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京兆大慈恩寺翻经沙门窥基撰 唐京兆大慈恩寺翻经沙门窥基撰

唯识二十论述记 卷一(1 / 1)

〔印〕世亲菩萨 造论

〔唐〕玄奘大师 翻译

〔唐〕窥基大师 述记

智敏上师 讲解

唐京兆大慈恩寺翻经沙门窥基撰

唯识二十论者,筏苏畔徒菩萨之所作也。题叙本宗,有二十颂,为简三十,因以名焉。

这部《述记》是窥基法师撰著的。这一篇序,文义比较深。「唯识二十论者,筏苏畔徒菩萨之所作也」,《唯识二十论》这部书,是世亲菩萨所撰著的。筏苏畔徒是印度话,就是世亲菩萨。「题叙本宗,有二十颂」,本论取此论题,是因为用了二十个颂来讲唯识宗的道理;「为简三十,因以名焉」,同时也为了区别《唯识三十颂》,所以叫《唯识二十论》。

昔觉爱法师,魏朝创译,家依三藏,陈代再翻。今我和尚三藏法师玄奘,校诸梵本,睹先再译,知其莫闲奥理,义多缺谬,不悟声明,词甚繁鄙,非只一条,难具陈述,所以自古通学,阅而靡究。复以大唐龙朔元年,岁次辛酉,六月一日,于玉华庆福殿9,肇翻此论。基受旨执笔。其月八日,详译毕功。删整增讹,缀补纰阙。既睹新本,方类世亲。圣旨创兴于至那,神容重生于像季。哲鉴君子,当自详之。

「昔觉爱法师……自古通学,阅而靡究」,这段文是说过去汉地翻译这部论的一些情况。过去有一位觉爱法师(北魏的菩提流支),第一个翻译这部论;后来,家依三藏(陈朝的真谛三藏)又作了第二次翻译。

「今我和尚三藏法师玄奘,校诸梵本,睹先再译」,现在我的亲教师三藏法师玄奘,把前面两个译本与印度的梵本进行校对,「知其莫闲奥理」,就看出他们的翻译,没有把唯识深奥的道理弄清楚;「义多缺谬」,同时他们的译义,也有错缺;而且,「不悟声明」,他们两位是印度人,对汉文也不太精通,「词甚繁鄙」,所用的文字,繁琐而又粗鄙,不太雅。「非只一条,难具陈述」,缺点不止一处,很多,也没有办法把它一一指出。「所以自古通学,阅而靡究」,所以自古以来,那些通学(有研究)的人都是看看就算了,不能全部掌握。

「复以大唐龙朔元年,岁次辛酉,六月一日,于玉华庆福殿,肇翻此论」,玉华寺本来是皇帝的一个行宫,后来改为寺院。玉华寺有好几个殿,庆福殿是其中一个。当时玄奘法师已经是六十岁左右了,住在皇帝的宫殿里边,事情多,不能专心翻译,就到玉华寺去,那里边可以专心地翻译。所以他到玉华寺的庆福殿,开始翻译这一部论。

「基受旨执笔」,窥基大师受了玄奘法师的意旨,为翻译做记録。「其月八日,详译毕功」,从六月一日开始,到八日,很快,一个星期就翻译、讲解完了。「删整增讹,缀补纰阙」,把里边繁琐的文句删掉,那些错误、缺漏的地方都把它修正、补好。这样,把先前的译本都补完整了。「既睹新本,方类世亲」,于是,这个新的译本,看起来纔像世亲菩萨的论文原貌。「圣旨创兴于至那,神容重生于像季」,这样,佛或者说世亲菩萨的意旨,纔开始在中国汉地创兴起来,它的「神容」在像法时期又重新生起来了。佛在世时的那些教义,在这个时候又佛光重辉了。「哲鉴君子,当自详之」,你们这些聪明、有学问的读者,应当明白这一点。这些是说旧译有缺点。根据我们的讲义看,旧译固然可能因为他们是印度人,翻译中带了一些印度文法、语法,不如汉人翻得那么通顺,但是传承不一样,也会造成一些差别。这个后边再说。

然此论本,理丰文约,西域注释,数十余家,根本即有世亲弟子瞿波论师,末后乃有护法菩萨。护法所造释,名《唯识导论》,印度重为词义之宝,悉至异道尝味研谈。

「然此论本,理丰文约」,可是这部《唯识二十论》,道理讲得很丰富,而文字很简约。那么就要批注了,西域的注释就有「数十余家」。最根本的有世亲菩萨的弟子「瞿波论师」的批注,最后的有「护法菩萨」的批注。这是把最重要的最初和最后的两家提了一下,中间还有几十家就不提了,而他着重的还是护法菩萨的批注。

「护法所造释,名《唯识导论》」,护法菩萨造的那本解释,叫《唯识导论》(藏经里有,就是《成唯识宝生论》),也是解释《唯识二十论》的。「印度重为词义之宝」,这部书很重要,当时在印度被推崇为「词义之宝」,不但意思讲得好,词句也非常好,声明、内明都达到了最高的造诣!「悉至异道尝味研谈」,哪怕是外道,还得要研究一下。因为是最高的文学作品,你不研究,学问就不够;哲学的价值也极高。学问家,不管内道、外道,都要学一下,尝尝它的味道,跟《俱舍论》一样,都要研究研究、讨论讨论。

我师不以庸愚,命旌厥趣10,随翻受旨,编为述记。每至盘根错综之义,叙宗回复之文,旨义拾释,以备提训11,更俟他辰,方冀翻释。功亏化毕,未果便终。遂使玄源见拥而无披12,幽灵守昏而永翳13。可谓连城易托,法宝难窥,浅义疎文,从兹絶矣。

「我师不以庸愚」,我的师父玄奘法师,不嫌我是很平庸、很愚痴的人,「命旌厥趣」,命我来做这个笔记,「随翻受旨」,随玄奘法师一边翻译、解说,一边把他的话里的重要意思记下来,「编为述记」,编成了这部《唯识二十论述记》。这是介绍他造《述记》的因缘。

「每至盘根错综之义,叙宗回复之文,旨义拾释,以备提训,更俟他辰,方冀翻释」,当时只有八天时间,里边有「盘根错综」,非常繁复的一些道理,或者「叙宗回复之文」,曲曲折折的那些文句,「旨义拾释」,这个时候,玄奘法师没有给他详细说,因为八天就翻完了,一些盘根错综的道理、繁复曲折的文句,就暂时没有细说,「以备提训」,只好将来再仔细给他当面说。玄奘法师本来想这样子就能够把这个翻译、解释的事情完成了,但是「功亏化毕,未果便终」。玄奘法师那时年纪大了,「功亏」,事情还没有完成,他应化的事迹已经完成了,就生兜率天去了。

「遂使玄源见拥而无披,幽灵守昏而永翳。可谓连城易托,法宝难窥,浅义疎文,从兹絶矣」,这是当时窥基大师叹伤的话。玄奘法师圆寂之后,这些深奥的道理,佛或者世亲菩萨这个很深的唯识道理的源头「见拥而无披」,就被拥蔽起来,不能打开来给人家看了。玄奘法师是已经学通透了的,他可以把那些深奥的意思阐发出来;他圆寂之后,这个甚深的法义就被封闭起来了,大家看不到了。「幽灵」就是被无明所蔽覆的那些众生,本来众生看到这部书是可以见光明的,但是这个光明的源头已经阻塞,只能「守昏」,这个黑暗的无明还是蔽覆在上头,「而永翳」,永远是翳,看不清楚了。这是窥基大师叹息玄奘法师圆寂得太早了,没有把那些宝贵的意思阐发出来,而后人由于见不到这个法的光明,从而被包在无明的「翳」里边。

「可谓连城易托,法宝难窥」,打比喻说,过去秦昭王看到赵惠文王得到一个和氏璧,价值连城,秦昭王派人到赵国去对赵惠文王说他愿意拿十五个城来换赵王的璧。实际上秦国很强大,赵国很弱,若把这个璧给秦国,他那十五个城也不会给赵国的,这明摆着就是白拿你的。赵王很着急,蔺相如很能干,「奉璧前往」,他对赵王说:「城入赵而璧留秦,城不入,臣请完璧归赵。」他那十五个城不给我们,这个璧我们也不给他,我将会仍旧把这块璧完整地带回来。结果,蔺相如真的完璧回赵。这个事情很不容易,但是窥基大师说「连城易托」,这件事情还好做一些;「法宝难窥」,而这个法宝,因为玄奘法师圆寂了,你再想要把它搞清楚,没有办法了。这是很令人叹息的。「浅义疏文,从兹絶矣」,要把这个意思深入浅出地批注出来,只能到此为止,以后就没有办法了。

这是窥基大师把自己受玄奘法师之命做这个《述记》的原委讲了一下。而他叹息的是,玄奘法师还有一些重要的复杂的文义,准备以后再亲自给他讲的,却因为玄奘法师圆寂了,这件事情就没能实现。这对他来说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后人也就看不到了。所谓人在法在,人亡法亡。这在《俱舍论》里说,佛正法有二:一、教,二、证。「教谓契经(经藏)、调伏(律藏)、对法(论藏),证谓三乘菩提分法。有能受持及正说者,教法住世;有能依教正修行者,佛正证法便住世间。道藉人弘,法依人住,人在法在,人亡法亡。」14法是要人来弘的,虽然我们有三藏十二部,大藏经都在,若没有弘法的人,藏经就是一部大藏经,教理都看不懂,更勿论修证;若有能弘法的人,纔能把教正法与证正法弘扬起来。所以我们尊重弘法人才,要培养弘法人才,也是这个道理。

以上讲述玄奘法师如何翻译,为什么要翻译这部论;这一次翻译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时候完成的,期间他又是找哪一个弟子给他执笔的;在执笔之间,因为时间匆忙,一些比较复杂的文义,当时没有讲,准备以后再给窥基大师仔细讲,但是因为玄奘法师圆寂了,这一项工作没能完成,窥基大师非常叹息。下边讲《唯识二十论》的梵文名字。

梵云毗若底此云识,摩咀喇多此云唯,凭始迦此云二十,奢萨咀罗此云论,顺此方言,名《唯识二十论》。唯者,独、但,简别之义;识者,了别,诠辨之义。唯有内心,无心外境,立唯识名,至下当释。识即是唯,故言唯识,是持业释。复言二十,是颂数名。合名《唯识二十论》者,带数释也。论如常释,释义及难,至文当叙。旧论但名《唯识论》者,译家略也。

「梵云毗若底」,汉语叫「识」;「摩咀喇多」,汉语叫作「唯」;「凭始迦」,汉语叫「二十」;「奢萨咀罗」,汉语叫「论」。「顺此方言,名《唯识二十论》」,梵文跟英语一样,它的文句是倒装的,依照汉地的习惯,叫《唯识二十论》。

回答:「虚实同故」,从虚实程度来说,识跟内境是相同的,所以说唯识、唯境,应当是通的、可以的,但是我们说唯识而不说唯境,有它的原因。「识唯内有,境通外故;恐滥于彼,但言唯识」,识总是内部的,不能说识在外边;而境通内外,有时候指外境,若说唯境,可能人家会搞错,认为外边的境也是有,那么就错了。识不会搞错,识总是内部的,不能说外边一个识,这个不会的。

第二个原因,识跟境,一个是主观能动的,境是客观被动的,说唯心,对修行有帮助。「或诸愚夫,迷执于境,起烦恼业,生死沉沦」,愚夫执著于境,起烦恼造业,就轮回生死。诸佛菩萨「哀愍于彼」,可怜他们,「但说唯识」,叫他们「自观心,解脱生死」,不要去执著外境。境是虚妄的,你执著它,只有起烦恼造业流转生死,而说唯心,观心之后,能解脱生死,心里边用功,可以解脱生死。前面也说了,唯识道理知道之后,可以积集资粮,可以很快地证到空性,可以度众生证菩提。观心的作用就大了。你去执著外境,不但不能证果证道,反而会起烦恼造业,流浪生死。因为观心的作用这么大,所以要说唯识。「非说内境如外都无」,并不是说内境跟外境一样,一点也没有,内境是有一定的真实性的。「虽有内境,亦不如心」,虽然内境是有的,但是从修行的方面说,它的作用不如心。「此中但说如心实者」,我们这里说内境如心,是就它的虚实性来说的,是一样的;但是从修行方面来说,它的作用不如心,心的作用大,所以说唯识。

第三师说:或相分等,皆识为性,由熏习力,似多分生;真如亦是识之实性,故除识性,无别有法。此第三师即安慧等,前二师义,护法等宗,然有别说。合而论者,第二师说胜,无过失故,识者自知。然佛地论,但有一说,同第一师。

「第三师说:或相分等,皆识为性」,相分、见分都是以识为性,「由熏习力,似多分生」,因为虚妄分别的熏习力量,使一个识仿佛生出很多分,见分、相分、自证分等等,「真如亦是识之实性,故除识性,无别有法」,真如也是识的实性,所以说,除了识性以外,并没有其他的法。这是归纳到识的性去了。

随文的批注说「第三师」指安慧这一派,「前二师义」是「护法等宗,然有别说」,前面二师,「护法等」,「等」指第一师。第二师是护法菩萨,标准的说法。第三师就是安慧那一宗。「合而论者,第二师说胜,无过失故」,这三师的观点放在一起来看,第二师的说法最好,没有过失。玄奘法师是护法菩萨的传承,当然认为这个最好。「识者自知」,有见识的人,自己一比较就会知道。「然佛地论,但有一说,同第一师」,《佛地论》里边只有第一个师的说法。

到此为止,建立论宗,讲完了。

(第八讲完)

很多人反映,消化不良,我们决定放慢进度。今天先结合注释,把过去学的几段文再解释一下。

一、次辨机者,有情根性总有五种,谓三定性、一不定性、一总无性。

这是以前讲的五种姓的问题。难陀的看法是,无漏种子不是固有的、是能新熏的。定性的声闻或者是定性的一阐提,他们可以熏成无漏种子,可以成就声闻、缘觉乃至菩萨的菩提、成佛的大菩提。这样,基本上就把五个种姓都打破了。而护法菩萨这一派认为虽然有本来种子,新熏的种子也有,但是五种姓还是五种姓。那么这个「新熏」怎么熏呢?就这个问题。

有情本来种姓差别,不由无漏种子有无,但依有障无障建立。如瑜伽说,于真如境,若有毕竟二种障者,立为不般涅盘法性;若有毕竟所知障种非烦恼者,一分立为声闻种姓,一分立为独觉种姓;若无毕竟二种障者,即立彼为如来种姓。(《成唯识论》卷二)

《成唯识论》说:「有情本来种姓差别,不由无漏种子有无,但依有障无障建立。」有情五个种姓的差别,并不在于有没有无漏种子,本来没有无漏种子的,即使你新熏有了,也不一定能成就声闻、缘觉乃至佛,而是看你有没有「障」。有障,就不能证涅盘;没有障,就能证涅盘。障有两种:烦恼障、所知障。有所知障、没有烦恼障的,能证声闻、缘觉的涅盘;两个障都没有的,能证佛的大般涅盘;如果两个障都有的,再怎么把无漏种子熏下去,也还是个一阐提,什么都证不到。所以他这样子建立,虽然有新熏的无漏种子,但是并不影响五个种姓。这是护法菩萨这一派的主张:依靠有障无障来建立五个种姓。

