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爱情可以失踪,工作怎能失态?(1 / 1)

“你以后……我是说,很久很久以后,想在哪儿住?”

“什么哪儿住?家住呗?还能住洞里啊?”陶源打开泡沫餐盒,把炒河粉里的肉丝都挑出来,一根根往杨溪的碗里丢。

“哎呀,什么呀!”杨溪有点儿发急,伸手到抽屉里翻她今天看过的一本杂志,但半天都没找到,“我今天看到一张图,心脏一下子就被击中了。”

陶源挑挑眉,还在慢慢挑肉丝扔给她。

“哎找不到了!”杨溪放弃了,“我跟你说。那是个别墅,山里的,有很大的落地窗,边上是好大的书架。金灿灿的阳光洒在木地板上,外面草木葱茏,感觉特棒!”

“哦。”陶源点了点头,低头吃河粉。

“你不觉得很棒吗!理想生活啊!”杨溪挥舞着筷子。

“好啊。等会儿我给你算算,过上这种生活,得挣多少钱才够。”陶源说。

“嗯嗯嗯!”杨溪使劲点头。

两分钟后,陶源清光了餐盒,扣上了盖子。

“算好了。”他打了个嗝,顺手拿起杨溪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喂,你又用我杯子!”杨溪端着饭盒满嘴河粉,只能含混不清地甩他几记眼刀。

“你需要——数学考149分!”陶源宣布道。

杨溪眼睛一翻,什么跟什么啊?就是说她没戏咯?

“或者——”陶源话锋一转,伸手把刚发的卷子从自己桌上拿过来,在杨溪面前哗啦哗啦地抖着,“找一个数学考了149分的老公!”

秋天来的速度比所有其他的季节都快。一场雨后,穿着单裤在外面走,就有点儿瑟瑟不安了。

中午下班后,陶源买了两份饭,拎着湿乎乎的雨伞,慢慢走去医院。刚进一楼大厅,兜里的手机就震了起来。

“到了没?饿死啦!”女孩儿的声音奇怪得又脆又黏,让他没由来地觉得背脊后面有些不舒服。

“到楼下了。”他简单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自从在那次医闹事件里认识了罗芳茗,他在医院这边的事情一下子轻松了好多。

罗芳茗比他们小三届,上学上得早,才刚过二十五岁。楚安本地人,父母都是医生。巧的是,她爸爸罗阳生还正是中心医院的副院长。

得知女儿被陶源救了一命后,罗院长亲自带着礼物过来探视,安排他们一家转到干部病房,里里外外都打好了招呼,对陶家任何需要都有求必应。

陶源觉得挺感激的,在爸爸人生最后的一段日子里,可以稍微过得舒服一点儿。这是原来凭他自己绝对做不到的事。

但随之而来的,他也有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恼”。

这个漂亮的小护士罗芳茗,真的看上他了。

而且,特别自然地,好像就跟他处上了对象,拉上了他的手。

“哇!原来下雨了?怪不得这么慢呢!”刚走出楼道口,穿着粉红色护士服的小姑娘就小鹿一样朝他飞奔了过来。

“嗯。”陶源把其中一个塑料袋递给她,“可能有点儿凉了,微波炉再转一下吧。”

“来跟我一起吃!”罗芳茗却把他手里所有东西都抢了过去,然后拉着他的手往护士站走。

陶源拗不过,也就顺着她,一块儿过去了。

外面买的午饭调料一般都下得比较重,不像食堂做得那么清淡。罗芳茗喜欢吃辣,也不挑食,陶源买什么吃什么,从来不给他出难题。偶尔嘴馋了会央着陶源跑腿买个奶茶,请全科室的小姑娘们喝。陶源也就答应,像个标准合格的男朋友,大大方方掏钱,全盘服务到位。

对于这样一段突如其来却又水到渠成的关系,陶源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故意地反应迟钝——就像片枯黄的叶子被雨从树上打下来,翻卷着贴到某片玻璃窗上,然后,就这么算了。

粘在那儿也行,再来一场雨把它浇下来也行。落到哪里,都无所谓。

反正已经枯了。

陶源没觉得自己在恋爱,好像也没有说过什么表白的话,郑重其事地跟罗芳茗确定关系。但看着这个有点儿活泼也有点儿漂亮的小姑娘在面前叽叽喳喳,到处跟别人介绍这是她男朋友,他只觉得——也行,就这样吧。

