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罗伯特叔叔(1 / 1)

路易斯偷偷溜出了家门。当他站到忒杰和贝卡·可塞恩斯的家门口时,百叶窗是关着的。他不敢按门铃,就在房门前等着。在对面大街上,在鞋匠那儿,一个老头儿在帮一个小女孩戴防毒面具。他把这只圆眼睛和长鼻子动物的金色头发拨到后面去。从斯内拉尔大街传来磨剪子的刺耳声音。路易斯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像皱叶卷心菜一样慢慢展开,填满了他的身体内部:贝卡在夜里死了,可塞恩斯一家现在正在送葬途中。

贝卡坐在散发着她那工作装上的机油臭味的厨房里剥豌豆,这时巨大的死亡天使从开着的窗户里飞了进来,小心地收起窸窣响的宽大白翅膀,蹲在窗台上。他格外长的透明手指伸进了豌豆里。天使飞快地把豌豆吃掉了,贝卡都来不及把新的那些剥掉壳。

“别这样啊,霍尔斯特。”贝卡说,“拜托,我母亲可会……”天使从窗台上滑了下来,抖抖肩膀,让华丽的翅膀又展开来,张开了手臂。贝卡把就装着几颗豌豆的金属盆扔到地上,跳起老高,想冲进天使的仁慈的胸怀里去。但在同一时刻,霍尔斯特变得看不见,飞走了;她落到地板上,嘴撞到了一个金属箱的边上,这是从黏土矿的棚屋里拿来的。她的牙齿就像撞瘪了的白色豌豆四处滚。

路易斯急忙跑到咪咪那儿去,那位面包师傅的老婆正双臂交叉,站在店门口。

“一块黑面包和一块白面包?”她问。

“不。”从店里涌来一股好闻的香草味。

“那你要什么?”

“什么都不要。——街上这么空,是不是有葬礼啊?”

“我没听说啊。不过可能是有。”

“但是,如果有葬礼,您肯定会听说的呀。”

“瞧你紧张的。出了啥事吗?”

“可塞恩斯一家都不在家。”

“他们去新年集市了。”

路易斯气得浑身发抖,跑出了茨维弗热姆大街。再也不会了。我再也不会去他们家了。他们是波希米亚人 [113] 。异乡人。吉卜赛人。他们压根就没跟我提过有新年集市这回事儿。但是爸爸和妈妈也没提过,这怎么可能?贝卡和忒杰现在坐在过山车里欢呼,嘴角上还沾着油饼的糖粒。

他路过“弗兰德利亚”,一座小宫殿,说法语的那群家伙在里面打网球。他将手指插进门栅栏的铁杆中间。头发打了蜡、穿着白裤子的男生用白色的球玩着这个优雅而不可思议的游戏。他们伸展身体,用晒成棕色的手臂击打网球,用法语喊着什么,从水晶杯里舀冰激凌吃的女士们喊着什么。他觉得自己在反对这个无忧无虑、不受责罚、傲慢自恋而游戏人间的世界方面和爸爸同声相应,爸爸认为“弗兰德利亚”是“我们民族敌人的城堡”。等我长大了,我也要穿着白色套装在那里打网球,那门让人憎恨的语言,法语我会比他们说得还好。快了,马上就行了。我在修女恩格尔的法语课上必须好好用功了。

虽然没有父母的陪同,他是不能这么做的,但他还是往婆妈妈家的方向走了。不然我能去哪儿呢?去新年集市?这个新年集市在哪儿?我总不能拦住个路人问吧。他准会说:“你大概不是这儿的人吧,我的小朋友?”另外,我口袋里一个法郎都没有。

海伦娜姑妈说,婆妈妈躺在床上。她受了点传染。传染了什么?路易斯有一次听人说好女人会传染别人,但是传染的是什么呢?婆妈妈和这有什么关系呢?哦,她是被传染了感冒!海伦娜姑妈说,不是很严重,很可能婆妈妈根本就没染上感冒,只是用这个做借口。但是这又为了什么呢?海伦娜姑妈不愿意再透露了,把头摆向正在解《标准报》里字谜的罗伯特叔叔。他都没怎么跟路易斯打招呼,只是嘟囔了句什么,牙齿之间还夹着一支铅笔。

罗伯特叔叔比弗洛伦特叔叔大一岁,但看上去比弗洛伦特叔叔老十岁。体重超过了两百斤。

“他就像头肥猪。”爸爸说,“一丁点儿节制都没有。随心所欲,一个劲地吃吃吃,总有一天被自己的肥肉窒息死。”妈妈说,罗伯特叔叔的“松弛”是这么开始的,他的未婚妻在一个夏天夜里消失了,第二天再出现的时候她拒绝解释,只说她是清白的,但罗伯特叔叔气得把房门都从门枢上扯了下来,再也不愿回到他曾经发誓要与之共度余生的这个女人身边了。接下来那几周,他长出了好多痘,现在都能看到痘印,脸颊和脖子上鱼鳞一样的小坑。

所有的窗子都开着。海伦娜姑妈要开始大扫除了。有氨水的味道。或者又是上次那种尿骚味?

