才想一头栽到床上睡觉?也不刷牙,也不洗脸,也不洗脚?”不一会儿,聂兰端着热好的饭菜送到蒙刚面前,“是不是!”

“呵呵。”

蒙刚只顾笑,聂兰端上饭菜后他又只顾吃了。

“热水器我早就给你打开了,吃完饭洗个澡再睡,老公。”

蒙刚使劲点头,脸红扑扑的。

聂兰刷锅洗勺的工夫,蒙刚三下五除二把饭吃干净,摇摇晃晃地走进厨房把碗筷递给了聂兰。

聂兰郁闷,拿起筷子猛敲蒙刚脑袋:“怎么又狼吞虎咽,我告诉你,你这家伙再敢这样吃饭,本小姐跟你离婚。”

“那我洗完澡再离哈。”

说着,蒙刚晃悠悠地跑开了。

聂兰听到浴室里传来流水声。

聂兰打开门厅灯,衣架和鞋柜已被蒙刚弄得乱七八糟,只得收拾。

聂兰叹息,没想到这些年自己成了蒙大爷的保姆。

“啊!”浴室里突然传出一声惊呼。

“怎么啦!”

聂兰马上跑去,一下拉开推拉门,只见蒙刚正赤身裸体地嘿嘿笑。

“干嘛?”聂兰白了蒙刚一眼。

“老婆给我擦擦背。”

“自己擦。”

“哎呀,我喝醉了,够不着,快!”

聂兰“扑哧”笑了,心想这是什么理由。

“转身!”聂兰一掌拍到蒙刚肩头。

蒙刚一跳,转过身来。

聂兰看到蒙刚脖子和背上红了一大片。

“老公你怎么弄得这么红?”聂兰靠近蒙刚背部仔细看着,“哇,老公,好像都渗出血了!”

“一惊一乍,我搓澡来着。”蒙刚说着拧开莲蓬头。

“啊,烫死我了,你个死家伙,自己不知道烫吗?看看你脊梁,跟烫猪皮一样,”聂兰有些生气:“以后你别给我去喝酒,喝死在外面!把你烫死都不知道?都快烫出血了,你笨啊!”

蒙刚背对着聂兰,嘴里似乎念叨着什么,聂兰拉拉他胳膊,不动。莲蓬头的热水依然不断洒在蒙刚身上,水热气熏人,和皮肤一接触,蒙刚脊背上又红了一大片。

“傻了吗?”聂兰冲进卫生间关上淋浴阀门。

只见蒙刚弯着腰一动不动,他伸着脖子,一只手攥拳,另一只手用力抓自己的头发。

聂兰呆了。

“老公,怎么啦,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刚才热气太多,你呼吸困难了?”

聂兰摇着蒙刚胳膊,而蒙刚一动不动如同雕塑。

“老公,老公!”聂兰抓着蒙刚,着急地说,“老公你没事吧?说话啊你。”

“闪一边去。”说着,蒙刚把聂兰推出浴室。

聂兰眼里泛着泪花,急出了眼泪。本来还为他担心,可没承想这小子喝醉酒连老婆也不认。反正他没事,聂兰想到这里气冲冲地跑回卧室把门反锁。

烫死这个神经病。

不一会儿,聂兰便听到蒙刚“咚咚”砸卧室门。

“老婆,开门,快开门,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开门。”

爱知道什么知道什么。聂兰钻进被窝,被子蒙着脑袋。

“老婆我错了!我发现一个大问题!绝对大问题,我觉得这案子有苗头了!”

聂兰觉得奇怪,从床上坐了起来。

“老婆,我发现了,其实,其实凶手并不是给死者开膛灌了热水。”

聂兰皱起眉头,下床给蒙刚开门。

聂兰打开门,蒙刚正赤身裸体地站着,没等聂兰说话,他两下便跳进被窝。

聂兰见他这副德行,都愁死了。而且他还没擦身子。

“呃,冻死我了,冻死了。”

“滚出去给我擦干净,弄湿了笨蛋!”聂兰一下把蒙刚推到地板上。

“哎哟。”

蒙刚没办法,跑回浴室胡乱擦了一通才被允许进被窝。

“老婆,不得了了!”蒙刚边抖边说。

“怎么啦?”聂兰白了他一眼。

“就是那个淋浴啊,刚才你不是说我脊梁都红了吗?我一下想到煮尸体了。”

“哟,”聂兰撇嘴,“你洗澡跟煮尸体有什么两样?”