「如瑜伽说」,他根据《瑜伽师地论》说,「于真如境」,真如境就是空性,证这个空性,如果「有毕竟二种障」,毕竟二种障就是不可克服的两个障,烦恼障、所知障的种子是具备的,那么这一些人叫「不般涅盘法性」——一阐提!他这个烦恼障、所知障的种子是毕竟消灭不了的,再怎么地把无漏种子熏进去,这两个障都把它给障住了,既不能证涅盘,更不能证菩提。这就是一阐提,永远在生死轮回之中,不能证得涅盘性。

另外一种,「若有毕竟所知障种非烦恼者」,他有不可克服的所知障的种子,但是烦恼障的种子是可以克服的,不是毕竟的,这一类人,「一分立为声闻种姓,一分立为独觉种姓」,烦恼障断了之后,钝根的,为声闻;利根的,为缘觉。这是烦恼障能断、所知障不能断的一种。「若无毕竟二种障者,即立彼为如来种姓」,若是烦恼障、所知障都能够断的,这两种障的种子都不是毕竟的,虽然有种子,但是能克服,那么这一类的人就是大乘种姓,能够成佛。

这样子解释之后,无漏种子的「新熏说」跟「五种姓」就不会打架了。所以护法菩萨这一派认为五种姓是有的,尽管种子是可以新熏,但是并不影响五种姓。所以玄奘法师回国的时候,表示想弘扬一乘的说法,被戒贤论师骂了一顿,说:「你们支那的人没有什么很深的智慧,怎么可以乱套呢?五种姓是肯定的,不能抹灭的。」他就是根据这个理论,要看两个障的种子有没有。如果有的话,就不能证大般涅盘;如果不是毕竟的,虽然有种子,但是可以克服的,那还是可以证到涅盘。

二、今为显彼所说离心遍计所执实法非有虚妄识现,但有有为依他识相因缘唯识,及有无为圆成识性真实唯识,故今总说诸法唯识,令知有无,证转依果。

经中说「诸法唯识」,现在我们说一切法是唯识,「令知有无」,使我们知道哪些是有、哪些是无——圆成实、依他起是有的,遍计执是没有的。这样离空离有,就是中道。这样子,修证的时候,可以证一个「转依果」。我们本来是依烦恼障、所知障,这两个障每一个凡夫都有,那么慢慢地把它转过去,转依什么?本来是依依他起上的遍计所执,现在转依依他起中的圆成实,依那个圆成实性。看注释。

由数修习无分别智,断本识中二障粗重,故能转舍依他起上遍计所执,及能转得依他起中圆成实性,由转烦恼得大涅盘,转所知障证无上觉,成立唯识,意为有情证得如斯二转依果。(《成唯识论》卷九)

「由数修习无分别智」,依唯识教修习无分别的根本智,「断本识中二障粗重」,在阿赖耶识里边把烦恼障和所知障的粗重种子断掉。断掉这个种子之后,就能够转依了,转什么依呢?「转舍依他起上遍计所执」,本来凡夫是依遍计执的,这时可以把遍计执舍掉;「转得依他起中圆成实性」,舍掉遍计执,当下就得圆成实。这在三性里边讲过,把依他起上那个染污的遍计执去掉,当下所显出来的就是圆成实性。所以说,一边舍了遍计执,一边就得到圆成实。「由转烦恼得大涅盘,转所知障证无上觉」,把烦恼障转过去,就得大涅盘;所知障转过去,就得无上觉。就是这么转依、这么证果,一边转依,一边证果。这是依靠唯识的道理修证,就能得到这个转依,可以证得转依的果。

三、论曰:唯遮外境,不遣相应。问:何名相应?答:成唯识论第三卷说,谓心心所行相虽异,而时、依同,所缘、事等,故名相应。即具四义,除同行相,乃名相应。

昨天讲的课文重点:「唯遮外境,不遣相应」,我们说唯识的这个「唯」,只是遮掉有实在的外境,而心的相应法并不排斥。这个「相应」有几个意思:心王、心所,它们在同一个时间生起;它们同依一个根;所缘境是同样的一个境;它们的事(数量),心王是一个,心所也是一个。不是说只有一个心所法,跟每一个心王相应的心所法只能是一个,不能有两个心所同时起来。比如说受,如果是乐受,那么就是乐受,不能说乐受、苦受同时起来;又苦又乐,那是没有的。具备这四个义就叫相应。

四、此中二取,都无少实,唯有自证似彼而生,唯取自体,故无少法能取少法。愚者不知,谓离识体有实二分,故说唯识,令其了知。

又一个重要的观念:没有少法能取少法。根据佛经,根、境、识相交接的时候,并没有能够取到一点点的法。这个很费解。例如我们眼识缘一个境,你都看到了,怎么还说没有取呢?看到了就看到了嘛。而他却说并没有取到外边的东西。安慧用经上这句话解释他的观点,护法也用这句话解释他的理论。我们先把「故无少法能取少法」这句话消化一下。先看注释。

谓识生时,无实作用,非如手等亲执外物,日等舒光亲照外境。但如镜等,似外境现,名了他心,非亲能了。亲所了者,谓自所变。故契经言:「无有少法能取余法,但识生时,似彼相现,名取彼物。」如缘他心,色等亦尔。(《成唯识论》卷七)

「谓识生时,无实作用」,当识生的时候,并没有起什么作用。如果我们眼识去缘一个色,实际上并不能亲取那个色。既然没有缘到,那怎么能起作用呢?所以识生的时候,对外境并没有起作用,「非如手等亲执外物,日等舒光亲照外境」,它并不能像手那样可以拿到外边的东西,或者像太阳光照到外边的东西,并没有起这个「取少法」的作用。

那么它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但如镜等,似外境现」,仅仅是像镜子那样,照出一个与外境同样的东西,所取到的就是那个影像,并没有直接取到外物。比如说,你打了人家一下,你是否真的打到对方了?没有!你仅仅是打了你自己的阿赖耶识里边变的一个相分,这个相分跟那个有情是一模一样的,你打的是自己的相分;以这个相分为增上缘,那个有情也能产生一种疼痛的感觉,但是你并没有亲自打到他,打到的是你自己识里的相分。所以说,都是自己内部的作用,对外并没有起作用。

如果从他心智来说,他心智能了他心,「名了他心,非亲能了」,实际上这个「了他心」并不是真正能够了解他人的心。「亲所了者,谓自所变」,我们知道的还是自己心里边变的相,这个相跟他心的行相是相似的。我们并没有知道有情对方的心,所了知的只是自己心里变的那个相分,这个变的相分跟有情对方的心的那个行相是相似的;我们所知道的跟他心里想的东西是相似的,而实际上知道的并不是对方心里的东西,是我们自心的一个变相。

「故契经言:『无有少法,能取余法,但识生时,似彼相现,名取彼物。』如缘他心,色等亦尔」,我们经常用这个比喻:从生理学来说,我们的眼睛看到桌子,不是真的看到桌子,看到的是桌子的影子。我们的眼珠里边,有光线反射进去,就在眼珠上产生一个倒影,眼睛看到的就是这个倒影,并不是看到外境。我们所看到的都是自己识里边变的相,并不是看到外边的东西;外边的东西永远是跟我们不相关的,只能取内,外境是无,没有干涉的。如果两个人互相教授教诫,或者互相吵架,怎么不起作用呢?不起作用怎么自己跟自己吵得起来?那是你的识起这个相,在他的识上也变起一个相,他也听到你骂的声音,但是他听到的还是他自己耳识的那个相分,实际上并没有听到你的声音,这个相分跟你的声音很相似,他听到是你正在骂他。对方再回过来骂的时候,你也没有听到对方的声音,但是以他的声音作增上缘,在你的耳识里边又起了个相分,你听到的还是自己耳识里边的声音。所以从这个道理来说,没有一个少法能取少法,外边的法,半点也没取到,都是在自己识里边打交道。这个道理,只有唯识宗纔有,其他的宗派是没有的。

经里边有这个话:「实无少法能取少法。」唯识的观点就是这样子讲,没有少法能取少法,只是在我们自己的识里边缘,没有缘到外边去,并不能取到外边的一点点东西,看也看不到,碰也碰不到,打也打不到。而所起的作用,是以你为增上缘,在他的识上变一个相,作他的亲因缘,他碰到是他自己识上的相分,并没有碰到你。总的来说,是隔了一层的。这是补充「无有少法能取少法」的意思。

五、中边等说,二取非有,依他二取,其体非无。摄论等说,唯二等故。若无依他见、相二分,即违厚严及诸圣说唯量、唯二、能所取缠见种种等。故今唯有非有似有依他内识三分而生,都无少分离心之外遍计所执实二取现,故无少法能取少法。说唯识言,令其了达,不生愚昧,谓彼为有。

唯量、唯二、能所取缠见种种等:《成唯识论》卷八:「诸圣教说唯量、唯二、种种,皆名依他起故。」《摄大乘论》卷二:「唯识、二、种种。」彼云唯识,此言唯量;彼言二者,此言唯二。彼自解言,唯量者,无境故;唯二者,有见相故;种种者,种种行相而生起故,由有见相,得成二种,故见相分是依他起。《佛地经》云:现身土等。及前第二卷所引四圣教,皆有二、三、四分,故言种种,皆名依他起故。又种种者,是见分、相分各有种种行相,义如《摄大乘论》说。

「中边等说,二取非有,依他二取,其体非无」,这个二取,有的时候说它没有,有的时候又说它有,到底它是有还是没有?二取,就是能取、所取,那是遍计执,是没有的。但是遍计执是依哪个而起的呢?遍计执是从依他起里边来的。依他起里边一个是能取,一个是所取,当它没有起执著的时候,它本身的体是依他起;当它起了执著以后,再去观察这个境,反过来能缘的根跟识,那就成了遍计执。遍计执里边,有的时候从它的体上说,见、相二分是依他起,当见、相二分起了执著之后,所观察、认识到的就是遍计执。所以《辨中边论》等一些论里边说:「二取非有,依他二取,其体非无。」带执著的能、所二取是没有的,但是产生二取的见、相二分是有的。「摄论等说,唯二等故」,《摄大乘论》里边说「唯二」,「二」就是指见、相二分,见、相二分是有的。「若无依他见、相二分,即违厚严及诸圣说唯量唯二、能所取缠见种种等」,如果没有依他起见、相二分,就要违背《厚严经》跟一些圣者的说法。它是怎么说的呢?「唯量、唯二、能所取缠见种种等」,这句话的意思,我们还是举《成唯识论》的文来解释,《成唯识论》第八卷说:「诸圣教说唯量、唯二、唯种种,皆名依他起。」这是原文,下边解释。

「《摄大乘论》云:『唯识、二、种种。』彼云唯识,此言唯量」,《摄大乘论》里边说的唯识就是我们说的唯量;「彼言二者,此言唯二」,它的那个二就是我们的唯二。「彼自解言」,它都自己解释,什么叫唯量,「唯量者,无境故」,只有认识,没有客观的实境——虚妄的认识,量就是认识,我们的量是有的,但是实在的境是没有的。这就是唯识的意思。什么叫唯二?「唯二者,有见相故」,二就是见相二分,这个见、相二分是有的。「种种者,种种行相而生起故」,「种种」就是种种行相。有见、相二分,各式各样的行相就起来了。这个「种种」有好几个解释。先说第一个解释,「由有见相,得成二种」,一种是见分,一种相分,这是一个「种种」;「故见、相分是依他起」,这里就证明了唯识也好、唯二也好,都是依他起。另一个解释,什么叫种种?「《佛地经》云:现身土等」,佛的功德上,他可以显他的受用身、他的净土等等,这些就是「种种」。「及前第二卷所引四圣教,皆有二、三、四分,故言种种」,前面说的识有二分、三分、四分,这也是种种。这种种的解释很多,「是见分、相分各有种种行相」,也叫种种。「皆名依他起故」,说唯识也好,唯量也好,唯二也好,种种也好,都是依他起。根据这些圣言量,证明依他起的见、相二分不是没有的;而依他起上边起了妄执之后,执著有实在的外境、有实在的能取的心,那是遍计所执,这个是没有的。

这里主要是证明见、相二分是依他起,护法菩萨跟安慧那一派之间的差别及辩论的焦点就在这个地方。安慧一系说,见、相二分是遍计所执;而护法一系说,见、相二分是依他起。既然你说是依他起,那就请拿出依据来!他就引了那么多的圣言量来作依据,证明见、相二分是依他起。

六、量云:此成心外境非内心所缘,次成心内境定不离于识。量云:又亲所缘,决定不离心及心所,所缘法故。

这几个量,也是讲这个道理。「心外境非内心所缘」,心外的境并不是内心所缘的,内心所缘的境决定是自己识里边变的,「心内境定不离于识」,就是这个道理。「又亲所缘,决定不离心及心所,所缘法故」,这个亲自所缘的法决定不离开心,亲的所缘缘是在心内边的,外边的只是疏的缘,以疏的缘在自己识里边变一个相,然后缘的是自己内识的东西。这几个量所讲的道理就是前面那个「无有少法能取少法」。原则是一样的,他从因明的角度来讲,还是讲的那个道理。

七、如世有人,眼有眩、翳,意识遂于空中见有发、蝇等。等者,等取空花、黄色、第二月等。眩是乱病,翳是障疾。眼病为缘,意见发等,此中都无少分实义。由眼有病,以眼为门,意见蝇等,非即眼识能见发蝇。如以手等按一目时,意识便见第二月现,非即眼识见第二月。第六意识以眼为门,同时明了,状如眼见,实非眼见,以五识中无慧执故。成唯识说:现量证时,不执为外,后意分别,妄生外想。故自相分,识所变故,亦说为有;意识所执,妄计度故,说之为无。此护法等说唯六、七有执者,解摄大乘说能计度者是意识故。

昨天有人提了一个问题:五识缘境有没有执著?有没有法执?安慧说,是有法执的;而护法菩萨说,五识是现量的,不带名言的,五识的分别是自性分别。《俱舍》里边说,五识是自性分别,只有寻伺,没有计度分别,也没有随念分别。计度分别就是各式各样的考虑,随念分别是把以前的经验回忆起来看问题。在《成唯识论》卷七里边说得更彻底,「五识定无寻伺」,寻伺的分别,五识都是没有的,五识就是一个了别,就像照镜子这么一照,不带名言,说长、说圆、说方……都谈不上,只是一个样子映在自己的识上就完了。