“好了。”罗伯特叔叔把报纸往前一推,“你妈妈怎样了?她肚子现在又变大了些吧?我猜是对双胞胎。”

“你懂什么。”海伦娜姑妈说道,并一边将一条围巾绑在头上,就像穆斯林头巾那样。

“从她眼睛就能看出来。”

“她眼睛又怎么了?”

“喏,这样子。”他变身为一个身材臃肿、稍微显得弱智的女人,睁大着斜视的眼睛,将脸颊收紧,这样双下巴就突出来了。就像在“格略宁尔”里的爸爸一样,教父,那位家长和把一切看在眼里的主宰者的缺席让这个儿子也放肆地表现自己的某种狂妄。猫不在家,长痘的肥老鼠就跳起了舞。

“她自己肯定知道。康斯坦泽年纪也不小了。不过我希望她不要学我们母亲的样子,连生七个。”罗伯特叔叔说,一直还斜着眼睛,“你觉得呢,小家伙?”他说这话时,眼睛又恢复正常状态了,目光落在路易斯身上,就好像他是个成年人。

“这事儿她自己能决定。”海伦娜姑妈鲁莽地说,“而且我们的大哥也要插上一手的。”

“插上一手。不仅仅是手吧。”罗伯特叔叔盯着一大群落到花园里的麻雀看。海伦娜姑妈剥了一根香蕉,其中一半给路易斯,另一半给她这个滚圆肥胖的弟弟。

“生孩子!他们为什么就不能买只狗,一只腊肠犬?或者养一只鹦鹉?如果他们非要在家里养点活东西的话!你怎么想,小家伙?”

一天早晨,罗伯特叔叔起床,为了剃胡须去照镜子,却发现他以前的忧伤所造出的痘痘又都爆发出来了,小坑,小泡,小脓包。就连达米盎神父 [114] 都帮助不了的麻风病人。这头被印上永久记号的穿着灰色西装的肥猪从此再也去不了银行,也上不了街,只会生了根一样坐在自己的椅子里,继续解字谜。但这样的话,会让婆妈妈太伤心的。不,我们还是仁慈一点,绕过他吧。

婆妈妈有七个孩子,就像彩虹有七种颜色,就像埃及遭受了七重灾难, [115] 童话里有七个小矮人一样。第一个是海伦娜,准确地说,是玛丽—海伦娜,因为只活了两天的小孩在亲爱的上帝的登记簿上也是编了号的灵魂。不过,直接把夭折的婴儿的名字安到另一个孩子(这会儿还在摆弄头巾下面落到脖子上的头发的海伦娜姑妈)头上,真是不讲责任,也是对亲爱的上帝的一次冒犯。就好像婆妈妈在对上帝说:“你从我手中抢走了一个海伦娜,这可是个坏安排。我要自己弥补损失,我已经准备好了备用的,另一个海伦娜。”——等我有了小孩,我会给他们起完全不一样的名字,我会仔细留心,好让上帝能很好地区分他们。然后他还是能按照他的安排处理他们每一个。

“另一方面,”罗伯特叔叔说,“多子女家庭联合会还是要继续保留啊。我们可不想它破产,不然我们在坐火车时就再也买不到特价票了。你怎么想的,小家伙?”

一架飞机嗡嗡地在房子上空低低地飞过。路易斯跑到花园里,但飞机已经看不见了,只有空气还在振动。罗伯特叔叔堵住了门。他的肚子大得和妈妈一样。

“我们出门去,我和你。我们的海伦娜发了清扫狂。在这些时候,女人们都不靠谱。来,让我们从这儿消失吧。”

“可是,你不用带我回家,罗伯特叔叔。”

“我陪你走一小段。”

海伦娜姑妈举起了扫帚,就像是要用这个把路易斯敲打成骑士似的。 [116] 她又把扫帚放了下来,嘴唇拉开,露出白色的牙齿。“你什么时候再去哈尔贝克?”