“这周末不下雨哎!我们去逛逛街?”罗芳茗一边刷手机,一边吃着饭。

“嗯。”陶源答应了。

“你不问我想买什么吗?”罗芳茗咬着筷子尖,抬头看了一眼陶源。

“买什么都行啊。”陶源淡淡地回道。

罗芳茗微微噘了噘嘴。

陶源没看见,低头收拾面前吃完的饭盒。

“中南街新开了家咖啡书吧。”罗芳茗声音很平稳,“我们去看看书吧!听说……你喜欢郭敬明?”

“咔”的一声,陶源在一次性饭盒上扣出了个洞。

“听谁说的?”

“嘻嘻。”罗芳茗娇笑了一声,“不告诉你。”

陶源突然觉得心口上狠狠痛了一下,像被一榔头砸了个钉子。

还能有谁。

国庆假期的重逢,他们终于加上了微信。从那之后,他就像控制不住了一样,每隔几分钟就想去看看她在做什么,有没有发什么新的朋友圈动态。

但后来,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下去了。这样是没有意义的。

他不能不负责任地去追她回来,然后再伤害她,毁掉她本来可以轻易得到的幸福。

他必须忘了她,朝前走。跟罗芳茗,或者随便谁,在一起,走下去。

“对了,今天我妈跟我说,我们家洛城路的房子租约到期了。”罗芳茗扔下了筷子,“我跟她说别租给别人了,我想去住。”

“哦。”陶源应了一声。

“哦什么哦。”罗芳茗笑着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晚上下班陪我去看看。要是太脏太乱了,还得重新装修一下。”

陶源微微皱起了眉。

“没事!又不远。你爸妈我让小柳帮忙看着,有事打你电话呗!”

陶源抿了下嘴,轻嘘了口气,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罗芳茗家的房子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背后,紧临着楚安最好的小学。

多年来,这套房一直出租给一家带孩子在这儿读书的一家三口,从二年级一直读到毕业,终于搬了。

房子是三室一厅,十分宽敞。其实装修得还不错,保持得也比较干净,除了墙上有些粘贴奖状留下的胶印,陶源觉得也没什么特别需要处理的地方。

但罗芳茗不太忍得了,坚持要请人设计设计,好好弄一下。

“你觉得我们装个地中海风格,怎么样?”她兴致勃勃地在屋里乱转,一边翻着存在手机里的样板图片,一边各处比对着,看能不能实现。

“你觉得行就行呗。”陶源没什么兴致,靠在门边上耸了耸肩。

“你参与一下呀!又不是我一个人住!”罗芳茗娇嗔了一下,过来拉他的胳膊,叫他过去看卧室的布局。

陶源皱了皱眉,任她拉自己过去,但没说话。

看她意思,像是想要他也一起住过来。

可这怎么行?他们才刚在一起。他也没钱帮她装修,或者付她租金。

“你平时不陪床的时候,喜欢干什么呢?就是看书?”罗芳茗叽叽喳喳的,“那这间房我们做书房好不好?我想要一面墙的书柜!那边放个沙发,再放个阅读灯。这里摆个茶几,不,要不直接弄成榻榻米好了。我们周末的时候啊,就在这儿喝茶看书,看到累了,就在榻榻米上……嘿嘿嘿……”她说着,回头就看着陶源贼兮兮地笑。

陶源吓了一跳,往后躲了一躲。

现在的小姑娘,这么开放的吗?