先看护法菩萨的说法:「眼病为缘,意见发等,此中都无少分实义。由眼有病,以眼为门,意见蝇等,非即眼识能见发、蝇。」眼睛花了,在空中见到苍蝇或者头发,实际上眼识并没有看到这些东西,而是意识看到。第六意识,以眼作一个门户,它能看见这些东西,并不是眼识能看。为什么眼识没有看到?「以五识中无慧执故」,眼识里边没有这个执著,前五识都没有这个执著,它只是把外境如拍照片或者照镜子那样照一下就完了,至于什么是长的、方的、圆的,青的、蓝的,或是头发、苍蝇,它都没有这个分别。这是护法菩萨的说法。

《成唯识论》说,「现量证时,不执为外」,当五识不带名言地亲自证到那个境的时候,它并没有执著说这是外境。执著这个是外境,那是第六意识纔干的。前五识的见分去缘它的相分的时候,并没有说这个相分是外境,所以说前五识没有执著,不带名言;而当第六意识参与之后,它就产生执著,说这个是外境,这个是实在有的:「后意分别,妄生外想」,意识跟眼识同时观的时候,它借这个眼识为门,就认为它看到的东西是外边的。这个外边、内边的分别是第六意识产生的。「故自相分,识所变故,亦说为有」,这还是归结到这个问题:见、相二分是有的,自己的相分,是识所变的。眼识看相分的时候并没有执著,它并没有说看到的是外境,这个时候还是有的,属于依他起;等到你执著外境是实在的,这个认识有了偏差之后,这纔属于遍计所执,本来不是外,你说它是外——「意识所执,妄计度故,说之为无」,意识起了执著,说它是外边的、是实在有的,这是妄执计度,那是没有的。

所以护法菩萨一派认为,只有第六识、第七识是有执著的,前五识是不带执著的。而安慧一派则说前五识亦有执著。这个昨天我们讲过了。我们学的人水平不同,对水平不太高的人,那些几个派系的比较研究,可以略掉。依玄奘法师的正统传承,就是护法菩萨一系,把这个搞懂就行了。其他部派的比较研究,初步的可以忽略掉,以后学得深一点,再回过来研究比较也可以。

八、广此等诤,如成唯识。瞿波论师同护法释:以眼为门,意识能执,无有道理五识缘无,无分别故,一向缘实。如阿毗达磨经偈中说:无有眼等识,不缘实境起;意识有二种,缘实不实境……唯缘实境,妄习内缘,所见外境,皆非实有。亦如发蝇,所见蝇蛇喻亦如是。故成唯识云:如患梦者,患梦力故,心似种种外境相现,缘此执为实有外境。虽有此喻,理仍未显,应更立量。

我们再看瞿波论师的说法。瞿波论师是世亲菩萨的弟子,他亲受世亲菩萨的教授教诫的传承,他的观点同护法菩萨一样,眼识只是个门户,真正看到、执著有什么东西的是意识,「以眼为门,意识能执」,执著外面有头发、有苍蝇的是意识;「无有道理五识缘无」,前五识缘没有的境界,没有这个道理,这是说不通的,「无分别故,一向缘实」,因为前五识是没有分别的,计度分别、随念分别都没有,它一向是缘实在的境,没有的东西它是缘不起来的。而意识有分别,它可以缘有、缘无,即使是龟毛兔角,它也能分别,它也可以缘龟毛兔角。前五识是不分别的,就像拍照片那样,有东西的它拍出来就是有的,没有东西的它就拍不出来,它不能「缘无」。所以说,「无有道理五识缘无」,前五识要缘没有的境界,没有这个道理!为什么?「无分别故」,因为前五识没有分别。要分别,那得起一个假相,那么可以缘了;但它是不分别的,既然不分别,假的东西就缘不到了。「一向缘实」,五识一向都是缘实在的境。

「如阿毗达磨经偈中说:无有眼等识,不缘实境起」,这就是「无有道理五识缘无」,没有一个眼识是不缘实境的,都是缘实境而起的;「意识有二种,缘实不实境」,意识有两种,可以缘实在的境,也可以缘不实在的境。不实在的境就是龟毛兔角之类的没有的东西,意识也可以缘,这在前五识是不能缘的。

「唯缘实境,妄习内缘」,它缘的是实在的境,这个实在的境是什么?就是相分。虚妄分别熏习出来的见、相二分,妄习生的见分缘自己内部的相分,不是缘外境。这个相分是有的。因为相分是依他起,是实在的。所以说,无始以来虚妄分别熏习所产生的见、相二分,见分缘相分,这个是实在的,是有的,这是五识可以缘的。「所见外境,皆非实有」,而意识所执著的外境属于遍计执,都是虚妄的、没有的。

(第九讲完)

大家提了一些问题,先解答一下。

第一,第七识、第八识在何处?

都是在心里边。不过,第八识的相分是遍法界的,一切山河大地、有情的根身、识种都是第八识的相分。而第七识的相分是指缘阿赖耶识见分而变起的我,范围比较小,第八识相分的范围寛。

第二,什么叫有财释?

「以所有之法为能有之名者,此即有财释也。有者能有,财者所有也。」心之所有,属于心的法,这是有财释。比如说,王有臣、人有财,这都是有财释。就是说,这个法有它的作用,或者将来产生果的。前面我们讲「大乘」的时候也讲到有财释:「又摄论说,或乘大性,是有财释。」乘有大的功能,叫大乘。我们再举一个喻,这棵树能长苹果的,叫苹果树,它能够长苹果。还有我们以前讲六离合释的时候举的喻:「如戒名解脱,戒是修因,解脱是所得之果,名戒为解脱。于义似不当,然能持戒者,后必得解脱之果,故知戒中实有解脱,故可名戒以为解脱。此即从所有法立能有名,即是有财释也。」别解脱戒也可以叫解脱,因为持了这个戒,将来能得到解脱的果,所以也叫解脱。这些都是有财释。这个法有那个功能,或者将来有那个果,用它的功能或者它的果作为它的名字,这样的复合名词就叫有财释。

第三,能熏、所熏的相状是怎么样的?

能熏、所熏,这个东西不是物质的。物质的熏,比如用香的烟熏在一张布或者纸上,时间久了,这个布或纸就有香味,这是物质熏。而我们心里的熏是熏染:跟善人或恶人在一起,你会受到好的或坏的影响,这就是熏。在阿赖耶识里边有两种熏:现行熏种子,现行能够熏种子,现行出来之后,就能够产生一种功能,这种功能即种子;种子生现行,这个功能能生起将来的现行。

第四,经部师说缘无心起,与唯识何异?

缘无心起,缘没有的东西也能起心。什么叫没有的东西?龟毛、兔角。龟的毛是没有的,哪个乌龟长毛?兔子也没有角。这没有的东西,意识也可以缘。这个时候,「缘无心起,亦但有心」,虽然没有境,心还是生起来了。这与唯识的观点是符合的。但是经部只有这么几个例子,其他的境还是实在的,「然非一切」,经部不认为一切心都是缘无而起的。而唯识宗说一切境都非实有,那纔叫唯识。经部只有这么几个例,那不能叫唯识。

第五,种子可以积集,行相如何积集?

行相是一样的,有各式各样的行相。比如说受心所,它的行相是领纳,领纳苦乐忧喜舍,一会儿苦、一会儿乐、一会喜、一会儿忧……这就是在积集行相。它不是「堆」起来的意思。心王、心所当中,各种各样的行相都可以生起来,这就是积集。

第六,「然心心所,依世俗谛,非真实有,依他起故,如幻事等。若依胜义,非实非不实,心言絶故。」如何理解?

圆成实性说的是真如,是决定有的。这里说的是依他起的那个心心所法,从世俗谛看,它不是真实有,是假有,似有非有。依他起,因缘和合而生,不是本来就如此的,它不是决定有;也不是没有,因缘和合了,它就生起来。非有似有,假有。若从胜义谛来说,它是「非实非不实」,胜义谛是离言絶虑,「心言絶故」,心不可思,言不可说,说它有也不对,说它没有也不对。「非实非不实」,也不是有,也不是没有,不可说的。

第七,内心之境是否如心?

这有三家说法,我们取的是第二家护法论师的说法。原文是:「问:虽知离心实境非有,心内之境,为如于心,亦是实有?为有异耶?答:成唯识论第十卷中,略有三说。第一师说,然相分等,依识变现,非如识性依他中实。」相分、见分是假的,识性是实在的;识是依他起,相分、见分不是依他起,是遍计执。第二是护法论师的说法,见、相二分跟识本身都是从因缘而生,都是依他起;识是怎么样地真实性,它们也是怎么样地真实性。「第三师说:或相分等,皆识为性,由熏习力,似多分生」,第三师的重点是说,相分、见分都是虚妄分别的力量生起来的,「真如亦是识之实性。故除识性,无别有法」,都是识,这样子来说「唯识」的道理。第三师是安慧菩萨一类的,第二师是护法菩萨一类的,「前二师义,护法等宗」,这个「等」指第一师。「合而论者,第二师说胜」,最好的是第二师护法菩萨的说法。「然佛地论,但有一说,同第一师」,《佛地论》还有一个说法,是什么论师他这里没有讲。这三个大同小异,各有各的观点。

第八,八识都有无间觉?

无间觉就是这个心灭掉之后,第二刹那继起,《俱舍》里边叫无间灭。这个无间灭也是意根(无间意)。前五识要生起,除了依五根之外,还要依无间灭。「思量有二:一、无间觉,二、现思量。初通诸识,后唯第七」,这个意根里边有两种:无间觉、现思量。无间觉每一个识都有;而现思量,恒审思量这是「我」,这个作用只有第七识纔有。

第九,「若我真性,离心言故,有为非空;若汝真性,非极成有,唯是空故。」是什么意思?

这是跟清辨论师的辩论。清辨论师认为,一切法,从胜义谛看是空的,从世俗谛看是假有。而唯识宗的说法,在胜义谛里边自性是离言的,有为法不能说它是空,「离心言」就是「非空非不空」,不能说它是空。这个「真性」是指胜义谛。你(清辨论师)说在胜义谛里边一切法都是空的,而我们唯识宗是反对一切法空的,「若我真性,离心言故,有为非空」。实际上,我们是「非空非不空」,既然是非空非不空,也就是不空,跟你说空是不一样的。「若汝真性,非极成有,唯是空故」,胜义谛里边,我们唯识宗赞成有,非空就是有,而清辨论师说没有,只是空。所以,非极成有,唯识跟中观观点不一样。

第十,心所是依他起?

心所法,有它的种子,依附在阿赖耶识里边的种子,因缘和合而生起来。这是缘生的因缘和合而起的法,是依他起。

第十一,如何唯识的观点是「心佛众生,三无差别」?

《华严经》第九卷云:「心如工画师,画种种五阴,一切世界中,无法而不造。如心佛亦尔,如佛众生然,心佛及众生,是三无差别。」心即是识,识能够造一切,因缘和合之后,识能够产生一切的法,无法而不造;「如心佛亦尔」,心如是,佛也如是,佛的体跟心是一样的。「如佛众生然」,众生也是以识为性,都是依心,所以「心佛及众生,是三无差别」。佛与众生,体都是心。佛是证到圆成实性的,觉了,他依无漏的依他起(净分依他起),转识成智,把识转成大圆镜智、平等性智……而智的性还是心;众生则是迷于实性,他的缘起是染污的,是有漏的,是有烦恼的,迷在里边,但是体性还是识,一样的。心就是识,心、佛、众生,从体上说,本来是一个,差别就在于迷悟的不同:佛是证了实性的,是悟;众生是迷于实性的,是不觉。佛的化身遍六道,我们看到哪些是佛?福报好的、有一定善根的纔能看到三十二相的应化身;报身佛,要登地以上的菩萨纔能看到。一般的众生,即使佛在面前,他看到的也不是佛,而是跟众生一样的。

无著菩萨修慈心定,要见弥勒菩萨,他修了很多年,几次下山,都得到人家的指示。第一次下山,看到一个人拿一条铁棒在磨,无著菩萨就问:「你磨啥东西?」她说:「我现在需要缝衣服,没有针。」「这么大一根铁棒子,要磨成一根针,你得磨到哪一天?」「你纔是呆了,我天天磨,哪有磨不成的?每天磨一点,每天磨一点,总有一天磨成的。」无著菩萨觉悟了:「她是这样子下工夫,为了一根针肯下这样的工夫,我现在修定,修了三年,没有得到什么效果就下山了,这个不对!还得修下去。」回去又修,修了很久,还是没有消息,又下山。这次下山,看到一个人,拿一块绸帕子在石头上抹,无著菩萨就问他:「你抹石头干什么?」他说:「我要把它抹成一个镜子,好照啊!」「你是呆了,这么粗的一块石头,那么一块绸帕子,你抹到哪一天成镜子呢?」「你纔呆了,我天天抹,天天抹,哪会抹不成镜子的?只要肯下功夫,总会抹成镜子的。」无著菩萨一听,又有感触:「哦,他为了个镜子还下那么大的功夫,我修定,出生死、度众生成佛的定,还舍不得修,时间花了没多少就退了,不对!」又回去修。修了很久,还是没有见到弥勒菩萨,他又下山了。下山之后,在路上看到一只癞皮狗,长了个脓疮,很痛,躺在地上叫,他是为了要见弥勒菩萨而修慈心定的,看到这只狗很可怜,虽然它是狗,他的慈悲心就起来了。印度治这种脓疮,采取的办法是用嘴来吸脓。他就不管那狗的臭,用口去吸那些脓水。开始吸、吸、吸,吐出来的都是脓水,很臭,吸到后来,不但不臭,香而且甜起来了,最后,这只狗就是弥勒菩萨。为什么?你没有慈悲心,弥勒菩萨就在你面前你也看不到;你慈悲心起来了,就现见弥勒菩萨。你开始没有慈悲心,看见的就是个癞皮狗;后来慈悲心真正地生起了,看见的就是弥勒菩萨。所以说在我们凡夫份上,面对佛也看不到是佛;成了佛之后,看到每一个众生都是佛。心、佛、众生三无差别,这是大概意思。

第十二,唯识家如何看待清辨论师的中观见?

