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1)

我记得一个夏天的星期天——是西尔维亚活着并且伊莱奈年轻那时候。我当时应该有十七八岁,开始在各个村镇转。是好建议的集市,九月第一天。由于喝茶和访问朋友,西尔维亚和伊莱奈没有能够去——由于我所不知道的什么关于衣服和烦恼的问题,她们不要平常的同伴了,现在她们躺在躺椅上,看着鸽楼之上的天空。我那天早晨好好地洗了颈子,换了衬衣和鞋子,从镇子里回来以便吃口东西然后跳上自行车。努托从前一天开始已经在好建议了,因为他要在舞会上演奏。

西尔维亚从阳台上问我去哪里,她看上去好像是要聊天。她时不时地这样对我说话,带着一种美丽女孩子特有的微笑,在那些时刻我觉得自己不再是个仆人了。可是那天我很急,就像站在刺上一样。为什么我不敢上马车?西尔维亚对我说。我提前到。然后她向伊莱奈喊道:“你不也来好建议吗?鳗鱼带我们去,他看着马。”

我不怎么喜欢这样但我必须留在那里。她们下了楼,带着装午后点心的小篮子,阳伞,毯子。西尔维亚穿着一件带花的衣服,伊莱奈穿着白衣服。她们用她们那带高跟的小鞋子上了车,打开阳伞。

我已经好好地洗过了颈子和背,西尔维亚在阳伞下离我很近,发出花的气味。我看见她的小小的玫瑰色的耳朵,为了戴耳环而钻了孔,白色的颈背,而在后面,是伊莱奈的金黄头发的头。她们之间谈着那些来找她们的小年轻,评判他们,并且笑,有一次,看着我对我说,不要听;然后在她们之间猜测谁会来好建议。当我们开始上坡时,我下车到地上,以不使马太累,西尔维亚就抓着缰绳。

一边走着时她们问我一座房子,一个农场,一座钟楼是属于谁的,我知道每一行葡萄的质量,而主人,我不知道他们。我们回过头来看卡罗索的钟楼,我指出莫拉现在处在什么地方。

然后伊莱奈问我是不是确实不认识我的亲人。我回答她说我照样安心地活着;就是在这时西尔维亚从头到脚看着我,非常严肃,她对伊莱奈说我是个漂亮的小伙子,根本不像是这地方的人。伊莱奈为了不伤害我,说我肯定有一双漂亮的手,我立即把它们藏起来。于是她也像西尔维亚一样笑了。

然后她们开始谈到她们的烦恼和衣服,我们就到了好建议,在树下。

那里有乱糟糟的许多果仁饼柜台,小旗子,马车和行李,时不时能听到射击的爆裂声。我把马带到悬铃木的阴影里,那里有供系马的栏杆,我解下马车,松开干草。伊莱奈和西尔维亚喊道:“比赛在哪里,在哪里?”可是还早,于是她们开始找她们的朋友。我必须看着马,同时看集市。

时间还早,努托还没有吹奏,但在空气中能听到各种乐器笨拙地吹着,尖叫,喘息,玩笑,每一种都是只顾自己。我找到正和赛拉乌第的那些男孩在喝起泡柠檬汁的努托。他们正在教堂后面的空地上,从那里可以看到对面的整个山丘和白葡萄园,河岸,一直到远处,树林里的那些农场。在好建议的人们是从上面来的,从那些最偏僻的打谷场,和从更远的地方,从那些小教堂,从比芒戈更远的那些村镇,在那些地方只有山羊走的路,并且从来也没有人经过那里。他们坐着运东西的大马车、公共马车,骑自行车,步行,来到集市上。这里满是女孩,老妇人,她们进入教堂,还有男人,他们朝上观看。老爷们,穿得很好的女孩们,系着领带的小男孩们,他们也在教堂门口等着仪式。我对努托说我和伊莱奈和西尔维亚一起来的,我们看到她们在她们的朋友当中笑。那件带花的衣服确实是最美的。

和努托一起,我们去小酒馆的马厩里看马。火车站的古怪人 (1) 把我们挡在门口,要我们当警卫。他和另一些人拔开一只瓶子的塞子,那瓶子在地上漏了一半。但不是为了喝。他们把还在嘶嘶作响的葡萄酒倒进一个盘子里,让黑得像个桑葚的拉约罗 (2) 舔它,当拉约罗喝完了,他们在它后腿上抽四鞭子,好让它醒过来。拉约罗像只猫一样垂下尾巴猛踢。“放心吧,”他们对我们说,“你们会看到旗子是我们的。”

在这个时刻,西尔维亚和她的那些小伙子来到门口。“如果你们现在已经喝了,”一个总在笑的胖子说,“那就是你们代替马跑了。”