“你干吗?装什么装啊?”罗芳茗又娇嗔着向他扑过来,“这儿就我们两个人,你还这么正经。”

她说完,张开手臂就往陶源怀里一钻,把脸贴在他胸膛上,两手绕到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陶源一下子尴尬了,两条胳膊顿时不知道该放在哪儿。

确实,这还是他们俩第一次私下里单独相处。以往在医院,他们最多也只是拉一下手,抱都没抱过。

此时,陶源感觉到罗芳茗的身体像个热水袋一样贴在他身上,散发着有点儿烫人的威力。头发的清香缭绕在他鼻子下面,痒痒的。

“你,不想亲亲我吗?”罗芳茗慢慢扬起头,把尖尖的小下巴搁在他胸骨上,微微噘起嘴,像是有点儿生气。

陶源不知道说什么好。

罗芳茗嘴唇上涂了淡粉色的唇蜜,亮亮的,跟果冻似的。他本能地觉得,那东西……应该有毒吧……

“我数三个数,你再不亲我,我可就亲你了!”罗芳茗伸出三个手指,“1——2——”

陶源深吸了口气,低头在她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

罗芳茗蒙了一下,然后兴奋地尖叫,跳起来搂住了他的脖子。

“我好开心啊啊啊——”她挂在陶源的脖子上转了一圈,“我要赶快装修好!早点儿跟你一起住!我们下去逛街吧!这里好热闹的!”

从白龙齿科总部办公室出来,杨溪长长地嘘了口气,从包里拿出矿泉水瓶猛灌了一口。

在她身后,沈一伦客客气气地跟经销商瑞马的老板老马握手,致谢,告别,再次强调了一下下周三上午九点过来送合同,一定要准点。

花了两个多小时,杨溪终于把互相投诉的终端客户和经销商情绪安抚好,事情讲明白。双方都仗着自己的生意体量大,想多占点儿利益。而对于最下游的厂商安蒂科来说,这两尊佛爷都得罪不起——表面看起来像是双方掐架找安蒂科仲裁,实际到了谈判桌上,立马就变成沆瀣一气压安蒂科的进货价了。在他们的逻辑里,只要厂商降价,经销商利润够了,自然能保证给终端用户的服务质量——皆大欢喜。

但杨溪当然不能这么玩。

别说她没有降价的权限,就算是有,就算老罗主动来要求她降,她也不会选择走这条容易但必死的路。

卖掉货,且守住利润,是生意的生命线。而平衡一个生意里每一方的利益和尊严,正是一个销售最重要的价值所在。

沈一伦之前没有做好,所以出了问题。反映到杨溪这儿,她便来从头至尾梳理梳理。

今天来白龙齿科之前,杨溪先一个人去找老马喝了个咖啡,好好听他把槽都吐出来。

“你不知道白龙那帮小子有多可气!他们用量多吗?多的全是低端线,高端的一个月能卖出去几颗啊?平均下来我利润百分之十三,常备库存五百多万,账期九十天都不够他拖!就这种破生意,还嫌我服务不好?拿什么钱去给他做服务?

“今年下半年生意是真的难做!经济真的是不好,你也知道,第三季度你华东的数字没到,我也是帮了忙的。老罗跟我多少年交情了?我也不想让他脸上难看。但是白龙这个样子,还老对我们管物流的小姑娘出言不逊,我就是看不惯,忍不了!

“说实话,我第四季度已经没钱备货了。库存不消化到百分之八十,我一分钱货都不会进。白龙缺型号就缺着,让他们自己想办法从别家调吧!”

杨溪听着,一条一条把他的不满和难处记下来。然后拿电脑出来打开数据系统,当场跟他核对了一下高库存的型号和白龙的缺货清单,很快就找到了出现问题的原因。

瑞马因为想把利润率拉起来,年初跟安蒂科签了挺大的一个高端产品线的打包合同。为了冲返利,囤了好多的高端产品库存。而白龙齿科因为连锁门诊扩张得太快,高水平高资质的医生不够撑门面,客单价整体开始往中低端走,高端产品越来越卖不动了。

了解这个原因之后,杨溪想了想,直接开出了方案:

第一,许诺正在开发的几家新客户交给老马做,全力帮他消化库存和提高利润;

第二,安蒂科马上组织全方位的培训,教白龙怎么卖高端产品,出市场预算支持白龙促销活动;

第三,要求老马适当降低高端线的价,并且承诺保证今后的服务质量。

老马自己盘算了一下,觉得这也是目前看来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只能接受,相信杨溪可以把事情摆平。