唯识家认为清辨论师的中观见,偏于「空」,没有「有」。唯识家是:没有的说没有,「无」;有的就说「有」。遍计所执是没有的,要把它去掉;圆成实性是有的,不能说它没有;依他起是似有非无,也不能说絶对的空,不能说没有。它分三个层次:一个是絶对没有,一个是似有非有,一个是絶对地有。絶对地有是指圆成实性,就是说依他起的识在胜义谛层面看是非有非无、非空非不空。不要把圆成实性跟依他起性混淆起来。

回答问题就到这里。接下去,释外难。

丙二 释外所征,广破异执

丁一 释小乘外道四事难识境无,却征实境执

述曰:上来总辨,初立论宗,唯识无境。自下第二,释外所征,广破外执。于二十颂中,大文有七。此下第一,有十四颂,小乘外道,四事难识境无,却征实境执。二、诸法由量刊定有无下,有一颂半,释小乘等以现量证境有,返破忆持执。三、若如梦中虽无实境下,有半颂,释小乘外道以梦例觉时应知境无失。四、若诸有情由自相续下,有半颂,复释外难,二识成决定,外境非无失。五、若如梦中境虽无实下,次有半颂,复解外难梦觉心无异,造行果差失。六、若唯有识无身语等下,次有二颂,又释外难无境杀等无,返诘他宗失。七、若唯有识诸他心智下,次有一颂,又释外难不照他心智,识不成失。

「上来总辨,初立论宗,唯识无境」,自宗所立:三界唯心,只有识,没有外境。《唯识二十论》立宗的部分就讲到这里,没有广辩,在《成唯识论》里广辩。所以我们讲立宗的时候,引了很多《成唯识论》的文。《唯识二十论》的任务是解释外宗的问难,而自宗观点则没有详细解释。《唯识三十论》的任务纔是广讲唯识的道理,所立的宗见、详细的理由等都给你讲清楚。下边广释外难。

「自下第二,释外所征,广破外执」,这是第二大科。征就是问,解释外边的问难。之后,就「广破外执」,外宗的执,非本宗的,都叫「外」。

「于二十颂中,大文有七」,此一大科在二十个颂文里边又分七科,就是解答七个问题。这二十个颂都是辩外难的。

「此下第一,有十四颂」,先讲第一科,有十四个颂。「小乘外道,四事难识境无」,小乘人对唯识无境这个道理不相信,用四事来问难。「却征实境执」,解释了问难之后,再反过来广破外境实有的执著。

第二个问题,论文「诸法由量刊定有无」,一切法由量来决定它有没有。从这句话以下「有一颂半,释小乘等以现量证境有」,小乘人用现量来证明外境是有的。「返破忆持执」,他们说,之所以能够追念以前的事情,是因为以前有现量。论主反过来破现量证境有和忆持执。

第三个问题,论文「若如梦中虽无实境」以下有半个颂,解释「小乘外道以梦例觉时应知境无失」,这是以梦来推究。

第四个问题,论文「若诸有情由自相续」下有半个颂,再解释外难「二识成决定,外境非无失」。具体的解释后面讲。

第五个问题,论文「若如梦中境虽无实」下边也有半个颂,解释外难「梦觉心无异,造行果差失」,梦中、觉后,心没有差别,可是一个造业会感果,一个则造业不感果,解释这个道理。

第六个问题,论文「若唯有识无身语等」下边有两个颂,解释外难「无境杀等无」,意杀能不能犯杀罪的问题;「返诘他宗失」,解释了他们的问难之后,返诘他们的宗有过失。

第七个问题,论文「若唯有识诸他心智」下边一个颂,「又释外难不照他心智,识不成失」,这是以他心智来辨唯识的道理成不成。

这就是整个结构。全论第一大科是「立论宗,大乘三界唯识无境」,成立自宗,唯识无境;第二大科是「释外所征,广破异执」,回答外难,一共有七个大问题,每一个问题占几个颂,讲的是什么问题。这是总的科,是根据这里的原文来的。

戊一 小乘外道四事难境无,证知非唯识

就第一中,文复有四。初有一颂,小乘外道四事难境无,证知非唯识;第二,非皆不成下,次有五颂,释四难非理,故知是唯识;第三,此教非因下,次有三颂,释有情法二无我教,引教难不成,故知唯有识;第四,复云何知佛依如是下,次有五颂,返破外人外境非实有,故知唯有识。或分为三,合初二段,总为一段,四事问答外境无。故于初难中,先标外难,后叙难。

「就第一中,文复有四」,丁一又分四段。「初有一颂,小乘外道四事难境无」,戊一里边,最初一颂,以四个事情来问难论主所宗的「境无」,「证知非唯识」,以这四个道理来证明「非唯识」。「第二,非皆不成下」,下边五个颂,是论主解释对方的四个问难并不合理。针锋相对!对方说自宗的道理不对,不是唯识,自宗说对方的四个问难不合理,「故知是唯识」。「第三,此教非因下」,戊三里边,有三个颂,解释有情无我、法无我。对方引这两方面的教来问难。「引教难不成」,也是不对的,「故知唯有识」,证明唯识。「第四,复云何知佛依如是下」,戊四里边,有五个颂,「返破外人外境非实有,故知唯有识」,这是反破。开始外道进攻,我们防御,到后来反攻,把他们的说法都击破,从而证明自己的唯识道理。这样分了四个大段。「或分为三,合初二段,总为一段」,或者分三科,把初二两段合一段,成「四事问答外境无」。「于初难中,先标外难,后叙难」,戊一的四事问难中,先标外人的问难,后释四难非理。

己一 标外难

述曰:今即于此义,有设难言者,标外难也。

论曰:即于此义,有设难言。

述曰:谓此所难,无实外征,论主假作经部诸师,为此问意,故言设难。又设谓施设,即实经部施设此难。此下正叙难。初略颂,后广问。

下边就是标外难了。这四个外难是怎样的呢?「即于此义,有设难言」,针对我们提出的「大乘三界唯识」宗义,有人来问难了。自宗说三界唯心,对方说不对,就提出一些问来难我们。这个「设」字有二意:这个问难是论主世亲菩萨假安立的,「论主假作经部诸师,为此问意,故言设难」,他假借经部师的口提这个问题;这个问难确实是经部师提出来的,「又设谓施设,即实经部施设此难」。

「此下正叙难。初略颂,后广问」,这个问难是怎么样的?先来一个颂标出他们的难,用颂略标,然后再广泛地解释这些问难。

己二 叙难

庚一 略颂

颂曰:若识无实境,即处时决定,相续不决定,作用不应成。

述曰:颂中初句,牒大乘义,及第四句不应成言,正为难理,总通四难。谓若说识无实境者,即处决定不应成等,至下当知。旧论颂云:处时悉无定,无相续不定,作事不应成,若唯识无尘。意具文倒,寻者自知。

这个颂里边含有四个难,「若识无实境」,照你们这么说,识是有的,而实在的境是没有的(这是唯识宗的宗旨),那么「即处时决定,相续不决定,作用不应成」,一连四个难。我们参考一下太虚大师的《唯识二十颂讲要》,他把经部的四个问题都标出来了。

万法唯识,心外无境,此唯识宗之说也。有难者曰:假定只此内识,而心外别无实境,则下之四义,应不成立。一、处所之决定;二、时间之决定;三、相续不决定——相续者,人生之异名。人唯见自心中之境物,而实与众人有同等之感觉,且各人无不见,天地之所现不决定,唯见一类境焉;四、事物之作用。在难者之意,以为上之四义,确系一般公理,故有此难。(《唯识二十颂讲要》)

「万法唯识,心外无境,此唯识宗之说也」,这是唯识宗的宗旨。「有难者曰」,假设经部宗这么说:「假定只此内识,而心外别无实境,则下之四义,应不成立。」假定只有内识,没有心外的实在境,那么下边的四个道理都成立不了。第一个处所决定,第二个时间决定,第三个相续不决定。什么叫相续?「相续者,人生之异名」,就是有情,就是人。第四个事物之作用不应成。「在难者之意,以为上之四义,确系一般公理」,这是世间的常识,你们所说反常识,就有问题,「故有此难」。这个颂把四个问题都提出来了,太虚大师的《讲要》里略略地解释,《述记》里有广讲。

「颂中初句,牒大乘义」,这个颂里边第一句话是「牒大乘义」,是重复大乘唯识宗的宗旨——识无实境。「及第四句不应成言」,第四句里「不应成」这个话「正为难理,总通四难」,有四个常识不能成立,这个问难就难在这个地方。「不应成」一词,通四个难。

哪四个难?「谓若说识无实境者,即处决定不应成等」,照你们这么说,就有下边那么多毛病:处所决定不应成立,时间决定不应成立,相续不决定不应成立,事物之作用不应成立。下边一个一个地讲,「至下当知」。「旧论颂云:处时悉无定,无相续不定,作事不应成,若唯识无尘」35,这是以前的翻译,是倒装的语序:「处所不决定、时间不决定、相续不定也否定掉了,作用也不应该成立,如果只有识没有外境的话。」其实意思是一样的,文句倒了,「意具文倒,寻者自知」。这里对照旧译,显示现在的新译顺口一些。

庚二 广问

述曰:自下广问。

论曰:此说何义?

述曰:将演颂难,故先论主起此问端:此颂所说,明何义理?下广四难,于中有二:初牒大乘义,别为四难;后总为四难。

「此说何义」,这个颂是什么意思?把颂所目标问题解释一下。「将演颂难,故先论主起此问端」,为了解释这四个难,论主故意先问:「此颂所说,明何义理?」这个颂说的是什么意思?下面要解释了。「下广四难,于中有二」,下边要广讲这四个难,分两科。「初牒大乘义,别为四难;后总为四难」,先是「牒大乘义」,重复大乘的意思,先把大乘的意思说一下。后再说总的四个难,照你们所说的,那么有四个难。

辛一 牒大乘义,别为四难

壬一 牒大乘义

述曰:初中亦二,初牒大乘义,后正申难。此广初句,通下四难。

论曰:若离识实有色等外法,色等识生,不缘色等,

述曰:若者,若其事。谓若大乘说唯有识,无心外境,即是离于心外实有色声等境,有缘色等能缘识生,此识生时不以离心色等为境者。此即小乘外道牒大乘义。

「初中亦二,初牒大乘义,后正申难」,先重复你们大乘的说法,接着列出那么多讲不通的地方。

「此广初句,通下四难」,先说第一句。「若离识实有色等外法」,假设说离开了识之外实在有的外边色法等,「色等识生,不缘色等」,色识等生起来,而不直接缘色等外境。唯识宗认为识生的时候,并不直接缘这个外境。

「若者,若其事」,「若」就是假设,假设你们这个话是对的。因为经部师执著外边的色声香味触是实在有的,而唯识宗说,没有实在的色声香味触的外法,色声香味触是识变的,眼等识的生起,也不要缘外法。所以经部师就提出问难:你这样子说,后头就有很多问题。

「谓若大乘说唯有识,无心外境」,假设像你们唯识宗说,识生的时候是不需要客观的外境的,「即是离于心外实有色声等境,有缘色等能缘识生」,这个意思是说,离开了心外实有色声等境,这个识也能生起来。「有缘色等能缘识生」,有缘色的识能够生起来,它不要依靠心外的、实在的、客观的外境。

「此识生时不以离心色等为境者」,这是重复的话,不以心之外实有的色为境,不必缘这个心之外的实在的色境,而这个识也能够生起来。这在经部人看起来是不可思议的。「此即小乘外道牒大乘义」,真正的外色你不缘它,而生起来的识心又能缘色,这个是怎么一回事?如果照你们这么说,很多矛盾就会出来。

壬二 别为四难

癸一 处定不应成

述曰:自下正难。即第一难,颂第二句,处定不成。

论曰:何因此识,有处得生,非一切处?

述曰:谓既无实境,许有此识生,何因如缘终南山识于此山处起,余处则不生?此及所余,境实无故。谓立量云:非缘终南处,缘此识应生;执境实无,识得生故;如缘终南处。此言现识,非谓比识;若说比识者,非此处亦生。然今且为处定比量,此识不生,倒生比量,义准可知36。然不繁作,下皆准悉。何因等言,即不应成。

颂的第二句就是第一个难,「处定不应成」。若处所定,就不应成立你的宗见。「何因此识,有处得生,非一切处」,照你这么说,离开客观的外境,识能够生,而且生了之后还能缘这个色法,那么为什么这个识一定要在某些地方纔能生起来,而不是在任何地方都能生?

再具体地述说,「谓既无实境,许有此识生」,既然不需要客观的实境,这个识就可以生,「何因如缘终南山识于此山处起,余处则不生」,我们要看终南山,那非要跑到陕西省终南山那边纔能看到;你离开终南山,就看不到。如果说不需要客观外境,你看的是识里边的境,那么你要看就看,不需要跑到终南山;为什么非要跑到终南山那里纔看得到,离开终南山就看不到了呢?这有问题啊!第一个问难就是处所应该不定,而实际情况是处所决定。这就不能成立你的观点了。「此及所余,境实无故」,终南山跟其他地方,作为外境,都是没有的,你跑到终南山,外境还是没有的,还是缘识里边的境;你跑到其他地方去,同样也没有外边的终南山的实境,你也可以缘识内的境,为什么你在其他地方缘终南山的眼识生不起来呢?这是一个问题。

下边是用因明来讲。「谓立量云」,他立一个量:「非缘终南处,缘此识应生」(宗),我们不缘终南山那个地方,缘终南山的识应当也能生起来,即人不在终南山应当也能看到终南山。为什么?「执境实无,识得生故」(因),因为你们说客观的外境是没有的,而识都能生。「如缘终南处」(喻),就像你在终南山那个地方你能看到终南山那样,你离开了终南山那个地方,你应当也能看到终南山,亦即终南山这个境存在或不存在就没有关系了,你离开终南山也能够看到终南山。

「此言现识,非谓比识」,这里说的识是现识,就是当下看到的,不是推度的比量识。「比」是「推度」,闭起眼睛,我也能想起终南山。比量识是哪里都能生,而现量识是眼睛真的看到终南山,耳朵真的听到终南山上的声音,那非要跑到终南山去不可。

照你这么说,应当是不在终南山也能看到终南山,因为都是没有外境的。这个没有实在的境是同样的,那么你不在终南山,也应能看到终南山。那当然是不成立的,他就立这个量来难唯识宗。「若说比识者,非此处亦生」,比量,那当然不在终南山时也能够生起,比量不在此例。

「然今且为处定比量,此识不生,倒生比量,义准可知」,反过来,再立个量,照理推呢,也可以推。他这个是难唯识宗不能成立。反过来说,你们唯识宗说的还是不对。这个「倒生比量」,意思大概就是这样子。照我们的看法,外境是实在有的,你们唯识的这个宗是不能成立的。因为「缘境之处所定故」,要缘这个境,非要到那个地方,纔能生那个识,足见外境实有;如果外境不实有,识就能到处生。既然识不能到处生,就证明你唯识宗的这个道理不成立,「何因等言,即不应成」。

癸二 时定不应成

述曰:此下第二难,颂第二句,时定不成。

论曰:何故此处有时识起,非一切时?

述曰:谓既无实境,许有此识生,何故如缘终南山处,识于一时起,非一切时生,此时余时境俱无故?谓立量言:非缘终南时,缘此识应起;执境实无,此识生故;如缘终南时。此言现识,如前已说。处时有异,余意可同。

这是第二个难,也是颂里的第二句「时定不应成」。要生某一识,处所要固定,时间也是一定的。如果你两点钟跑到终南山,看到了终南山,三点钟已经下山了,你再要看,看不到了。所以,时间是有一定的。如果是如你所说外境是没有的,那么应该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他就设问:为什么在这个地方,只是有的时候这个识能起,而不是任何时候?

「谓既无实境,许有此识生」,照你这么说,没有实境,识也能生起,「何故如缘终南山处,识于一时起,非一切时生,此时余时境俱无故」,那么就如缘终南山那个地方的识,为什么只是有的时候能够生起,而不是任何时候都能生?你跑到终南山观风景的时候,终南山在你眼里,你看到了;你回去休息,那个风景就看不到了。照你们说的这个外境都是没有的、不实在的,那么这个时候也好,那个时候也好,应当是一样的,这个时候能看到,那个时候也能看到,可为什么却是这个时候能看到,那个时候就看不到了?