古怪人笑了起来,用红围巾擦擦汗。“应该这些小姐跑,”他说,“她们比我们轻。”

然后努托去为瞻拜圣母的仪式演奏。人们在教堂前排成一行,于是,圣母像出来了。努托朝我们挤挤眼,吐口痰,用手擦擦嘴,把嘴对上单簧管。他们奏起一个曲子,从芒戈都能听到。

我喜欢在那块空地上,在一些悬铃木当中,听着喇叭和单簧管的声音,看着所有那些跪下的、跑着的人,和圣母在圣器看管人们的肩上从正门出来。然后出来神父们、穿白罩衣的男孩们、老妇人们、老爷们、香火、所有那些在太阳下的蜡烛、衣服的颜色、女孩们。还有那些摆着卖果仁饼的、打靶的、套圈的柜台的男人和女人,所有的人都在悬铃木下看着。

圣母像在空地上巡回一圈,有人放了鞭炮。我看见头发金黄金黄的伊莱奈堵着自己的耳朵。我为自己曾把她们带在马车上,并与她们一起在集市上感到高兴。

我有一刻去把干草重新收集到马嘴下,我停下来看着我们的毯子,围巾,小篮子。

然后是比赛,音乐重新奏起来,这时马进到大路上。我用一只眼一直在寻找着那件带花的衣服和那件白色的衣服,我看到她们在说话和笑,看到要想成为那些年轻人中的一个,要想我也带她们去跳舞,我该付出什么东西。

比赛在悬铃木树下经过两次,向下和向上,马发出一阵就像贝尔波河涨水的响声;一个我不认识的年轻人骑着拉约罗,他低头弓着背,像个疯子一般抽着。我旁边是古怪人,他在咒骂,然后,当另一匹马踏错了一步,像只口袋一样一头栽倒时,他大喊万岁,后来,当拉约罗抬起头一跳起时,他又重新咒骂起来;他从脖子上扯下围巾,对我说:“你可真是个杂种 (3) 。”赛拉乌第的那些人像山羊一样跳着和相互碰头;然后人们开始从另一处发出喊声,古怪人扑倒在草地上翻了一个好大的跟头,头撞在地上;所有的人还在喊叫;奈伊维的一匹马赢了。

这之后,我看不到伊莱奈和西尔维亚了。我自己到打靶处和玩牌处转了转,去到小酒馆听马的主人们说话,他们争吵着,一瓶接一瓶地喝酒,本堂神父竭力让他们和好。有人唱,有人骂,有人已经在吃萨拉米香肠。当然,没有女孩子来这个院子。

在这个时候努托和乐队已经坐在舞会上开始演奏了。在宁静中能听到音乐声和笑声,夜晚凉爽和明亮,我在那些棚子的后面转着,我看到口袋布的屏风被立了起来,年轻人开玩笑,喝酒,有人已经掀起柜台的那些女人的内衣了。男孩们互相喊叫,互相抢果仁饼,引起轰动。

我去看人们在大帘子下的台子上跳舞。那些赛拉乌第的人已经在跳了。还有他们的姐妹们,可是我停在那里看,因为我在寻找带花的衣服和那件白色的衣服。我看见她们两个人在电石气灯的亮光处和那些年轻人抱在一起,脸靠在肩上,音乐响起来,带动着她们。“是努托,”我想。我去到努托的长凳下,让人给他的杯子倒满酒,也给我倒满酒,就像给演奏者们倒酒一样。

后来西尔维亚找到躺在草地上、靠近马嘴的我。我躺在那里,在悬铃木树当中数着星星。我突然在我和天穹之间,看见她的欢快的脸,带花的衣服。“他在这里睡觉。”她喊道。

于是我跳起来,她们的那些年轻人发出喧闹声并希望她们继续留在那里。远处,在教堂后面,一些女孩在唱歌。一个人提出要步行送她们。可是还有别的小姐,她们说:“那我们呢?”

我们在电石气灯光下出发了,然后,在下坡路的黑暗中我慢慢地走着,听着那些木鞋声。

教堂后面的那合唱队一直在唱着。伊莱奈把自己裹在一条围巾里,西尔维亚一直在谈着人们,谈着那些跳舞的人,谈着夏天,批评所有的人,并且笑着。她们问我是不是我也有自己的女孩子。我说我一直和努托在一起,在看着演奏。

后来在快到转弯处时西尔维亚安静下来,有一刻,把头放在我的肩上,对我微笑一下,对我说希望我在赶车时让她就这样。我执着缰绳,看着马的耳朵。

【注释】

(1) 这是一个人的绰号。

(2) 一匹参加比赛的马的名字。

(3) 这是他讲的粗话,并不是在骂鳗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