“五天以后。”

“我们还要去跳舞呢。等我能抽出点时间的时候。别以为我忘了。”

罗伯特叔叔走上了去弗格尔市场的路。路易斯决定走在靠房子的这边,不过这是个错误,因为叔叔的庞大身躯因为害怕可能开过身边的汽车而不断地往他身上撞过来。弗洛伦特叔叔骑着自行车过来了。他停下来,单腿撑在地上,没有朝他哥哥看一样,他哥哥赶紧说:“我们在散步。”

“他不可以去酒馆的,罗伯特。就我自己来说,你可以去,路易斯,但如果你父亲知道了的话,那又会是我的错了。”

“我们是去‘失落草地’。”罗伯特叔叔面对施塔德—瓦勒的新守门员有点犯怵。

“徒步行军一小段,对你来说肯定有好处。”弗洛伦特叔叔踩着两边的脚踏板保持平衡。争先赛的运动员,自行车运动的王子们在玩静立式的时候就是这么站的。还有环法自行车赛的登高运动员,他们的身姿永远地留在了一张报纸照片上,身后是齐天高的积雪山峰。

菲利奇杨·弗伐克戴着帽子。痛苦而扭曲的表情横穿他的脸。他在这一年赢得了环法比赛。弗洛伦特叔叔飞速冲了出去,同时头也不回地喊道:“一定要准时来打牌,胖子!”

罗伯特叔叔一言不发地继续慢慢走。路易斯放慢了自己的步子,走到公园,而他叔叔一屁股坐在了一条公园长凳上,大口喘着气。

“我们走了好长一段路,你觉得呢,小家伙?”

一位年纪很大的警察走了过来,对罗伯特叔叔视而不见,抓了抓自己的手枪套,消失在了杜鹃花丛后面。“第二片区的凯尔瑟麦克。他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是因为你在我身边坐着,而他不知道你是谁。一个特别老实的男人,只是如果他喝高了,谁都不能担保能出什么事儿。他总是和我一起去看瓦勒根姆的赛马。穿便衣去的。下了班,他就给别人糊墙。你将来要记着这一点。虽然这不合规定,但在哪儿找粉刷工和裱糊工都不如在警察局里找。警察可以做水电工,消防员可以干电工。你当然要记得关好房门,万一有监督的人来呢……”

在他们对面,在大丽花和玫瑰之间是阿斯特丽德王后的白色纪念碑,闪闪发亮。去年纪念碑揭幕的时候,我们的国王本来要到场的。整个瓦勒的居民蜂拥而至,想要看一眼哀伤的君王,但他的背出了点毛病,代替他出现的是一个将军,一个城堡领主,他传达了国王的诚挚问候。

“你话也不多啊,小家伙。不过我肯定你在寄宿学校是个精通各种门路的机灵鬼。你是不是怕我?”

“不是,罗伯特叔叔。”

“大多数人在我身边都觉得不自在。”他从自己裤子口袋里抽出一大块褐色的干奶酪,咬了起来,“大多数人都觉得我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他们觉得在银行里工作就是整天没事做混日子。这不对。我们银行雇员做的是实打实的工作。虽然我并不喜欢在那儿工作。我更情愿去做肉店老板。我有旅馆职业学校的毕业证书,别忘了。但你教父说:‘罗伯特,先结婚吧,等你一结婚,我就两肋插刀地支持你开肉店。’但是结婚他妈的要两个人才能结的呀。而我父亲,你教父的婚姻也不是啥好榜样。另外,我到底为什么要结婚呢?我过得挺好,我数着钟点上下班。晚上我听电台广播或去看电影。要不就读我的《李斯特勋爵历险故事集》。 [117] ”

“爸爸也读这套故事集。”

“这些故事集就是从他那儿拿的。”罗伯特叔叔又把一大块奶酪塞进了细嚼慢咽的腮帮子里。

“结婚。说得倒是轻巧。我们这儿又不是刚果,能给自己买个老婆。”

三个叽叽喳喳说话的护士走了过去。罗伯特叔叔目光追随着她们,然后又紧张兮兮地在自己裤子口袋里找着什么,用一根火柴剔干净了深深嵌进手指甲里的奶酪屑。

“我们在这儿坐着好吗?”

“好,罗伯特叔叔。”

“我有一次看见过两只海鸥。你想想,在离海岸这么远的地方。有一次,”他改变了一下坐姿,大口呼吸了一下,“有一次,就在我们现在坐着的这条凳子上,我们好好地耍了我们头儿一次。他以前在午间休息的时候也总是坐到公园里来,带着肉馅面包,顺带还看看玫瑰花。外汇部的那两个混蛋走了过来,装作没有看到头儿的样子。他们背对着他坐到对面凳子上大声说话,好让他每个字都听得清楚。当时特蕾瑟,头儿的妻子正在玛丽亚医院里等着孩子降生。‘哎,’其中一人说,‘塔弗尼尔又去医院了。’‘为什么?’另一个说。‘塔弗尼尔在医院里干吗?’‘我拜托你,’第一个人说,‘你不会想说你不知道塔弗尼尔每天背着老板去医院看老板老婆吧!’‘可是,’另一人说,‘老板自己难道一点儿都不知道?’‘当然不知道了。’第一个人说,‘塔弗尼尔等到他看到老板乖乖地坐到了书桌前,才会带着新鲜水果和一束紫罗兰去特蕾瑟那儿。’——‘那也就是说,特蕾瑟肚子里的孩子……’‘明摆着的啊,’第一个人说,‘整个银行都知道了。’然后他们就起身走掉了。头儿就像只老虎一样冲进了银行,把塔弗尼尔从柜台上拽下来,咬了他的耳朵。塔弗尼尔还以为头儿发了疯,也许是染上了口蹄疫,赶紧叫嚷着找医生。我们那叫一个笑哦,简直笑得东倒西歪。”罗伯特叔叔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们就坦白了,那两个家伙。‘头儿,我们只想跟您开个玩笑,找找乐子。’但这事儿一直留在头儿脑海里阴魂不散。从那以后,据说他在家里就变得无法忍耐了。在银行里他再也不和我们说话了。”