他再立个量:「非缘终南时,缘此识应起(宗);执境实无,此识生故(因);如缘终南时(喻)。」你说离开外境,识也能生,那么你不看终南山的时候,这个看终南山的眼识应当也会生起来。为什么?因为你说没有外境,境都是没有的,那看不看都一样,也应当能看到。就像正在看终南山时候它能生起来一样,不看的时候也能生起来。这也是根据客观的常识来难唯识宗。

癸三 相续不定不应成

述曰:下即第三难,颂第三句,相续不定不应成难。

论曰:同一处时,有多相续,何不决定随一识生?

述曰:言相续者,有情异名,前藴始尽,后藴即生,故言相续。或非常一,简异外宗,亦言相续。谓既无外境许有此识生,如同一山处,及同一时间,有多相续皆共缘见,何不决定随一相续缘山识生,所余有情此识不起?

颂里的第三句是第三个难——「相续不定不应成」。什么叫相续不定?「同一处时,有多相续,何不决定随一识生」,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间,有很多有情,他们所见为什么不可以不同?如果外境非实有,就像在同一个地方的很多有情同时看虚空一样,那眼睛有毛病的看到天空中天花乱坠,而眼睛好的看到一片晴空,就是说,相续所见应该不决定的。而实际情况是大家看到的都一样的。这就是说,外境实有,你们的宗不对了!

什么叫「相续」?就是「有情」的异名。「前藴始尽,后藴即生」,前面的藴刹那灭了,后面的刹那又生起来,这个就叫相续。就像河里的水,不断地在流,这一刹那的水流过去,后一刹那水又补上去,整个的一条河好像没有动,实际上这条河时刻在变:早上的水根本不是中午的水,中午的水也不是下午的水,全部都改掉了。但是看上去,这条河还是老样子。有情也是一样,早上看是你,下午看看还是你,晚上看看还是你,但是细胞已经换了很多,心里边的状态变化得更厉害。怎么能说你絶对不变呢?如果隔了十年,一看,那就有变化;天天看,因为变化很小,看不出来。就像我们盯着那个时钟看,你盯着那个秒针看,能看到每一秒它在动;如果你盯着时针看,就看不出来了,盯着分针看,也看不出来。只是这个时候,我们的心粗,看不到。这个「相续」就是前一刹那后一刹那不断地在改变,只是由于我们心眼粗,看不到它的变动,实际上前后不一样。「故言相续」,所以叫相续,哪个有情是不变的呢?都在变。

「或非常一,简异外宗,亦言相续」,因为外道是认为有情是常的,是一个的,是主宰的,我是常的,灵魂不死,灵魂是一个,不会我有一百个、有一千个。针对外道的常、一,就说是「相续」。「相续」就意味着不是常的,前面灭了,后头就生,而且生灭不只是一次,不断地在生生灭灭。既不是常又不是一,正破外道所执的补特伽罗我,就叫相续。这是解释「相续」的意思。接着问难了。

「谓既无外境许有此识生」,既然没有外境而识同样能生,那么就成问题了,「如同一山处,及同一时间,有多相续皆共缘见」,例如在同一座山,在同一时间,很多的人都在朝山,都看到了这座山。「何不决定随一相续缘山识生,所余有情此识不起」,那为什么不决定唯一相续能见山而余不能见?照你说的道理,应当是可以的啊。

述曰:此虽正难,理犹未显,次举喻成。

论曰:如眩翳人见发蝇等,非无眩翳有此识生。

述曰:此举决定,例不决定。既言虚妄分别以为缘故,似外境生,实无外境,如有眩翳见发蝇等,无小37实义,唯有识者,如世目眩及中有翳以为缘故,同一时间,于虚空中,此决定见有发蝇花等种种异物,非是眼中无眩翳者于此时处许有见发蝇等识生。何故于同一山之处及同一时有多相续皆共见山?非是决定如见发等随一能见虚妄眩翳?唯识既齐,定随一见,其义应等。既许多见,故是相续不决定也。谓立量云:有多相续同一时间于一处所,应定一见余不能见;执唯识故;如多相续,同一时间,于一发等,有见不见。

「此虽正难,理犹未显」,这个难的道理还没有说清楚,故下边再补充,「次举喻成」,再举个喻来成立这个问难。

「如眩翳人见发蝇等,非无眩翳有此识生」,就像眼睛有毛病的人,他看到虚空中有头发、苍蝇在飞;而眼睛好的、没眩翳的人就不会看到这苍蝇、头发。这是个比喻,说明既然大家都看到这个山,那你的观点成问题了。

「此举决定,例不决定。既言虚妄分别以为缘故,似外境生,实无外境」,虚妄分别为因缘,好像是外境生,还是内境,实际上是没有外境的,「如有眩翳见发蝇等」,就好像眼睛有毛病的人见空中有头发、有苍蝇,「无小实义」,这个苍蝇、头发,一点点的真实意义也没有!就是你们说的,离开外境,有那个内境生。「唯有识者」,只有识没有外境。「如世目眩及中有翳以为缘故,同一时间,于虚空中,此决定见有发蝇花等种种异物」,世上眼睛花的人或者眼睛里边有翳的人,他由于这个因缘,同一个时间,他看虚空的时候,会看到天空中有头发、苍蝇、天花、空花等等异物。「非是眼中无眩翳者于此时处许有见发蝇等识生」,而眼睛里没有眩翳人,在同一个时间和处所,就不会看到那些头发、苍蝇。「何故于同一山之处及同一时有多相续皆共见山」,你说唯识无境,就像眼病有无者所见不一样,那么为什么众人跑到山上去,所见都是山,而不是有的看到、有的看不到?那就是说,外边实境是有的。如果是没有实境,只是识变的,那不可能变得一模一样,应该有人变的可能是山,有人变的是河,有人什么都没有变出来,可为什么众人看到的却是一样的?

这是经部论师的观点,就像唯物论一样,有境纔能生心;没有境,这个心是生不起来的。如果没有境也能生心,那应该乱生了:有的看到,有的看不到。实际情况不是这样,所以你们唯识宗的说法不能成立。

「如见发等随一能见虚妄眩翳」,跟看见头发、空花一样,只有个别的人能够看到这些头发、空花。这个道理跟唯识的道理既然是齐的,他看到空花是唯识,境从识里现,那么我们看山也是唯识现,应当是有的能看到,有的没看到,「唯识既齐,定随一见」,既然都是唯识,没有外境,那么一定是唯一相续能见山而余相续不能见,这个道理应当一样的。但是事实上,大家都看到。「既许多见,故是相续不决定也」,既然承认大家都看到,那么相续不决定的话就成立不了;应当是众人有的看到,有的不看到,不决定。而实际情形是大家都看到了,所以多相续就不决定了。

「谓立量云:有多相续同一时间于一处所,应定一见余不能见」(宗),按照你们唯识的道理,应当唯一相续能见山而余相续不能见。「执唯识故」(因),因为你说唯识,识里有那个山的就能看到,识里没有那个山的就看不到了。「如多相续同一时间于一发等,有见不见」(喻),犹如很多人在同一时间看天空,眼睛花的人看见头发、空花,眼睛不花的人则看不到。同样,同一时间跑到同一山处,应当是眼识里边有那座山的人就看到山,眼识里没有那座山的人就看不到山;因为是「唯识」,唯识道理就是这样的。可是为什么不一样?大家跑到山上去,都能看到山,而那些空花、发蝇却是有的人能见,有的人不见。所以你这个唯识道理有问题。

癸四 作用不应成

述曰:下第四难,颂第四句,作用不成。于中有三难,此即第一,翳发等无实用。

论曰:复有何因,诸眩翳者,所见发等,无发等用;

述曰:复有何因言,通三难问,及申三难竟。论云,余发等物其用非无,通上三难。谓既无实境,许有此识生,有何所以,有眩翳者所见发蝇等无发蝇等用,无眩翳者所见发蝇等有发蝇等用?发有为髻等用,蝇有附食等用也。量云:眩翳所见,应有实用;执无实境此识生故;如余发等。

颂里第四句是第四个难,「作用不应成」。第四个难是接着前面三个难下来的。「于中有三难,此即第一」,这个难里边又分三个,先是第一个:「翳发等无实用」。

「复有何因,诸眩翳者所见发等,无发等用」,有眼病者所见的头发、空花,是没有作用的,这是什么原因?

「复有何因」这句话,同时也通到下面三个问难。你唯识宗说眼睛花的人看到头发,这个头发是没有作用的,「翳发等无实用」,而眼睛不花者看到的头发是有作用的。他这里以作用再来提出问难。

「谓既无实境,许有此识生」,既然你说没有实在的客观环境,心识也可以生起,「有何所以,有眩翳者所见发蝇等无发蝇等用,无眩翳者所见发蝇等有发蝇等用?」那为什么有眩翳的人所看的头发、苍蝇没有头发、苍蝇的作用,而没有眩翳的人看到的头发、苍蝇就有头发、苍蝇的作用呢?一个没有作用,一个有作用,这是什么原因?

头发、苍蝇有什么作用?「发有为髻等用」,头发可以扎发髻,古代印度人就欢喜头上扎个髻,老道也扎个髻,一些小孩子也扎个头髻,有头发就可以扎髻。而空中的头发,你怎么给它扎髻呢?「蝇有附食等用」,苍蝇欢喜吃东西,叮吸人们的饮食,而眩翳者所见空中苍蝇,不会来叮的,它没有这个作用。为什么眩翳者所见的苍蝇、头发,没有作用呢?可见,你这个唯识就有问题了。

「量云:眩翳所见应有实用」(宗),按你的说法,一切都是唯心所现,不要外境,那么眼睛有毛病的人看到的苍蝇、头发,应当也有作用了。「执无实境此识生故」(因),因为你说没有客观的外境,这个识也能生。「如余发等」(喻),就像其余没有眩翳者所见头发有其作用一样,「余发等物其用非无」。

述曰:下难作用中,此即第二,梦饮等无实用。

论曰:梦中所得饮食、刀杖、毒药、衣等,无饮等用;

述曰:即供身四事,一、饮食,二、衣服,三、医药,等取第四卧具。然此外加刀杖及毒药,药通二种,有毒无毒故。谓既无实境,许识得生,何故梦饮酒等无醉乱等用,余时饮等有醉等用?量云:梦中饮等应有实用;执无实境此识生故;如余时饮等。

再举第二个难,「梦饮等无实用」。梦中所得的饮食、衣服、医药、卧具等等梦境没有作用。「供身四事」,这是我们修行需要的四样物品,「等」,就是指第四卧具。「然此外加刀杖及毒药」,但是这里又加了刀杖、毒药,「药通二种,有毒无毒故」。

「谓既无实境,许识得生,何故梦饮酒等无醉乱等用,余时饮等有醉等用?」既然你说唯识,不要客观外境,心同样能生,怎么梦里边你吃了很多酒不会醉,而在醒的时候吃了酒却会醉呢?梦里边你大吃一顿,早上醒起来同样是饿;梦里边给人家杀掉了,早上醒起来头还在,那就是没有作用了。那是什么道理呢?

「量云:梦中饮等应有实用(宗);执无实境此识生故(因)」,由于你们说的没有实境,心识也能生,那么梦里边你吃了东西,该会饱(有实用)了。「如余时饮等」(喻),就如平时醒着的时候饮酒吃饭,吃了酒会醉,吃了饭会饱。你梦里边吃了酒也应该会醉,吃了饭也会饱,可是为什么没有醉、饱的作用呢?结论就是你们唯识道理不能成立。

述曰:此下第三难,寻香城等,作用不成。

论曰:寻香城等,无城等用;

述曰:旧论云干闼婆城,讹也。梵云健达缚,此云寻香。谓中有能寻当生处香,即便往生,亦名健达缚。其西域呼俳优,亦云寻香,此等不事王侯,不作生业,唯寻诸家饮食等香,便往其门,作诸伎乐,而求饮食,能作幻术。此幻作城,于中游戏,名寻香城,幻惑似有,无实城用。或呼阳焰化城,名健达缚城。诸商贾等,入诸山海,多见阳焰化为城室,于中闻有作乐等声。西域呼作乐者既名寻香,故说此化城名寻香城。谓既无实境许此识生,何故此城无实城用,非寻香城有实城用?量云:此寻香城应有实用,许无实境此识生故;如余城等。

第三个难,「寻香城等,作用不成」。寻香城,就是海市蜃楼。几年前,在舟山的某个地方,现一个海市蜃楼,非常庄严的一座城市,有四个多小时,持续显现在那里不灭。这个海市蜃楼,它没有城的作用,它是空的,你跑进去就要掉到海里去了。

「旧论云干闼婆城,讹也」,这是说原文翻译上的一些问题了。他说,过去把这个寻香城翻译成干闼婆城,翻错了。「梵云健达缚,此云寻香」,这个干闼婆,梵文是健达缚,翻成汉文叫寻香。什么叫寻香?「谓中有能寻当生处香,即便往生」,天龙八部里也有健达缚,中有也叫健达缚。中有投生,它闻到当生的地方有种香味,它闻了很高兴,就马上跑过去,于是,就在那里投生了。我们供那些鬼,把那些饮食供上去,它远远地闻到这个饮食的香味,它就来吃。这就叫寻香,「亦名健达缚」。

「寻香」另外有一个意思,「其西域呼俳优,亦云寻香」,「西域」就是印度那些地方,「俳优」即唱戏、作戏的那些人,也把那些人叫作寻香。「此等不事王侯,不作生业」,这些人既不为国王办事情,也不去做那些谋生的事业,「唯寻诸家饮食等香,便往其门,作诸伎乐,而求饮食」,他们一天到晚拿着乐器,闻到哪里有人家在吃饭的香味道,就跑到那家门口去奏乐,主人就给他们一点东西吃。「能作幻术」,他们还能作幻术,「此幻作城,于中游戏,名寻香城」,他们化一个城,在这城里边游戏,叫寻香城。「幻惑似有,无实城用」,这是幻化的城,好像是有,实际上没有城市的作用。

「或呼阳焰化城,名健达缚城。诸商贾等,入诸山海,多见阳焰化为城室,于中闻有作乐等声」,这还是解释「寻香城」。「阳焰化城」,在沙漠地带,在太阳光里边看过去,好像有水、有城等等景象,或者山里边、海里边,海市蜃楼,可以看到那个城,甚至可以听到里边有音乐的声音。「西域呼作乐者既名寻香,故说此化城名寻香城」,西方的人称呼作乐的人叫作寻香,那么既然这个城里边有音乐等等的声音,就称它叫寻香城。他这里把寻香城的名义讲了很多,我们知道它是化城,没有作用的就可以了。

「谓既无实境许此识生,何故此城无实城用」,既然你们唯识宗说没有实在的客观环境,这个识也能够生出来,那么现在你们看到这个非实有的健达缚城,为什么这个城没有那些真实城的作用呢?「非寻香城有实城用」,而那些实实在在的城市,就有住人、做事情等等的作用呢?