“不是老婆,”蒙刚抓着聂兰胳膊说,“凶手根本没煮尸体,老婆,没有!”

“那是……”

“凶手其实,就是在浴室里!”

“什么!在我们家?”

“没有,我是说凶手其实是在自己家浴室里肢解的尸体。你想啊,开膛后再用热水浇那多麻烦,还得等烧开水;而且锅炉房这种地方开水再多也是公共场所,根本不可能嘛;而自家浴室呢?私人空间,在里面怎么碎尸都不用考虑时间,关键的一点是,在凶手肢解尸体的过程中,如果一直烧着开水打开莲蓬头的话,那再多血迹也会马上冲干净,而且一点痕迹不留,就算有味道只要稍作处理隔天便会消失。最关键的一点是,生熟不均,生熟不均呀!死者的肌肉呀、内脏呀为什么都这样?怎么做?难道每一块都下锅煮啊?就算给死者开膛浇灌开水也不见得能到达这种程度。可是放莲蓬头下面淋着不就有这种效果了吗?而且根本就不可能均匀,你说是不是?是不是老婆?”

聂兰蒙了,点着头自言自语:“这么简单,竟然没想到。”

“呵呵,要是让刘洋知道,他一定高兴死。”

“不过之前的观察来看,脑袋应该是煮过的,或者是在莲蓬头下放时间最长的,”聂兰停了一下,接着问蒙刚,“就算知道在浴室分尸又有什么用?我没觉得这样能找出凶手啊。”

“呵呵,明天看我的吧。”

聂兰笑笑,仔细回想了一下尸体碎片和内脏的颜色,确实应该是被淋浴不断洗涮才会造成生熟不均、大部分肉片外表熟些、里面又生些。

是的。

聂兰点头,不经意间侧脸一看,老公已进入梦乡。

第二天,蒙刚起个大早,精神抖擞地和聂兰一起在厨房做饭,聂兰做早饭,蒙刚做午饭。

两人并没有继续昨夜的话题,各干各的,吃饭的时候也没多交谈。

一到队里,蒙刚就急匆匆地奔向他父亲的办公室。呵呵,是蒙大队长办公室,说他父亲也许他会着急。

不向刘队汇报,蒙刚觉得很别扭。

“请进。”

蒙刚走进办公室时,蒙大队正站在办公桌前看文件。

“刚子,”蒙大队没有抬头,“什么事?”

蒙刚把昨夜的发现讲给蒙大队听,蒙队不断点头,他惊讶地看着自己儿子,觉得他长进不少。

“嗯,”蒙刚讲完,蒙大队微笑道,“最近你的工作态度很端正嘛,照这个方向发展,不久后便会成为队里不可或缺的人才。”

蒙刚对父亲的表扬并不感冒,他只感觉父亲有时候很荒谬。

“那你打算怎么做?”蒙大队淡淡说道,似乎他时刻不忘考验儿子。

“我的想法是,通知网点内各派出所,再进行一次大排查。”蒙刚目光直视前方,表情严肃。

他对刘洋从不这样,都是说说笑笑。也许他只想对父亲证明自己不是吃白食的。

“怎么个查法?”蒙大队脸上笑容慢慢消失。

“这次的调查要涉及天都市区范围内所有居民社区,单位宿舍,宾馆和非夜间营业洗浴场所,调查内容是浴室,尤其是私人浴室。”

蒙大队放下文件,双手一背,嘴角一扬:“有用吗?”

“没有用。”蒙刚觉得父亲在鄙视他的能力,继续说道,“请问,现在天都市内装有热水器的家庭有多少?”

“很多吧,很多单位的分房都配备。这个项目肯定是烦琐的,而且意义不大。”

“您错了,领导,现在只有好单位宿舍才会有热水器,据我了解,普通家庭安装热水器的也不多,不然每个巷子每个小区里的私营澡堂怎么营业?”

“调查以后你打算怎么排除?”

“家里既有浴室,又配备私家车或出租车,还住在天都大学附近,甚至是认识张猛的人。您说这种人天都市有多少?”

蒙队不语,双手撑着办公桌,盯着桌上的杂物。

蒙刚自信满满:“而且,桑塔纳、出租车已经调查结束了,张猛的人际关系网也基本搞得差不多,如果再加上这个浴室的调查,这几样的混合会出现什么化学反应呢?哪怕最后调查出一百人有近似情况,那么凶手或帮凶就一定出自这一百个人里。”

蒙大队抬起头来,微笑道:“查!”

蒙刚高兴地离开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