于是,在白龙齿科一刻不停地谈判了一个下午之后,杨溪终于安抚了双方,然后把接下来一个月的工作都扎扎实实地安排满了。

“老板,你后面去哪儿?顺路的话我送你?”沈一伦拿出车钥匙,朝停车场的方向指了指。

“不用了,我回趟公司,还有个会。”杨溪拿出手机准备叫车。

“这个点还有会啊?”沈一伦把双肩包背好,摆了摆手,“那我先走了,九院有个研讨会,约了老武晚宴之后碰个面。”

杨溪点点头,自己往路边走。过了一会儿,就看见沈一伦把车开出来,闪了一下灯,右拐走了。

杨溪深深地吸了口气。

黄昏了,街上早已开始了晚高峰的拥堵,到处都是下班的人潮。夕阳被高架桥挡住,只剩上下两半黄色的光芒,被高楼分割成一段一段的。

正常的生活,正常的忙碌,正常地遇到难题再一一解决,正常地把日历上的工作计划堆满,时间规划得严丝合缝。

虽然累,但也没什么不好。

忙起来了,她就不会再去想那个离她太远的小城,和城里那个人的名字。

“嘀——嘀嘀——”

突然,杨溪回过神来,发现不远处的停车场入口边上停了辆很眼熟的车,正使劲按着喇叭。

一低头,捏在手里的手机也疯狂地震了起来。

沈一伦来电。杨溪这才发现,原来那是沈一伦开了一圈之后,又绕了回来。

“老板!快过来!上车跟我走!”他打开车门下了车,遥遥冲着杨溪拼命招手。

“干啥?”杨溪惊愕了。

“我客户跟我说,在研讨会上看见江酌了!”

杨溪原本是要回公司接着开会的,今天的会很重要,是关于集团总部计划开新业务单元的中国区市场讨论会。不过老罗听说杨溪要去拦截江酌,立刻批准她不参会,全力去把大咖搞定。

在车上翻了一通资料,杨溪才发现这个几个月前就发布宣传的国际牙科研讨会曾经邀请过江酌,但后来发布的资料里又把他的名字给删了,似乎是最终没能邀请成功。杨溪当时太忙,就没放在心上,研讨会的日期也没记住。

此时匆忙上阵,她什么资料也没准备,浑身上下有安蒂科标志的只有名片,去的晚宴还不一定能让她进,说不好只能像个最初级的新手销售,在门口干等着碰碰运气了。

“唉,我也没想到,这么个小研讨会他竟然还来了。”沈一伦也连连懊悔,“我之前搜到过这个信息的,所以让老武帮我留意。但这个会规模真的不大,一两百人而已,讲的议题也不新,参加的大都是些资历轻的小医生,怎么看也不值得他专门飞回来参加。”

“嗯。”杨溪点头,“那说明,他真的准备回国来了。而且,百分之九十是会自己创业。”

“来招揽部下?”

“有可能。”

“他这个条件,确实该自己当老板。”沈一伦顺着往下分析,“公立体系那么森严,赚得又没民营多,去了也没啥意思。一唯、白龙这些民营大连锁表面看着繁盛,实际也扯淡得很,里面也派系林立的,他空降过来也没什么好地方落。”

“今天估计很多竞争对手都在。”杨溪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他多半也没时间一个个单聊,但名片应该会收。”

“嗯嗯。”沈一伦点头,“我反正先让老武试试能不能搭桥介绍,时机到了我们赶紧上去打招呼。不管怎么样先联系上,回头你给我多批点儿产品试用,让他先用起来。”

杨溪听着,又叹了口气。

常规的方法,人人都在用。

甚至不那么上得了台面的手段,也有人排着队往上送。

安蒂科产品不差,牌子也全球知名,可在这个发展迅速、竞争又激烈的行业,光凭这两点,保住现有份额已不容易,更别说开拓新的。

到底凭什么去吸引江酌的注意,杨溪这么多天一直都没想通。而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弹药没备好,就得上战场了——跟找死也没有什么区别。

“唉,据说江酌在美国时,还是用美国产品比较多,欧系的很少用。”沈一伦继续表达着丧气,“我们还是别抱太大希望吧!习惯这个东西,真不是那么容易能改过来的。”

杨溪没有吭声。

“第四季度真的太难了,我这边缺口快到百分之二十了,真不知道上哪儿找客户去。”沈一伦啰啰唆唆,“要是江酌这里能用上,或者就帮忙说句话推一下就好了……唉唉,还是别做那梦了,上帝保佑他别推别人的就不错了……”