「量云:此寻香城应有实用(宗),许无实境此识生故(因)」,他们的理由都是一个,「许无实境此识生故」,你们唯识宗这么说的,没有实境,这个识也可以生。可是现在这个识(见寻香城)生起来了,它也是没有实境的,那么它应当有作用了。因为你说此识生的其他无实之境都有作用,寻香城也是识生的非实境,为什么没有作用呢?「如余城等」(喻),就像其他的城市、头发、苍蝇、刀杖、饮食等等,都有作用。

论曰:余发等物,其用非无?

述曰:先叙三事,无实用已,此通三事,为相例难。谓既无实境,许此识生,何故眩翳所见,无发等用,余发蝇等,有发等用?乃至第三,如前已说。此中举初余发蝇等,等取第二余饮等用,及等第三余城等用。然旧论一一难下,皆自出例,今恐烦广,故总显之。

「谓既无实境,许此识生,何故眩翳所见,无发等用,余发蝇等,有发等用」,为什么眩翳者看到的那些头发、苍蝇等等是没有作用的,而其他的头发、苍蝇等等是有作用的?「等」就是等取其他的刀杖、饮食、城市这些能起作用的外境。梦中的饮食、刀杖、健达缚城不起作用,其他的城市能起作用。这些,你说都是没有实境,识也能生,为什么作用不一样?就问这些问题,「乃至第三,如前已说。此中举初余发蝇等,等取第二余饮等用,及等第三余城等用」。「然旧论一一难下,皆自出例,今恐烦广,故总显之」,过去的那个旧译,每一个难下都各举出一个例子,现在不要太烦了,就总的举例来说明。

述曰:上来别约四事,难四不成。自下第二,于一事中,总为四难,亦结前文。

「上来别约四事」,前面是就四个事情设了四个问难,根据你们唯识宗说没有实境识也能生这个观点,就有那么多的现实问题产生。可见你们的宗见不正确。「自下第二」,以下是第二部分,综合地提一个问,也是对前面四个问难的总结。

辛二 总为四难

论曰:若实同无色等外境,唯有内识似外境生,

述曰:此即牒大乘无境许识起。

论曰:定处、定时、不定相续、有作用物,皆不应成。

述曰:此文正申难意,四义如前。总立量云:定处时等,皆不应成;说无外色等许此识生故;如余处时等。此中量意,应准上知。

「若实同无色等外境,唯有内识似外境生,定处、定时、不定相续、有作用物,皆不应成」,照你们大乘说的只有内识似外境生,客观的色香味触等等外境是没有的,那么处所决定、时间决定、相续不定、一切事物皆有作用等这些客观事实都不能成立。这不符合客观的常识,把客观的常识都打破了。而这些客观的常识,是不能推翻的。这即是「正申难意」。其中,处所决定、时间决定、相续不定、事物有作用这「四义」,如前所说。「总立量云:定处时等,皆不应成」,定处、定时、不定相续、有作用物「皆不应成」,这些都不应当成立。为什么呢?「说无外色等许此识生故」,因为你们唯识说的,没有色等外境,而识亦能生起,「如余处时等」。这个前面都讲过,不要重复了。

戊二 释四难非理,故知是唯识

己一 总答不成

述曰:自下第二,释四难非理。于中有二,初总答不成,后别显不成。此即初也。

论曰:非皆不成。

述曰:彼言四事,皆不应成;今四皆成,故论说言,非皆不成。然论言俱,或多或少;若言皆,并定三以上,由三以上名多法故。新翻经论,皆准此知。今答四成,故言皆也。

「释四难非理」,这四个问难不合理。如果你是唯识宗的,他们向你提了四个问题,你该怎么解答?以唯识宗的道理来解答,该怎么回答?自己先想想,然后再看论主是怎么解答的。最好自己先预习一下,把这四个问难了解清楚。如果能回答出来,你唯识宗学得有点名堂了;如果乱说一通,你对唯识宗还是莫名其妙。

「初总答不成」,首先总的否定它:「非皆不成。」你这个说法不对,并不是如此。「后别显不成」,后面慢慢地、一个一个地解释。

「彼言四事,皆不应成」,你说这四个事情都不能成立,「今四皆成」,这四事不是都不成立,而是都能成立,你的问难是不合理的。一上来就把问难给否定掉,「故论说言,非皆不成」。

「然论言俱,或多或少;若言皆,并定三以上,由三以上名多法故。新翻经论,皆准此知。今答四成,故言皆也」,这是讲语法。印度的语法,用「俱」,或多或少,都可以用;用「皆」,至少三个以上,三个以上就叫多。「皆」只能用在多;「俱」则或多、或少都可以用。这里「非皆不成」,因为是四个问题,所以一定要用「皆」。这是梵汉翻译的语法问题。「新翻经论,皆准此知」,玄奘法师翻译的经论都是很严格的,用「皆」字,那起码有四个以上,两个、三个不能用「皆」。例如,某人家有三个人,三个人都来了,你说:「他们一家皆来了。」这样说是不对的,三个人不能用「皆」。如果是五个人,可以用「皆」,「他们一家五口皆来了。」这在文字上还是很严格的。

己二 别显不成

庚一 答非不成

辛一 答别难不成

述曰:此下别显非皆不成,总有五颂。于中有二:初有二颂,答非不成;后何缘不许下,复有三颂,破外救义。就初段中,文复有二:初之一颂,答别难不成;后有一颂,答总难不成。此即初也。然旧论文,以四难别逐破,颂文作数段释,至下当知。颂曰:

处时定如梦,身不定如鬼,同见脓河等,如梦损有用。

述曰:初一句颂,答初二难;第二、三句,答第三难;第四句颂,答第四难。至下当知。颂言身者,相续异名。

「此下别显非皆不成,总有五颂」,以下个别显示并非不成立的理由,一共享五个颂来回答。开头两个颂回答不是不成立;「后何缘不许下,复有三颂,破外救义」,回答之后,对方还要补充理由来救他的主张。于是,再用三个颂,来破他们的救。「就初段中,文复有二:初之一颂,答别难不成;后有一颂,答总难不成」,第一个颂,分别地回答;第二个颂,总的回答。「此即初也」,这里的颂就是这五个颂里边的第一个。「然旧论文,以四难别逐破,颂文作数段释,至下当知」,这是说旧译跟新译的不同之处,这个不一定去对照了。

为什么说「非皆不成」呢?以这个颂来回答:「处时定如梦」,处定、时也定,跟梦里一样;「身不定如鬼」,身不定就是相续不定,「如鬼同见脓河等」,以这话来回答,不是不成立;「如梦损有用」,你们说梦里边没有作用,我们说梦里边也有作用。以这四个来反驳,你们说都不成立,我们说不是都不成立,能成立的!

「初一句颂,答初二难」,第一句答开头两个难:处不定、时不定,我们说处也定、时也定;「第二、三句,答第三难」,就是相续不定的难;「第四句颂,答第四难」,第四句颂回答作用不成的难。「至下当知」,下边马上要详细说。「颂言身者,相续异名」,这个「身」就是指「相续」,因为作颂,若写「相续」,那就六个字了。

壬一 以如梦喻合解处时二难

述曰:此下长行中,文有其三:初以如梦喻合解处时二难,次解第三难,后解第四难。就初段中,文复有三:初解颂说如梦之言,次解处时俱定之理,后结二定非不得成。此即初也。然旧译家,不闲此义,遂略不翻。

论曰:如梦,意说如梦所见。

述曰:梵云伊缚筏,今言如梦,显是譬喻。故言意说如梦所见,非谓有梦名伊缚筏。或复有释,梦者能缘其村或园等,梦之所见,梦心所有。今颂略言喻如梦者,显梦所见为二定喻,非能缘梦心为处时同法。恐以能缘为同喻,故今简略也。

「此下长行中……后解第四难」,这是解释颂,分别地回答这四个难。

「就初段中……此即初也」,先说如梦,再解处时决定,然后解二定非不得成。「此即初也」,这是第一,初解颂说「如梦」的话。「然旧译家,不闲此义,遂略不翻」,旧的翻译,他不懂这些,所以略了没有翻。旧译、新译,我们不去比较了。

下边重点说「如梦」。「处时定如梦」,「如梦」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如梦,意说如梦所见」,如梦,就像梦中所见。「梵云伊缚筏」,梵文里边的这个词,我们现在叫做「如梦」。「筏」字,「此有二义:一是有义,二譬喻义」,有两个意思,一是有的意思,一是譬喻的意思。这里采取譬喻的意思。「如梦」就是跟梦里一样,所以翻「如」。它原文有两个意思,说「有」也可以。「今言如梦,显是譬喻,故言意说如梦所见,非谓有梦名伊缚筏」,并不是说有个梦叫伊缚筏,「筏」不作「有」解。「或复有释,梦者能缘其村或园等」,梦里边能够看到村、园等等,「梦之所见」是「梦心所有」的,也可以翻成「有」的意思。

「今颂略言喻如梦者」,这是简别,否则,会混淆。说「如梦」,单是指梦里的事情,醒的时候不能以此为例。「显梦所见为二定喻」,就梦中所见的来说,时间定、处所定。「非能缘梦心为处时同法」,是指梦中所见的,不是指能缘梦的心。这也是语法的问题,如梦如梦,不是说梦里边能缘的梦心,而是说梦里所看的东西。「恐以能缘为同喻故」,若对能缘做比喻,那就搞错了。恐怕人们搞错,「故今简略也」。

述曰:次解处时俱定之理。

论曰:谓如梦中,虽无实境,

述曰:以一梦喻,喻二理成故。此最初,说如梦中无实境也。然今论师解四外难,非正当难以祛外疑,举世现事,返质外人,傍解前难。此梦境无,经部大乘,彼此共许,故以为喻。

「谓如梦中,虽无实境」,梦里看到的东西,在醒着的人看来,什么都没有。一个人梦到自己正在大海里漂,而醒着的人看他还在床上睡,一滴水也没有,哪有大海呢?没有实境,梦里边没有真实的境。

「以一梦喻,喻二理成故」,以一个梦来解释时、处决定的道理。「此最初说如梦中无实境也」,现在就说像梦中也是没有实境,但是,所生识与处、时也可以有联系的,可以定。

「然今论师……故以为喻」,经部也好,大乘唯识宗也好,大家都承认梦境是没有实体的,所以这个能作比喻。如果经部认为梦境是有实体的,那这个比喻就不能成立,不能用梦作喻。因为两宗都讲梦是没有实境的,以这个作比喻,大家都承认。这里不是针锋相对地完全否定他们的宗见,只是说他们的问难不尽然,把外难的疑除掉;以后还会反过来问外边的人,返破他们的外境实有执。

述曰:此下解处定成。

论曰:而或有处见有村园男女等物,非一切处。

述曰:犹如梦中一种境虽无实,或于是处见有村等,余处不见。故虽一切处皆唯有识,而于是处见终南山,非于余处。应立量云:汝梦于是处见有村等,应非处定;境无实故;如余不见处。然余不见处,例于见处,亦有比量,略不繁述,下准可知。然此虽有世间相违,置汝言故,简宗过也。彼此成已,返解他难。量云:其非梦时,境虽无实,而所见事其处亦定;许如是境皆无实故;如梦中所见。此因言许,无随一失。

先举这个喻来说。「而或有处见有村园男女等物,非一切处」,你们难说若是唯心所现没有实境,应当是什么地方都能看到,但是我们说不一定。梦也是没有实境的,可是在梦中并非在任何处都看到花园或很多的人;要跑到一个地方纔看到有花园,跑到另一个地方纔看到很多人,并不是说梦里边看到的全部都一样。虽然没有实境,可是所见与处所的联系还是一定的,跑到某个地方纔看到花园,跑到另一个地方又看到很多人。所以你这个问难不对。即使没有实境,也不是什么地方所见都一样。

「犹如梦中一种境虽无实」,梦里边境是无实的,「或于是处见有村等,余处不见」,但是梦里边,某些地方看见村庄,某些地方又没有看到。「故虽一切处皆唯有识,而于是处见终南山,非于余处」,你们难说见终南山的识应当在一切处都能看到终南山,我们说不是那样的,而是有固定的处所,就像梦一样,虽然没有外境,却不是到处都能看到,而是某些地方看到有村,某些地方就看不到有村。你说应当什么地方都能看到终南山,不对头。

「应立量云:汝梦于是处见有村等,应非处定;境无实故」,为了反驳,也立个量:梦里边见某个地方有村,这个本来是定的,照你这么说,应当是不定了,为什么?它没有实境,「如余不见处」,其他地方看不到,你这个地方也应当看不到,为什么它又看到了呢?「然余不见处,例于见处,亦有比量,略不繁述,下准可知。」反过来也有个比量,这里就不说了,把意思理解到就行了。你们难说,因为要跑到终南山纔看到终南山,不到终南山就看不到,以此就认为境实有。境无唯识,你们说不能成立,我们认为能成立。譬如,梦境是不实有的,但是梦里边有的地方看到村,有的地方就看不到村,处所同样是有一定的。梦也是无境的,但是有处有村,有处无村,并不是像你说的若没有境的话应该什么地方都能见到终南山,不是那回事。

「然此虽有世间相违,置汝言故」,这个量里边摆一个「汝」字,这是你的主张,虽然跟事实不符,因为是你这么说的,那么我们就没有过失,「简宗过也」,这是因明中的简别38,它可以避免过失。

「彼此成已,返解他难。量云:其非梦时,境虽无实,而所见事其处亦定(宗);许如是境皆无实故(因);如梦中所见(喻)」,这是正面立量:没有做梦的时候,虽境非实有,但所看见的事物,其处所还是定的,有处能见,有处不能见(例如,要到终南山纔看到终南山,其他省份就看不到);同样,梦境非实有的,在梦中也是有的地方看到村落,有的地方看不到村落,「如梦中所见」。并不是说若没有实境,要看的时候就应当哪里都能看到。以梦作比喻,成立我们醒着的时候在陜西可以看到终南山,其他地方就看不到终南山,处定。虽然都是没有境,却不是说随便什么地方都能看到,也不是说什么地方都看不到。

「此因言许,无随一失」,这里的「许」字,也是一个简别,这是我们自己这样说的,也没有过失。

今天讲的,文字很繁复,而意思很简单。对方提了四个难:假如没有外境而能够生识,处所决定、时间决定、相续不决定、事物之作用,这些事情都成立不了。接下来是论主解释,破他的难,处所决定也能成立,因为我们梦中同样是没有实境,但是梦中某些地方看到村,某些地方看不到村,并不是像你说的没有实境就都看不到,或者就都能看到一切境。这是以梦作比喻,破外人的第一个难。

(第十讲完)

先解答问题。

一、因明三支量较难理解,有什么作用?

