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响了，袁瑞不慌不忙地收拾笔记。
昨天的事情有些突然，张猛还没来得及把药交给袁瑞，袁瑞就冲他使使眼色，他和跟班便匆忙离开了。本来张猛的计划是，当然也不能算什么计划。因为张猛最近总在作家班上课，所以他给袁瑞打电话，把他约到这里。本来准备下课之后请他去哪里喝一杯，顺便把药给他。
他们三个男人站在走廊尽头商量着到底去哪个酒家。
当他们即将走出教学楼的时候，一个女孩飞快地跑过她们，也许她的身子还轻轻擦了一下袁瑞。她微笑着回头看，失去了平衡，一下从走廊尽头跌出门外。
袁瑞皱着眉头，他看到头上流血的女孩在冲自己微笑。
女孩躺在这个男人怀里，她觉得天旋地转，然后就昏迷了。医生说，只是轻微脑震荡。
早上，袁瑞去看望叫做刘悦的姑娘。姑娘早已醒了，莫名其妙地看着周围病床上的人。她摸摸自己额头，摸到了额头上缠着的绷带。她刚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就看到袁瑞款款走进房间，她笑了，她笑容灿烂得好像袁瑞手里的鲜花。
“护士说我下午就可以出院了，过几天再来换药。”
袁瑞的笑容比鲜花还烂漫，他的笑容让女孩眩晕。女孩稍感羞愧，慢慢低下了头。
“下午你会接我出院吗？”女孩低着头问，她生怕自己提了一个很过分的请求，她漂亮的小脸蛋红扑扑的。
“会。”袁瑞看着姑娘说，“今天下午我听完一堂课就会过来。”
下课铃响了，袁瑞不慌不忙地收拾笔记。
袁瑞眨眨眼，他想自己之前也许愣神了。因为在桌子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本《丰收》杂志。他看看正在收拾书本的苏小东老师，他想总不能问些废话，比如“杂志是不是有人放到这里的？”他转身朝后排看去，没有张猛的影子，阶梯教室的学生们已经差不多走光了。他摸摸杂志，中央鼓鼓的，那自然不是杂志附赠的别册。他把杂志塞进包里，小心翼翼地抬头，讲台上的苏小东老师正冲他微笑。
“您又走这么晚，不会是还要跟我讨论些问题吧？”
袁瑞愣了一会儿，接着是点头无奈地微笑。
和苏小东这个大文学家聊完以后，天马上就要黑了。袁瑞不知道女孩是不是已经出院了，他只想履行承诺再去看看她。
他叫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飞速行驶，带着他奔腾的心。下车后他慌忙把钱塞给司机，零钱也没要就朝着那个姑娘的病房里奔去。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觉得自己像一匹年轻的野马，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特别想见那姑娘。
护士告诉他，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姑娘已经离开了。
袁瑞有些沮丧地向外走，他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可以再见到她。这样想着，他笑了笑，接着就是摇头。他知道自己明明是已婚男人，他也知道男人永远会对未婚女人有引火烧身的好奇心。
“哎，袁、袁瑞哥。”
走到医院门口，他看到一个手捧鲜花的女孩。女孩小声叫着他的名字，声音细小到他几乎没有听到。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照洒遍了姑娘手中的鲜花，袁瑞觉得那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不，应该在他深深的心里。
“刘悦是吧？”袁瑞转身，向女孩走了过去，“你怎么站这里？我刚进病房，护士说你出院了。”
“我一直在门口等你呢。”说着，刘悦抬起头偷偷看了他一眼。
袁瑞心头一紧，吃惊地发觉自己竟然心跳加速。
“傻孩子，”说着，袁瑞走上前去拍拍女孩肩膀，“在这里等多久了？”
“袁瑞哥，不许叫我孩子，你才比我大几岁呀！”刘悦姑娘撅起她红嫩的嘴巴，装作不服气地看着袁瑞，“早在这里了，刚才我叫你来着，你跑得太急，根本没有听到。”
“呵呵，太急了。”袁瑞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他冲刘悦笑笑，“我比你大很多岁啊。”
“多大？”刘悦眨眨眼睛，笑着看袁瑞。她头上的纱布还有一小片血迹。
“对了，你还没吃饭吧。”袁瑞看表，“我带你去吃好东西，走。”