一个小时的堵堵停停之后,天已经全黑了。车缓缓开进酒店停车场,杨溪深吸了口气,开门下来。

不管怎么说,尽力就好。混迹职场这么多年,她应该早已清楚,百分之九十的努力不会有回报,而剩下的百分之十里,回报能不能达到预期,多半还是要看运气。

“都快十点了,还不结束啊……”

站在会场外的走廊里,沈一伦频频看表,抻长脖子往宴会厅里望,希望看见老武情报里的那个穿“深灰色西装蓝金领带个子瘦高文质彬彬”的著名网红医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杨溪已经懒得望了,找了个地方放包,靠在墙边上打开电脑蹲着杀邮件,一直从满电杀到了低电量报警。

“我说这江医生的肾还真好,喝这么多酒,厕所都不出来上一个……”旁边不知哪家厂商的销售代表也等得不耐烦了,凑在一起嘀嘀咕咕道。

杨溪听着差点儿扑哧一声笑出来。而就在下一秒,宴会厅的门突然开了,站在外面等着的人都嗡的一下围了上去。

终于出来了。

杨溪愣了一下,大脑陡然有些当机,在写的邮件还没写完就手一抖发了出去。

抬头看去,那个形象上佳的精英男士被高高矮矮十几个人围着,脸色有些潮红,微笑却很专业,跟众人一一握手,郑重地收下名片。

“老板,你等啥呢!快点儿过来啊!”沈一伦朝她喊着,拼命挥手让她过来一起往包围圈里冲。

他这一声喊得有点儿大,走廊里的人都听见了。杨溪忙不迭地站起,突然脑供血不足眼前一黑,手里的电脑没抓住飞了出去,咣的一下重重磕在了大理石地板上。

“嘶——”

包括江酌在内,所有人都转头,对着那台电脑倒抽了口凉气。

“啊……不好意思。”杨溪缓过神来,扶着墙站住了。低头看了一眼屏幕都摔歪了的电脑,又蹲下把它翻过来,合上了。然后双手合十,对它拜了一拜。

“江医生您好!我是法国安蒂科的沈一伦。”沈一伦当机立断,趁着大家愣神的工夫,冲上去插进人缝,向江酌递上了名片,“那位是我们华东大区经理杨溪。”

话音落,杨溪也扔下电脑冲了上去,适时地向江酌伸出一只手,非常熟练地露出职业的笑容。

跟江酌对视的瞬间,杨溪又一次愣了一下。

这位医生真人比照片看着还要年轻些,脸颊上还有些痘痕,但眼睛里血丝很重,看起来平素工作确实很辛苦。

“您好。”江酌力道诚恳地跟她握了握手,从沈一伦手里接过名片看了看,然后抬头又对杨溪笑了一下,“大区经理?很年轻啊。”

“没有没有。”杨溪不好意思地一笑,“做这行也有七八年了。江医生有空的话,欢迎来我们公司坐坐。”

这话出来,江酌挑了一下眉。

周围其他竞争对手显然有些发急,外围几个耐不住性子的已经“江老师,江老师”地叫了起来。

“这次回来时间比较少。”江酌稍稍收了笑容,环视了一下众人,“名片我都收好了,感谢各位这么热情。晚些时候时间充裕了,我再联系各位。”

他这么说着,一面将手里的一沓名片放进了西装口袋,然后点头向大家道别,跟着助理排开的路往前走了。

杨溪也侧身让路,目光跟江酌又擦了一下,互相露出点儿对于对方辛苦的处境表示理解的意味。再接着,就跟生活里无数意义寡淡的会面一样,错开了。

等待三小时,摔坏一台电脑,递了两张名片,握了一次手。

杨溪耸了耸肩,看着那个被簇拥着的背影越走越远,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拍了拍垂头丧气的沈一伦的肩膀,以示安慰。

至少大家都没得到特殊的交谈机会,和他的联系方式。

回头他会联系谁,就全看厂商的品牌口碑,和他自己的固有偏好了。

——而那些都已是命中注定,他们这会儿再怎么努力,也都没用。