不是「三支量」,是「三支比量」。你要立个主张,这个就是宗;你还得要有理由,理由就是因;说了理由之后,还要打个比喻,使这个道理更明显地让人家知道。这就是辩论。你要使人家相信你的主张,必定要说出一个理由,然后举一个喻。要使人家信服你的道理,必须要用因明的三支比量,就是这个道理。

二、经部师认为唯识无外境,与唯识家的唯识无外境是否一致?

经部没有说唯识无外境,经部是承认有客观外境的。这个问题不成立。前面第一个外难:假如没有外境,「处所一定」就不成立了。我们看终南山,如果终南山不是实境,那么有终南山之处可以看到,没有终南山的地方也可以看到,为什么?因为都是没有实在外境。而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这就证明你们说的「唯识无境」是不成立的。唯识宗回答说:犹如你做梦的时候,虽然梦境是无实的,但是你梦里边还是在某个地方看到有村庄、某个地方看到有人,并不是整个梦里都看到村庄,或者梦里都没有村庄可看,也是有一定处所纔看到。这个比喻,反驳他们这个外难有毛病。虽然同样是没有外境,处定还是可以成立的。接下来驳第二个难。

述曰:此下解时定成。

论曰:即于是处,或时见有彼村园等,非一切时。

述曰:梦境虽无实,即于此处或于一时见村园等,非一切时皆恒见有。故于觉位,虽无实境,有时见彼终南山等此识得生,非一切时定恒见有此识得生。比量准前处中可解。

「此下解时定」,这是解释时间一定的问难。第二个外难说,既然你说外境是没有的,那么应该什么时候都能看到,不能够某个时候见到某个时候就见不到。「即于是处,或时见有彼村园等,非一切时。」回答说,就如梦里边也没有外境那样,看到的还是有一定时间性的,并不是整个梦都在看到某个东西,有的时候看到村庄、园林,有的时候就看不到。虽然梦里边同样是没有外境,而并不是没有时间性的,什么时候都看到或者什么时候都看不到,时间还是有一定的,有时能见,有时不能见。你们的这个难不普遍,也是有毛病。

「梦境虽无实,即于此处或于一时见村园等,非一切时皆恒见有」,梦里边有的时候在这个地方看到有园林、有村庄,并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看到园林、村庄,所以梦里边,时间也有一定的。「故于觉位,虽无实境,有时见彼终南山等此识得生,非一切时定恒见有此识得生」,梦里边的境是不实在的,也不是什么时候都看到,而是有的时候在某个地方看到,有的时候就看不到。醒的时候,也同样,有的时候看到终南山,有的时候就看不到终南山,并不是像你们说的那样,没有外境的话就什么时候都能看到。我们说唯识无实在外境,醒的时候也没有外境,只是用梦境作模拟容易得知。「比量准前处中可解」,因明比量的立法,参照前面解释「处定」的那个样子就可以了。调一个字,处调为时就行了,这里就略掉了。

论曰:由此,虽无离识实境,而处、时定,非不得成。

述曰:此结二定非不得成,以斯一喻成处、时定也。

「由此,虽无离识实境,而处、时定,非不得成」,你们说若唯识无实境,则处定、时定不能成立,实际上还是可以成立。「此结二定非不得成,以斯一喻成处、时定也」,从这个道理,以梦做比喻,虽然离开识之外客观实在的境是没有的,但是时间定、处所定并非不能成立,而是可以成立的。这是总结。述曰:自下第二,解第三难。于中有三:初别解如鬼等言,次解相续不定,后结不定义成。今先解如鬼言。

壬二 解第三征

论曰:说如鬼言,显如饿鬼。

述曰:梵云筏,有二义,如前已说;今显譬喻,非显有义,故言如鬼。或复有释,鬼有二种:一、福德鬼,住此洲西,报与天同;二、薄福德,所见水等,皆为猛火。今以薄福,喻身不定,故如饿鬼。若福德鬼,喻不成故。旧论无此,如前已说。

这是解第三个难,分三科:先讲什么叫如鬼等;然后讲相续不定的问题;最后总结说相续不定,亦可以成立宗见。「说如鬼言,显如饿鬼」,颂里边举的喻「时处定如梦,身不定如鬼」,有「如鬼」两字,「显如饿鬼」,意思是说像饿鬼那样。

他又讲语法了:「梵云筏,有二义,如前已说」,古印度语「筏」有两个意思,一个是有,一个是譬喻,前面已经说过了。「今显譬喻,非显有义,故言如鬼」,这里是说譬喻,所以讲如鬼,并不是说有一个饿鬼。「或复有释,鬼有二种」,也有解释说有两种鬼。「一、福德鬼,住此洲西,报与天同」,一种是福德鬼,这种有福德的鬼住在这个洲的西边,他的福报跟天人一样。「二、薄福德」,另一种是薄福鬼,这些没有福德的鬼「所见水等,皆为猛火」。饿鬼很渴、很饥,他看到水,想喝的时候,就看到水都是猛火,本来就很渴,火再一烤,更渴了,连解渴的水都喝不到。「今以薄福,喻身不定」,颂里所说的「如鬼」,是指那个薄福的鬼,以此来比喻「身不定」。因为相续不定,对方就问难说无境不应成,本宗就以「如鬼」这个比喻来破斥,「故如饿鬼」。「若福德鬼,喻不成故」,如果说福德鬼,这个喻就不成立了。所以颂里所说的鬼是指没有福德的鬼。

这里说两种鬼,有的地方说三种鬼。一种是多财鬼,就是有财的,这些鬼的福报跟天一样,像城隍、土地这些,福气很大,人家都供养他们。一种是少财鬼,就穷一点,一般的鬼,没有人供养,但是还不算太穷。一种是无财鬼,就是饿鬼,这些鬼是最苦的,吃也吃不到,几百年都听不到一个水浆的名字。这个无财鬼,也就是那种薄福德的鬼。

论曰:河中脓满,故名脓河;如说酥瓶,其中酥满。

述曰:解颂脓河。河中脓满,得脓河名,非有小脓,名脓河也。如西域中卖酥人说卖酥瓶言,满瓶着酥,并瓶亦卖,言卖酥瓶,非有少酥,言卖酥瓶。旧言酥瓮,脓河亦尔。

「河中脓满,故名脓河」,这还是讲语法,解释颂中「身不定如鬼,同见脓河等」的「脓河」。「身不定」就是「相续不定」。这个譬喻说,跟饿鬼一样,同见脓河等,都看到脓河,不是一个鬼看到、其他鬼看不到。什么叫脓河?这条河里边充满了脓水,都是脓血,就叫脓河。「非有小脓,名脓河也」,并不是说河里边只有很少的一点点脓水。

恐怕我们不理解,他再用印度的方言作比喻:「如西域中卖酥人说卖酥瓶言」,西域那里卖酥油的人卖酥油,不说卖酥油,而说卖酥瓶。「满瓶着酥,并瓶亦卖,言卖酥瓶」,瓶子里边装满了酥油,卖的时候连瓶卖,叫卖酥瓶,不说卖酥油。「非有少酥,言卖酥瓶」,卖酥瓶不是卖一个空瓶子,也不是说瓶子里边摆了一点点酥油就叫卖酥瓶。总之,是说盛满酥油的瓶,连瓶一起卖。「旧言酥瓮,脓河亦尔」,旧译叫「酥瓮」,瓮是一个罐桶,卖酥油的罐桶,也是盛满的;「脓河」也是这个意思,这条河流都是脓血。

述曰:自下正解相续不定。

论曰:谓如饿鬼,同业异熟,多身共集,皆见脓河;非于此中,定唯一见。

述曰:如多饿鬼,同为恶业,同得恶果,多共一处聚集之时,同见脓河,相续不定,非于脓河,定唯一见,一不能见;如眩翳者,见发蝇等。故虽无实境,相续不定,其义亦成。外道、小乘、经部师等皆信饿鬼同见脓河,故以为喻。量云:同于一时、同于此处,相续不定,其理得成;许无实境故;如饿鬼所见脓河。

「身不定如鬼,同见脓河等」,这话是什么意思呢?「谓如饿鬼,同业异熟,多身共集,皆见脓河;非于此中,定唯一见」,饿鬼,共业所感的异熟果,很多饿鬼集在一起,都看到脓河。因为他们所感的异熟是一样的,所以大家都看到,并不是说一个看到,其余的看不到。前面问难时举喻说,有些相续看到空中有空花、头发、苍蝇,而没有眩翳的人就看不到;假设如你所说唯识所现、外境无实,那应当如眩翳者一样,有人看到,有人看不到。但是大家都认可的饿鬼集在一起的时候,因业报所感,都看到这条河里边充满了脓,并不是一个见,一个不见。

「如多饿鬼,同为恶业,同得恶果,多共一处聚集之时,同见脓河」,他们造同样的恶业,感到同样的恶果,那么多的饿鬼聚集在一处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河,都是脓河,因为他们的业报相同,所以感到的这个果,看到的河都是脓河,看不到有水的河。「相续不定,非于脓河,定唯一见,一不能见」,「相续不定」并不意味着如对方问难的那样,若脓河是唯心所现的非实有境,只能有些人见到,有些人见不到。「如眩翳者,见发蝇等」,就像对方打的比喻,眼睛花了或者生了翳的人,他就看到头发、苍蝇,眼睛好的人就看不到。「故虽无实境,相续不定,其义亦成」,所以虽然外境不实在,而「相续不定」的道理还是成立的。不是如你所说的,没有外境的话,就决定是有的人能看到、其他的人看不到。脓河是饿鬼的业报所感,也是不实在的,但是同样业报的饿鬼都看到,并不是说一个饿鬼看见、其他的饿鬼看不见。所以说相续不定这个道理同样能成立。

「外道、小乘、经部师等皆信饿鬼同见脓河,故以为喻」,这个喻是他们都承认的,外道、二乘的经部师等,他们都同样地承认这个道理:饿鬼都看到脓河,并不只是个别看到。既然大家都承认,那这个比喻他们是没有办法推翻的。

「量云:同于一时、同于此处,相续不定,其理得成」,外难说不能成,我们说能成,同一个时候、同一个处所,大家都看到,并不是个别看到、其他看不到。这个道理能成立。为什么?「许无实境故」,因为我们说一切外境是不实在的,这个「许」是我们自己承许。「如饿鬼所见脓河」,打个比喻,饿鬼都看到脓河。相续不定,并不是说,境无实的话一定会某个饿鬼见、某个饿鬼不见,而是都看到。那么对方这个问难也站不住脚。

述曰:然颂脓河,更有等字,等何等法?

论曰:等言,显示或见粪等,

述曰:由恶业故,所见水等,皆谓粪尿及余血等。摄论等云:鬼傍生人天,各随其所应,等事心异故,许义非真实。即此意也。

颂里边「等」字,同等的法还有哪些?「等言,显示或见粪等」,这个等,有的饿鬼看到是脓河,也有的饿鬼看到的不是脓河,是粪尿。「由恶业故,所见水等,皆谓粪尿及余血等」,不一定见脓河,也可能见到的是粪尿、其他血水等等。

《摄大乘论》里边有一个颂说,同样一条河,鬼见的是脓血,人见的是水,天见的是琉璃。为什么见到的不一样呢?「各随其所应」,因为业报不同,天见天的,人见人的,鬼见鬼的。「等事心异故」,同样是一条河,因为心不一样,所以人看是水,天看是琉璃,鬼看是脓血。「许义非真实」,那证明这个外境是不真实的。如果外境是真实的,怎么人看到是水、鬼看到是脓血、而天看到是琉璃呢?所以当然是没有客观的外境。随各有情业报不同,就感得不同的所见,客观的外境是没有的。如果客观外境是有的,那应当大家看到一样的;事实上看到的不一样,这就说明外境是不实在的。

论曰:及见有情执持刀杖,遮捍守护,不令得食。

述曰:前解于等,粪脓别事;今此解等,即于脓等,见有有情执持刀杖遮捍饿鬼,守护脓等,不令得食。鬼由恶业,深极饥渴,设虽见脓,亦趣望得,为诸有情遮不令食。一切同见,非唯一见,故喻得成。

「前解于等,粪脓别事」,前面解释「等」,说看到河里边或者是脓,或者是粪。「今此解等,即于脓等见有有情执持刀杖遮捍饿鬼」,现在解这个「等」字,就在脓河或者粪尿河里边,看见有一些有情拿着刀杖「遮捍饿鬼」,把饿鬼遮住,「守护脓等,不令得食」,保护那个河,不给饿鬼吃这些脓血粪尿。

「鬼由恶业,深极饥渴」,饿鬼由于悭贪的恶业使他们极度的饥渴,「设虽见脓,亦趣望得」,即使看到脓血,他也要去吃。人饿急了也是什么都要吃,过去闹饥荒的时候,树皮都要吃。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饿极了,皮带都要吃,马的尿都要吃,为什么?实在没有办法了,水也没有,粮也没有,只要能吃的东西,都要吃下去。当然,这个饿鬼渴的程度比我们人更厉害,几百年都吃不到一口水,即使看到脓血,他也要吃,可是由于业报所感,他们连这个也吃不到,有那些狱卒执持刀杖守护,不让吃。所以说他们「设虽见脓,亦趣望得」。「为诸有情遮不令食」,但是被那些狱卒有情拿着刀杖挡住,不给吃。「一切同见,非唯一见,故喻得成」,这些狱卒有情,也是一切饿鬼都能看到的,并不是一个见、其他的不见。所以说相续不定这个道理决定能成立。

论曰:由此虽无离识实境,而多相续不定义成。

述曰:此结相续不定理成。

「由此虽无离识实境,而多相续不定义成」,所以从这个道理说,虽然离开识之外没有实在的境,可是很多的相续所见不一定各异。这个道理是能够成立的。「此结相续不定理成」,这是解答第三个难,相续不定的道理是能成立的,不像你们说不能成立。

壬三 解第四难

述曰:此下第三,解第四难。于中有二:初正解;后结成。此即初也。

论曰:又如梦中,境虽无实,而有损失精血等用。

述曰:如梦中言,如先已说。譬如梦中,梦两交会,境虽无实,而男有损精、女有损血等用。等者,等取肢分劳倦、出汗等用。梦得钱等,其用则无。境虽无实,其眩翳者所见发等无发等用,余见发等有发等用,其理亦成。量云:眩翳非眩翳等所见发等有用无用成;许无实境故;如梦失精等。

这是解答第四个难,分两科。「初正解,后结成。」先说正解,「又如梦中,境虽无实,而有损失精血等用」,第四个问难说:若唯识无实在境,那么看到的东西是没有作用的,就像空中的「头发」不能拿来打一个发髻,空中的「苍蝇」不能叮吸食物,就是没有作用了。自宗反驳说:你们的问难有毛病,同样是没有实在的境,也可以起作用,犹如梦境,虽然不是实境,却有损失精血等等的实在作用。