刘悦还没来得及拒绝，袁瑞便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两人快步离开医院。
袁瑞带刘悦去的酒店是她从未涉足过的地方。
灯光太灿烂，如同直视太阳般让她睁不开眼睛；钢琴前身着漂亮礼服的女人，手指不停跳舞，舞出一段美妙而奢华的旋律让她心醉；这里的男男女女是那么彬彬有礼，举手投足间有种书上才有的高雅；她看到有人跳舞，有人歌唱。
刘悦深呼吸，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切。
服务生把餐具摆到她跟前，并冲她微笑。
刘悦脸上写满喜悦。
“这是西餐吗袁瑞哥？会不会很贵啊？”刘悦小声问着她面前这位“老帅哥”。
“不贵，自助餐。”袁瑞眉目一扬，端起餐盘，“走，妹妹，一起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刘悦愣了一下，看看袁瑞，便同他一样也拿起餐盘跟在他身后。
琳琅满目的食物摆满了两条让刘悦看不到尽头的长桌，五颜六色的水果沙拉，晶莹剔透的虾仁，香喷喷的烤肉，从没有见过的巨大龙虾，精致诱人的寿司，甚至连普通的草莓西瓜也是那么漂亮。
刘悦真想把所有人通通赶出去。接着，自己像个女皇一样边走边吃，吃他个天崩地裂。
当然，袁瑞哥是特许留下来的。
刘悦幻想着，她看见前面袁瑞哥的碟子，并没有像她那样塞得满满的，而是一样食物只夹一两块。她脸蛋刷的一下红了，看看左右没人，马上把自己一大盘虾仁偷偷倒了回去。
“还疼吗？”入座后，袁瑞看着刘悦的额头问道。
刘悦刚把虾仁送进嘴里，她看看袁瑞连忙摇头。
“嗯，我看你额头上的血已经不往外渗了。”袁瑞微笑，“换药的时候再联系我，我陪你去。”
刘悦点点头，她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喝一大口果汁，杯子已空，她放下水杯说道：“不，不了，我自己去就行，谢谢袁瑞哥。”
“没关系，我这人最不缺时间。”袁瑞冲刘悦微微一笑，拿起她的杯子去接果汁了。
刘悦看着袁瑞的背影，她希望一直这样下去。她想，袁瑞哥不会已经结婚了吧？不会，不会的。
刘悦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
已经有一周没见到刘悦了，自从上次一起吃过饭后，这个小丫头好像已经把他忘记了。
袁瑞不由感叹，甚至有些挂念那个漂亮的大学生。
他又一次来到那个写作培训班的课堂上，苏小东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人物心理描写的第三讲。袁瑞拿出呼机，他呆呆地看屏幕，上面没有任何信息。两人分手前，他告诉刘悦，如果再去医院的话跟他联系，如果无聊想出来玩的话也可以找他。刘悦当时开心地点头，并在最后依依不舍地跟他告别。
难道这些都是假象吗？
袁瑞缓缓地拿出笔记本，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一看，看到了张猛。
袁瑞远远地冲张猛点头，他看到张猛前排坐着的那个姑娘。他总算明白了张猛为什么每次都要来这个写作培训班。
那个姑娘，叫什么来着？她是刘悦的同学，或许可以向她打听一下刘悦最近的情况，伤好了没。
袁瑞苦苦支撑上完一大节课，匆匆收拾完东西，刚要转身，却发现刘悦的那个朋友已经走到他眼前。
两人不经意间对视，女孩低下头，她走过袁瑞，停在苏小东身边。
女孩对苏小东说：“老师，我有个问题。”
苏小东冲女孩微笑，也许就像袁瑞对刘悦的笑容。
袁瑞就这样在座位上等着，女孩和苏小东聊了很久，袁瑞想等到女孩问话结束之后再向她打听一下刘悦也不迟。
他无意间回头看了看。
一个姑娘，站在后门朝他挥手。
是刘悦。
袁瑞又看看苏小东身边的女孩，她耐心地听着苏小东每一句教诲，而远处的那个姑娘依旧在招手。
姑娘果然是来找他的。
袁瑞拿起包转身向后门走去，路过张猛的时候他点头告别。接着，他快步走向了刘悦。
“你来找我吗？”袁瑞看着姑娘的眼睛。
姑娘摇摇头，俏皮一笑：“我是来找小静静的。”
“还记得我是谁吗？”
“忘啦，”姑娘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撅着嘴巴指着袁瑞说，“袁瑞哥，我今天可是来请你吃饭的呀。”
“哦？请我吃饭吗？这么好。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就会来？”袁瑞高兴得有些不知所措，“你这鬼丫头，刚刚不是还说来找你朋友的吗？”
“就是找我朋友哟，”刘悦点点头，“刚好看到你啦，所以要请你吃饭。”