罗伯特叔叔摇晃着脑袋,他领子上的一圈脂肪移来移去。他吹着《快乐农夫》的调子,然后说,“而他们居然还想要别人结婚。”

工人们走在回家的路上,急急忙忙,一语不发。等有轨电车。

“嘿,我们在这儿坐着还真不赖?”

“很好,罗伯特叔叔。”

“瞧,要是你现在结了婚,你就必须立刻赶回家里去。你到哪儿去了,路易斯?——你为什么回来这么晚?——你又到那些骚娘们那儿去瞎混了?——脱下鞋子,你要把地板蹭坏了!——不要把雨伞放在沙发上,路易斯!”

罗伯特叔叔边说边一个劲地点头,就像是这话都是另一个人说的似的。然后,他叹着气从凳子上站起来。“来,我们继续走吧!”

他们走过音乐厅后面,在这里星期日会有西南弗兰德的军乐队演奏比赛。他们走过一个长满灌木和异国花草的花园,贝赫尼丝姨妈,母亲兄弟姐妹中的大学者,能说出它们的弗拉芒语和拉丁语名字。他们走到了一架秋千前。

“坐上去。”罗伯特叔叔指着那个颜色剥落的木板说。

“我们得回家了,罗伯特叔叔。”

“别这么孩子气。”罗伯特叔叔弯下腰,让秋千晃起来,又用他宽大的“前爪”抓住了它。路易斯坐下,把两腿抬高。罗伯特叔叔兴奋地呀呀叫着,把他推到肩膀的高度。路易斯朝空中冲去,他的鞋子比他的鼻子还高了,满是树木的世界在摇晃,翻转了五六次。路易斯感到他全身变得冰冷,他内脏里的皱叶卷心菜变软变湿,像有着上百条贪婪而暴虐的触须的水母一样越过他的胸,朝他的嘴扩张。他看到了一片绿色,邮局的屋顶,加了栏杆的音乐厅,大理石王后看了三遍。他一次又一次被高声欢叫的罗伯特叔叔推到可恶的虚空中。他尖叫起来,想要往前摔出去却又不敢,他的手臂因恐惧而经受了一阵抽搐,他身上一会儿热一会儿冰凉,在摇摆晃动中终于忍不住吐了。罗伯特叔叔咒骂着扯住一边的绳索,路易斯便随着木板一跳一跳地来回摆动。他牢牢抓住绳子,然后摔下了秋千,两手受伤。“放了我。”他还想喊,但喉咙里热辣辣地发酸,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他啪唧一下落进沙子里,荡回来的木板砸到了他脖子,他哭起来。他受到这样的极度羞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而他的脸在沙子上蹭伤了。他看到灰色西装里那个鼓胀的身影,它不知所措地拽住绳子,对两个推着童车的女士说着什么。

路易斯用袖子擦眼睛、鼻子和嘴,想要振作一下站起来,但他的膝盖又弯了下去,他跌跌撞撞地往旁边走,结果整个趴了下来。

罗伯特叔叔把他拉起来,按着他的肚子。

“嘿,现在安静下来。嘿,小伙儿!安静!”

“这不能怪我,罗伯特叔叔,都是……我的身体……”

“是啊,你还没吃东西,所以才这样。就因为这个。我还特地对我们的海伦娜说过:‘给小家伙几块夹盐卤香肠的黄油面包。’——你不会告诉你爸爸的,对吗?不然他又会怪我了。康斯坦泽会认为我是有意的。可我只想帮你一把,因为是你求我荡秋千的。”

路易斯清了清嗓子,感到了嘴里的酸味。他做了次深呼吸。

“来,回家吧。快一点。”路易斯说。这话听上去像是命令。罗伯特叔叔想牵他的手,但路易斯装出要在裤子上揩掉呕吐物的样子。他们穿过了公园。路易斯吹起了《快乐农夫》的调子。

“还真是吓了我一跳啊!我的神经现在还在乱跳。”罗伯特叔叔说,“现在我算明白为什么有的人要抽烟了。或者喝酒喝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