疏主再解释说,「如梦中言,如先已说」,「如梦中」这个话跟前面说的一样,是譬喻。「譬如梦中,梦两交会」,譬如贪心重的人,在梦中做男女不净的事情,「境虽无实,而男有损精、女有损血等用」,虽然梦里边并没有异性跟你做交会的事情,但是男的有损失精液、女的有损失血液的作用。「等者,等取肢分劳倦、出汗等用」,这个「等」字,就是说,不但损失精血,还有感到很疲劳,还要出虚汗等等。梦里边并没有真人跟你交会,但是作用是有的,损失精血、肢体劳倦、出汗等等,所以这个作用能成立。

但也不是说梦里边都有作用。「梦得钱等,其用则无」,如果你梦里发财了,得了很多钱,醒过来之后,半分也没有,这个作用是没有的。那就是说,虽然唯识无境,却并不是说一定没有境的作用,而是有时有作用、有时没有作用。你们以肯定无作用,来破唯识无境,那是不能成立的。犹如梦里边,或有损失精血的作用,或无发财的作用。所以说「境虽无实,其眩翳者所见发等无发等用,余见发等有发等用,其理亦成」,虽然无实境,有的时候有作用,有的时候没有作用,就像眼有眩翳的人看到空中的头发没有作用,而其他的人看到的头发有作用,这个道理是一样的,都能成立。

「量云」,又是因明。所以说学法相,因明最好能够懂一点,否则他为什么成立这个道理,你还是不太清楚,只是理上通过了,严格的逻辑过程,你还是不知道。「眩翳非眩翳等所见发等有用无用成;许无实境故」,有眩翳的人看的发没有用,没有眩翳的人看到的发有用,它们都是没有实境,因为一切法都是唯心,这个是成立的。「如梦失精等」,好像梦里边失去精血,这是有用的;而梦到发财,那些钱是没有用的。所以你说没有实境,就一定没有作用,这个话不成立。

论曰:由此虽无离识实境,而有虚妄作用义成。

述曰:此结作用虚妄亦成。上来别解别四难讫。

「由此虽无离识实境,而有虚妄作用义成」,所以你第四个问难说,如果没有实境,那么一切作用就没有了,这个话不成立,作用是有的。「此结作用虚妄亦成」,这是总结回答第四个问难,把它驳掉了。「上来别解别四难讫」,上边分别把四个问难一一解答完了。

论曰:如是且依别别譬喻,显处定等四义得成。

述曰:将解总四难,先结前也。四难既殊,四答亦异。

「如是且依别别譬喻,显处定等四义得成」,这是总结前文。「解总四难,先结前也」,以逐个的譬喻来说明处定、时定、相续不定、有作用这四个道理能够成立。并非如外难所说:若唯识无境,则这四个道理都不能成立。「四难既殊,四答亦异」,因为四个难各不一样,所以回答也各不一样,个别个别地来回答。前面已经逐个地把对方都破掉了,下边论主用一个颂来总答这四个难。两层反驳:各别反驳,总的反驳。

辛二 答总难不成

述曰:下总答也。

复次,颂曰:一切如地狱,同见狱卒等,能为逼害事,故四义皆成。

述曰:言一切者,标宗所明,总解四难,故言一切。故四义皆成,此总结也。余十三字,正答难也。此下有三:初别解颂一切字,次正解四难,后总结四义成,配颂三段。

总的一个颂,举一个事情来破四个难。「一切如地狱」,「一切」,这四个难;「如地狱」,都可以用地狱的喻来破四个问难。「同见狱卒等」,这四个难,以地狱里的有情来说,都看到有狱卒等,等就是等地狱里边其他的那些吃眼睛的鸟等等。「能为逼害事」,这些虚妄的境能做逼害地狱有情的事情。「故四义皆成」,以地狱这个喻,证明这四个道理都能成立,你们的四个问难都可以解掉。

具体怎么解呢?先解说一下文字。「言一切者」,这里的「一切」是什么意思?「标宗所明,总解四难,故言一切」,这四个难就以「一切」两个字来代替。「故四义皆成,此总结也」,先是标,后面是结成。颂里最后一句总结说「四义皆成」,其余三句是他打的比喻。「余十三字,正答难也」,如「地狱」,再加上「同见狱卒等、能为逼害事」,这十三个字,就可以把四个难都解掉。

论曰:应知此中一地狱喻,显处定等一切皆成。

述曰:此解颂一切字,以一地狱喻,解四义得成。

「应知此中一地狱喻,显处定等一切皆成」,我们应当知道,这个颂里边一个地狱的比喻就可以显明处定、时定、相续不定、有作用都能够成立。「此解颂一切字」,这句文就是解「一切」的意思,以一个地狱的比喻来说明这四个道理都能成立。

述曰:下第二段。

论曰:如地狱言,显在地狱受逼害苦诸有情类。

述曰:梵云筏,有二义:一云如;二云有。今取如,不取有。为简于有,故作斯说。复有义者,梵云捺落迦,此云苦器,即是地狱。显如那落迦受地狱苦者,非如彼器,说如地狱。下正解难。

「如地狱言」,「如地狱」这三个字怎么讲?「显在地狱受逼害苦诸有情类」,意思就是说像地狱里边正在受迫害的那些有情。梵文中的这个「筏」字有两个意思:如、有。这里取「如」的意思,不取「有」的意思。「为简于有,故作斯说」,因为要简别不是有的意思,所以要说「如地狱」。「复有义者」,还有一个意思,「梵云捺落迦,此云苦器」,捺落迦是印度话,中国话叫苦器,受苦的地方,「即是地狱」,地狱就是受苦的地方。「显如那落迦受地狱苦者,非如彼器,说如地狱」,「如那落迦」这个话并不是指地狱的器世间,而是指地狱的有情世间39,正在受地狱苦的那些有情。这里把如地狱这三个字的意思解释清楚了。「如」是比喻的意思,「地狱」是指其中受苦的有情,不是指地狱的器世间。

论曰:谓地狱中,虽无真实有情数摄狱卒等事,

述曰:然大乘中,其狱卒等在地狱中作逼害者,非实有情,至下当悉;其掷罪人置地狱者,是实有情,与俱舍同。此对萨婆多及经部等,申其正理,不对大众、正量部等申其正理。下正解难。

「谓地狱中,虽无真实有情数摄狱卒等事」,这个问题有辩论,唯识宗以及《俱舍》认为在地狱里边逼害有情的那些狱卒和吃地狱有情心肝的狗、鸟等等,它们不是有情,而有的部派则认为是真的有情。下边广辩。先说大乘自宗,「然大乘中,其狱卒等在地狱中作逼害者,非实有情」,根据大乘的说法,在地狱里边拿着刀枪逼害有情的那些狱卒、吃地狱有情眼睛、心、肝的狗、乌等等,不是真的有情。「至下当悉」,到下面就会知道。「其掷罪人置地狱者,是实有情」,而判决罪人有罪、然后把他们投入地狱中去的那些是真的有情。「与俱舍同」,《俱舍》里边也是这么说。

「此对萨婆多及经部等,申其正理,不对大众、正量部等申其正理」,这个话是对萨婆多部及经部来说的。因为经部、萨婆多部都承认地狱里的狱卒不是有情;而大众部、正量部认为地狱里的狱卒是真有情。所以这个话不是对他们说的,跟他们说没有用,他们的主张不一样,这些话他们是不承认的。经部、萨婆多有部,他们跟大乘一样都认为逼害地狱有情的那些狱卒不是真的有情,那么对他们说这个话是起效用的,有共同的认知前提。下面正解难。

论曰:而彼有情,同业异熟增上力故,

述曰:由彼地狱受罪有情因果同故,此显所由。

地狱里受苦的有情,他们为什么看到狱卒等?「由彼地狱受罪有情因果同故」,因为这些地狱有情造的业相同,感的果报也相同,这个异熟果的增上力,使它们看到那些狱卒之类的东西。「此显所由」,这是说原因。

论曰:同处、同时、众多相续,皆共见有狱卒、狗、乌、铁山等物,来至其所,为逼害事。

述曰:同处者,显处定义,同此处见,余处无故。同时者,显时定义,同此时见,余时无故。众多相续等者,显相续不定,皆共见故。来至其所为逼害事者,显作用成。狗者,乌驳狗40也。乌者铁巂41,啄眼睛等乌也。铁山者,即众合地狱等,作羊牛等形来逼罪人。等物者,等取网铁树林刺等蠰狗咤虫42等。此中意者,谓地狱中,境虽无实,同处、同时、多受罪者同见狱卒等,来为逼害事。四义既成,故于余时,境虽无实,其处定等非皆不成。量云:余位处定等非不得成;许无实境此识生故;如地狱人等此四事成。然外难中,皆有过失,思求可知,故不繁述。

「同处、同时、众多相续,皆共见有狱卒、狗、乌、铁山等物,来至其所,为逼害事」,就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间,有很多的相续共同看到狱卒拿着刀枪来迫害他们,那些狗、乌,啄眼睛、挖心肝吃,还有铁山两边挤拢来把他们挤死等等,这些逼害的事情他们都共同看到。这是共业所感。这是总地回答四个难。

「同处者,显处定义」,这里解释得相当之细致。「同处」,同一个处所,说明处所是定的,并不是不定。「同此处见,余处无故」,就在这个地方看见狱卒,其他地方没有看到。驳掉第一个外难:你说处定不应成,不对!我们说处所是定的,能成立。

「同时者,显时定义」,「同时」两个字,表示时也是定的。「同此时见,余时无故」,同在这个时候看到狱卒,狗、鸟啄眼睛、吃心肝,在其他时候没有看到。那么多的地狱有情都一样,在同一个处所、同一个时间都看到,其他的时间、其他处所就没有见到。驳掉第二个难。「众多相续等者,谓相续不定,皆共见故」,那么多的地狱有情都看到,并不是说因为境是不实在的,有的看到、有的不看到。「相续不定」是成立的。第三个难也破掉了。

「来至其所为逼害事者,显作用成」,这些不实在的狱卒、狗、鸟等等来逼害,地狱有情就感到很痛苦,刀砍过来就会死掉,死了又活,万死万生,这些痛苦的事是有的,有这个作用。驳掉第四个难。「如地狱」这一个比喻,证明时定、处定、相续不定、有作用四个道理能成立,把四个外难一起都批驳掉了。

接下来再解释地狱里边除了狱卒之外的那些狗、乌、铁山等物。「狗者,乌驳狗也」,这种狗很厉害。驳是古代的一种动物,跟马的样子差不多,它能吃老虎、豹子,是极凶猛的一种野兽。这种狗就是跟驳一样的狗,那吃起人来是很厉害的。「乌者铁巂,啄眼睛等乌也」,这个乌,就是乌鸦之类,吃罪人的眼睛、心、肠。这种乌,《俱舍》里叫铁嘴鸟,它的嘴是铁的,专门吃罪人的眼睛、心、肠、心、肝等等,抢着吃。在藏地,天葬的时候,很大的鸟,都是用它的嘴,很快地就把那个尸体吃没了。只要鼓一敲,它们就来了,吃那个尸体,吃眼睛、吃心、肝,叽叽喳喳,几下子,它那个嘴很厉害,跟铁的嘴一样。这还是在人间,地狱里的那些更厉害了,那嘴是钢铁一样的,它把活人的眼睛吃掉,把心脏拉开来,把心肝都吃掉。

「铁山者,即众合地狱等,作羊牛等形来逼罪人」,众合地狱是什么?这个山是像羊、牛的样子,这个山起先是分开的,当罪人处在两山之间的时候,就合拢来,逼迫罪人,把他挤压得浆水都出来了。

「等物者,等取网铁树林剌等蠰狗咤虫等」,这是使那些地狱有情受苦的东西。有一种树,长了很多铁刺,狱卒把罪人赶到树下,逼他爬上去,若不爬的话就用刀枪刺他,逼得他没有办法,只得往上爬。这种树的刺很长,又是钢铁,像刀剑一样,他往上爬的时候,铁刺是向下的,把他身上的皮肉都刮得稀巴烂;好不容易爬到树顶,狱卒又逼他下来,下来的时候,刺口就朝上了,又把他整个的皮肉、血都刮得干干净净。尽是受这样的苦。还有蠰狗咤虫,在粪尿里边,钻入罪人的皮里,把骨头咬破,吃他的骨髓,这是一种很厉害的虫。

「此中意者,谓地狱中,境虽无实」,讲了那么多逼害罪人的事情,是什么意思呢?意思是说地狱里边,客观的境虽然是不实在的,狱卒也好,乌也好,狗也好都不是真的有情,但是「同处、同时、多受罪者同见狱卒等,来为逼害事」,这个「多受罪者同见狱卒等」是相续不定,「来为逼害事」是显有作用,逼害的时候他们受苦。这四个道理,一个地狱的喻就能够成立起来,所以你们问的难是不能成立的。

「四义既成,故于余时,境虽无实,其处定等非皆不成」,地狱如此,其他时候也是如此:境虽然不实,处定、时定、相续不定、有作用等,不是都不成立,也可以成立。你们这四个难是没有效果的,不能驳倒唯识的道理。

「量云:余位处定等非不得成」(宗),地狱之内是成立的,「余位」就是除了地狱之外,比如我们现在看实有的那些事情,虽然境界实际不实在,但是时定、处定、相续不定、有作用四事能成立,不是像你们所说的不能成立。什么原因?「许无实境此识生故」(因),我们承许无实在的外境而这个识也能生起来。打个比喻,「如地狱人等此四事成」,如地狱人等,虽然也是没有实境识能生起,但是处定、时定、相续不定、作用,「此四事成」,都可以有,都能成立。那么不是在地狱,当然也可以有了,你们所说的不成立,理由是不充分的。

「然外难中,皆有过失」,你们的四个问难都有过失。「思求可知,故不繁述」,仔细想一想可以知道。什么过失呢?都不周遍。你们说处定不能成立,但是我们说处定能成立,梦中也能成立,地狱中也能成立,所以说你们的问难没有普遍性的。既然没有普遍性,本身有过失,那就不能作为难倒人家的依据。

述曰:自下第三,总结四义得成,释第四句颂。

论曰:由此虽无离识实境,而处定等四义皆成。

述曰:若言异识实境依他色等,大乘亦许是实;离识之外实有色等,大乘不成。故言离识境无实等,而处定等四事皆成,由此之言。

这是总结。「由此虽无离识实境,而处定等四义皆成」,总结说:你们以四个难来问,认为若唯识无境,则这四个事情都成立不了。现在我们回答你们,虽然没有离开识的实在外境,而处定、时定等等四个道理是可以成立的。

「若言异识实境依他色等,大乘亦许是实」,异识的实境,指依他起,就是所说的相分,唯识宗也承许,许可它是实有的。「离识之外实有色等,大乘不成」,离开识以外,还有实在的色声香味触等等实境,这个大乘唯识宗是不承许的。这里我们说离识无实境,并不是说异识无实境;「异」字与「离」字看起来差不多,意思完全不一样。所以说我们写文章的时候,字不能乱用,如果乱用一通,那意思就会相反。「故言离识境无实等,而处定等四事皆成,由此之言」,所以说离开识之外实境是没有的,而处定、时定等四个道理可以成立。这就把外边的问难驳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