“不叫上你朋友？”袁瑞故意挑着眉毛问。
“叫什么呀？这是我们两人的单独约会。”刘悦说完，脸蛋红了。
袁瑞笑逐颜开：“哈哈，那我岂不是老牛吃嫩草了？”
“什么呀，”刘悦捏了袁瑞胳膊一把，“人家是开玩笑的。”
“好啦好啦，妹妹走吧。”袁瑞看着刘悦亮晶晶的眼睛，“请哥哥吃什么？”
“出去吃米线吧，可好吃了呢。”刘悦拉着袁瑞胳膊，说，“哥哥，像你这种‘大人物’肯定不屑吃路边摊，其实很美味的。”
袁瑞开怀大笑：“我算什么大人物？”
两人一起坐在校外的小摊子上，等米线的工夫，刘悦俏皮地拿卫生筷敲袁瑞的脑袋，袁瑞被敲之后马上刮刘悦鼻子一下。
小摊上坐的多数是些大学生，在他们眼里，这对情侣真甜蜜。
袁瑞本以为自己会显得非常老，没想到当他和这个漂亮又调皮的丫头坐在一起时，竟感觉自己又是一个学生了。
“不要，哥哥你坏！”刘悦捂着鼻子，说，“不许欺负我！不然米线不请你啦，自己结账，哼！”
“好吧，好吧，”袁瑞高兴得像个孩子，“对不起，我不再刮你鼻子，要不然没钱付账了。”
一碗热腾腾的米线送了上来。
刘悦小心地把碗推到袁瑞面前。
“你先吃就行。”袁瑞笑着说。
“不行，哥哥，你得先尝尝，你都没吃过，听话哈。”
袁瑞看着刘悦笑了，他把碗端到自己面前，稀溜稀溜地吃了起来，刘悦在一旁偷偷笑。
“呀，烫死了。”袁瑞伸着舌头。
刘悦马上把水壶递给袁瑞：“快，快喝水。”
他猛喝一大口。
喝完水以后他把水壶还给了刘悦。看着这个姑娘，他心里有些小小的遗憾和失落。
也许，他从没想过要伤害任何一个美丽的姑娘。
“嗯，对了。”埋头吃米线的时候，袁瑞突然说：“你怎么跟宿舍人说起我的？”
“像你这样的好哥哥，我怎么会跟宿舍里的女生说起？”刘悦嘿嘿笑：“他们知道你以后，把你偷走了怎么办？”
“嗯，也好，最好以后也别提我。”袁瑞自顾自地点点头。
刘悦愣了愣，低头不说话了。
“怎么？不高兴吗？”沉闷之后，袁瑞拍拍刘悦的脑瓜。
“没有。”刘悦抬头笑，却掩饰不住失落。
“怎么了呀？”袁瑞根本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
“对了，哥哥，”刘悦突然问：“什么时候让我见见袁嫂嫂，肯定很漂亮的吧？”
袁瑞愣了一下，他终于明白女孩为何失落了。原来她已经通过之前的一句话听出自己有了老婆：“哎呀，嫂嫂呀，长相还行。”
“哥哥能看上的女人肯定是特别出色的，不管是在容貌上还是在工作上。”
刘悦脸上挂着浅笑，可袁瑞感觉这个姑娘可能已经喜欢上他了。
“哪里呀，嫂嫂哪能有小悦漂亮啊？”袁瑞伸手轻轻放到刘悦鼻子上，刘悦条件反射似的向后退，袁瑞看了看她，尴尬地放手，“那么你呢？妹妹，有没有男朋友？”
“有。”刘悦低着头说。
袁瑞听到这里，心竟微微一颤。他不明白仅仅见过三次的女孩，为什么会让他这样？有妇之夫，怎么听她讲这些还会失落呢？
“有很多男生追我，”刘悦垂头低语，“可我一个也不喜欢。”
袁瑞点头。
“有些人长得不错，但是很虚荣，”刘悦说，“没有一个人像哥哥这样，人又好看，又低调，又懂得体贴人。”
刘悦说着说着，把头埋地更低了。袁瑞托起她下巴，看到面前的姑娘眼睛红红的。
“妹妹呢，以后可以来我家玩……”
没等袁瑞说完，刘悦便打断他，低声道，“我不想去。”
袁瑞放下手，刘悦又低头。
袁瑞看着刘悦额头已快要愈合的伤口，说：“妹妹，可以去我另一个公寓玩嘛，我们不带嫂嫂。那个公寓在军区，是我妈妈的宿舍。她老人家常年在全国各个军区奔走演出，一年到头住不了几天。”
刘悦低头不语。
“妹妹，以后你周末没事的时候就叫我出来玩，打我呼机就行。哥哥陪你逛公园和游乐场，你喜欢什么，喜欢看书吗？书店也成。”
刘悦默默点头，过了一会儿低声说：“我这样总是出去，宿舍姐妹会怀疑的，而且会埋怨我找了、找了男朋友也不告诉她们。”
“呵呵，”袁瑞笑道，“怕什么，光明正大地告诉他们跟哥哥出来玩的。如果你实在不好意思，就说自己去了亲戚家。”
“好吧。”刘悦淡淡地说。
“你发誓周末会给我传呼。”袁瑞像个孩子一样说。
“嗯，发誓。”刘悦带着些许委屈，缓缓举起小小的右手。
“那，我们现在出去玩吧。”袁瑞一下拉起刘悦，他拿纸巾给刘悦擦擦眼泪，说，“妹妹，我以后会给你找个好男孩，比我好一百倍。”
“不要。”刘悦心里酸酸的。
“行啦，”袁瑞拉着刘悦的手，“妹妹，我们去逛商场，去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衣服。”
“这样不好，哥哥。”
没等刘悦说完，她已被袁瑞拉到了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