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园秋子的故事(1 / 1)

小学四年级下学期,班主任去进修了,数学老师代班主任。新班主任缺乏经验,不知道眼皮底下在发生什么事。班上的同学不知为何突然分成了两个帮派开始互相看不惯!并没有什么临界点来区分两个帮派!只是一开始当成游戏,后来越玩越真,发展到两帮人真的变得不能一起玩了,见面就神情严肃地擦肩而过,甚至一些同桌也反目成仇,横眉冷对。

这个时候我在哪里呢?我身处风口浪尖!我向战友们提出一个深谋远虑的想法:我帮应该有一个标志,来区分自己人还是对方的人,这样只要亮出标志就知道敌我了!其实,全部是本班同学,为什么会不认得?!实在是从小就酷爱神圣的形式感啊。

我不但设计了整套的暗号,还让本帮的每个同学都给自己另起了酷炫的名字。别人的我都记不清了,而我,我的名字是:圣园秋子。冷艳女特务有没有!有没有!

还有,我还设计了一个更具形式感的令牌。这个令牌是这样的:我帮有个同学的爸爸是医生,医生那时候用的处方纸,就是一张正方形的薄纸片,他经常拿来学校当草稿纸。我发现这张纸很特别,决定征用这种纸作为本帮令牌。他从家里偷了一沓,同时问题来了:对方帮派里也有同学家是医院的(就住在我帮的这个同学家隔壁),他也可以弄到那种纸!他们也拿着那张“令牌”妄图混入我帮打探情报,虽然并不知道有什么情报,但总之本帮的情报危在旦夕。

然后,我就在这个令牌上画了一把剑,这把剑的剑柄上有着复杂的花纹,剑刃上有寒光。那些寒光看起来是寒光,实际上是排列有序的一组密码。不过,我立刻就发现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大麻烦:我得画二十多张,让我画出两张一模一样的都已经很困难了。那时候我还没有听说过复印呢!学校发的卷子还是油印的。再说就算有复印,我们也没钱啊!

坚持画了四五张以后越画越糊弄,最后那把精美的剑只剩很潦草不像样的一个框框,花纹啊,密码排列的寒光都不见了。我灵机一动,决定那几张画得好的给帮里的老大们使用(于是临时选了几个老大),剩下的那些,用大头针在剑刃特殊的位置扎了三个洞。这三个洞,我自以为神机妙算,外人绝对不知道这张纸上有三个洞。但是,当天对方同学就拿着仿造的令牌来向我炫耀,挨个指着那三个洞,但是不屑和我说话,表示他已经识破了我的密码。我帮又陷入了岌岌可危的情报泄露的危险,虽然仍然不知道会有什么情报。

对方像打赢了一场大仗一样上蹿下跳,在教室里胆敢敲桌子,使劲地开关文具盒和发出夸张的大笑了。我帮同学则显得沉默寡言,士气低迷。

总之,我现在真的想不明白,这场明明互相认识的帮派之争,是怎样被我引向荒谬的令牌防伪大战的。也不明白是什么时候在形式感上走得太远,忘记了初心的。

回到四年级时的我身边。当时的我经过密码一役的挫败,终于想出了真正的好办法。是的,我帮令牌上将盖上真正的印。这个印,很高端,是我的。那时我参加了少年宫的书法班,老师说一篇字最后要盖个印。方方的红红的显得很厉害。我爸就给我刻了个印。这个印,对方同学绝对不可能有!!!别人的爸爸谁会花钱刻一个我名字的印章啊!提都没人敢提好吧!

我帮终于有了绝对无法伪造的令牌,那张凝聚着我心血的令牌。我帮同学下课终于又可以敲打桌子,使劲地开关文具盒、大笑,并眼看着敌帮一蹶不振了。

但这时,代班主任陈老师终于发现了班里有事。她把我和其他几个同学叫到办公室,手上拿着一张纸片——就是我帮令牌啦。关键是,那张令牌上有我的印,印上的字是:张春。陈老师指着那个印,气得脸都红了:张老师这才走多久!你们都学会打群架了!啊?知道这是性质多么严重的事吗?!这是犯罪知道吗!你还是头领是吧?!还会打群架了!……这个圣园秋子是谁?!

我脑子里轰隆隆地滚过了一串炸雷:打,群,架……?犯?罪?头?领?……圣园秋子是……我啊……

后来帮派以我挨了一顿竹板打手心为契机解散了。回忆起来隐隐觉得陈老师好像是边打边忍着笑的,反正我肯定是哭了。要说那个竹板真是我的宿敌,真不知道被它打了多少顿。大约两厘米宽,黄黄的,两面都很光滑……

啊,现在想起来觉得人生真是太不公平了!全班人都在玩!我鞠躬尽瘁!却只有我挨打啊!天哪!人生!!我做错了什么!!!

但是这会儿再仔细一想,热爱形式感这件事上,我至今也没有懈怠过,去看个首映场的电影,必定要穿上礼服盛装,并带上走红毯的心情。也许,写下这个故事,特别是竹板那一节,能帮我治病。可能吧,也不好说……

2014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