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刚一行四人在一辆警车上,正驶往现场。
刚才通过刘洋的叙述他已有了大致了解。今天早上七点多,青岛路派出所接到报案,在一个老太太家的厨房里发现了一些尸体碎片。就在大队长把人都召集起来部署任务时,南京路中段最繁华的老街口又发现了新的东西。
蒙刚所坐的警车正往南京路驶去。
“那么,老太太最初在哪儿捡到的袋子?”蒙刚问身边的刘洋。
“刚得到青岛路派出所通知,最初发现尸体碎片提包的地点是在青岛路和万华巷的交叉口。万华巷是个小胡同,提包当时就放在一家肉店门前。”
“老太太为什么要把它提回家?”蒙刚问。
“老人发现提包打开后看到了一堆生肉,还以为发了财。”刘洋说完这些看看蒙刚,“当然,这只是推测。”
刘洋是位年轻有为的刑警,平头,三十出头便开始留胡子。虽然他没比蒙刚大多少,但凭他丰富的经验和冷静的性格在这几年就帮他办了不少案子,他绝对称得上蒙刚的前辈。
“尸体碎片还在她厨房里吧?她有成为嫌疑犯或帮凶的可能吗?”蒙刚一本正经地说着,刘洋并未发表意见。蒙刚接着说:“我认为得先要找到证人证明提包是她在外面捡到的,首先得有证据排除她才对。”
刘洋嘴角一扬,说:“嗯,照常理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在一个老太太身上。不过这种想法也值得称赞,不放弃嫌疑人,报案者本人也有可能是嫌疑犯。”
“碎尸。”蒙刚叹气,这是他入队以来参与的第二个案子。“碎尸”二字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他理解的碎尸就是肢解,可目前看来他们所面临的好像并不是这么简单。蒙刚设想了一下,他不知那是什么样的程度,他不愿在这方面想太多,可能是初做刑警的缘故,现实和理论的差距竟这么大。一会儿他说:“我们现在这是去老太太家?”
“不,南京路。”刘洋看着窗外,街上有几个追打着丢雪球的小学生,他们一闪而过。
蒙刚没再开口,警车里安静下来。三分钟后,车子在旧街口南京路段停下。
两个民警正在拉警戒线保护现场,外围的路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没有看到任何事故,也没发现地上有血迹,可他们就是不肯散去。
蒙刚四人走进警戒区,他们跟提前到达的几位打过招呼后都站在了包袱跟前。包袱就放在地上,它的底部和周边不规则地印着一层血迹,鼓鼓地包着一堆东西。确切地说那不是包袱,而是一张床单,蓝白方块相间的老式床单。
刘洋对提前到达的几个民警说:“这是谁发现的?”
期中一个民警说道:“是我,我骑自行车上班路上由于要躲一辆轿车,就向右转把。路滑,我从车子上摔下来,然后扑到雪堆上。站起来时发现那并不是雪堆,而是被雪盖着的一个包袱。我看到包袱表面有血迹,就打开了。”民警说着拉开包袱一角。
蒙刚看到里面的一堆东西差点吐出来。
包袱里的肠子和其他各种内脏胡乱缠在一起,它们表面似乎还有一层血和黏液混合物被冻成的薄冰。
蒙刚看到这里把头侧到一边。
刘洋瞟了一眼蒙刚没说什么,民警接着说道:“我大体看了看这些东西,感觉它们很怪,就马上给所里打电话,等同事确认之后又立刻通知了你们。”
刘洋点头。
同车来的赵法医一直蹲在包袱前,他戴着橡胶手套,不时翻动包袱里的东西。他小心翼翼地拨开内脏表皮的薄冰,双手捧起某个内脏细细端详。
蒙刚觉得那应该就是胃,他咧咧嘴。他记得在警校时似乎也有过类似解剖的选修课,但是他从没认真听过。他有意回避那些带血的东西,因为他的理想是缉拿凶犯或者是更多追求案件的本身;《刑事侦查学》讲师某次分析一个真实案例时将幻灯片引入教学,幻灯片上血肉模糊的人体内脏至今仍让蒙刚反胃。蒙刚看到赵法医把手里的东西重新放进包袱时,心里才稍微舒缓了一些。但他警告自己以后要适应这样的工作,虽然自己不是法医,可见到这些也绝对不该有过激的反应,他觉得自己这样太业余了。
这会儿赵法医对内脏的初步检测大体完毕,他摘下手套,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蒙刚看到他呼出的白色气体像一缕青烟从包袱上方诡异地消失了。
赵法医推推眼镜说道:“确实是人体内脏不假;根据颜色判断有些内脏像是被煮过,目前看来只有左肾和胃没有明显被煮过的迹象,大肠煮过的痕迹明显,但小肠却迹象模糊,内脏外形基本完整,缺少右肾和心脏。目前只能看出这些,其他有待进一步观察。”
刘洋摸摸下巴上的胡子,蒙刚看得出他似乎有些犯难,这些内脏以这样一个形态出现在旧街口其实是件十分棘手的事。不一会儿,刘洋道:“什么结论?”
“没,”法医说,“只能说凶手准备充足又残忍,给我们将来的调查会带来很大的麻烦,具体结论还得回科室研究。”
法医说完,同车来的一名警员对包袱和内脏拍照取证。
蒙刚在一边问道:“具体会有什么麻烦?”
刘洋没有回答,他看了看警戒线外的人群说:“你说这些人冷不冷?也不怕上班迟到?”蒙刚也朝人群看去,他摇摇头。刘洋接着说:“我刚做刑警时对这些围观的人十分反感,可我没看出你有这种想法。”
蒙刚说:“因为我对案子本身更感兴趣。”
刘洋呵呵笑:“你这夺枪大英雄,让你动武还行,调查得有足够的耐心啊。刚才老赵检查包袱时我看你都把头歪到一边了,一个刑警这样可不像话。”蒙刚有些窘迫,一直点头,刘洋接着说,“那你认为老赵所谓的麻烦是什么?”
蒙刚抓着后脑勺,看了一眼包袱说:“是不是很难分辨死者的性别,因为没有发现生殖器吧?”
刘洋摇头:“没生殖器也可以用其他方法,但现在不便说,因为那个物证还没出现。刚才法医所说的具体麻烦是内脏被煮过,更具体的麻烦是,内脏被煮得程度似乎还不同。”
“死亡时间!”
“对,死亡时间。不过,我们发现的虽是同一个问题,可问题出发点却有天壤之别。”刘洋笑笑。
“刘领导,你笑什么?难道可以推断死亡时间吗?”
“法医的检查报告出来后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刘洋看着蒙刚,“他们都忙完了,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